“好,那我去一下。”
宋小哥回了居所换回平日所穿,就赶去码头上了阿四的船。
第69章 一更
除夕这一日的早上,所有人都睡了个好觉。
没有李婆子挑刺找茬的上船来叫嚣,也不会被钟管事催着忙着做什么活,更没有赵大和工头鞭身砸地带来的恐惧。
褚朝云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翻了个身,臂弯里抱着的汤婆子虽然早就没了热乎气,但也依旧觉得温暖。
长街上炮仗响起的时候,大家伙便噔噔噔的从暗仓跑上来,聚在船头往声源处瞧。
烟雾袅袅中,各家准备年夜饭的声响此起彼伏。
褚朝云站的有些冷,朝着手心里呵了几口气,然后笑着看向身后众人,“我提前和钟管事请示过了,今个她允许你们进厨房来帮我,这么一大家子的饭,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女子俏皮的说了一声,其余人便欢呼着凑上来道:“我们也可以帮忙做饭?太好了朝云!”
“就是就是呀,我没上船时,粥熬得可好喝了~”
“哈哈,大过年的谁喝粥呀,怎么着也得来点硬菜不是?”
不过说到硬菜,船娘们则又把目光落到褚朝云头上。
褚朝云手指点点下巴,大步流星进了厨房,扫一眼刘新才昨个送过来的食材,“待我好好想一想先。”
此前,她只是跟徐香荷一起商议了想买什么,具体都要怎么做还没来得及琢磨,褚朝云一向喜欢先买中意的食材,然后在考虑做法。
她站在厨房里往门旁瞥了瞥,默默数了一下,如今楼下包括她在内的共有十五人。
而且,大家平日里又几乎都吃不饱饭。
虽说她在现世时,一般除夕那晚家中也就做八道菜,凑个吉利就行了。
但今日——
“要么就做十五道菜吧?”
褚朝云寻求了一下大家伙的意见。
方如梅是其余船娘里的代表,他们大抵是不愿太过麻烦褚朝云,便立刻赞同道:“行,那就十五道,我们帮你一块做,晚上还能早点吃上。”
徐香荷掰着指头算了算,“不如在弄一个汤吧?至少也要凑个双数嘛,双数更吉利!”
“好,那就十六道。”
褚朝云去一旁净了手,拉过案板就开始准备起来。
由于厨房面积有限,放不下太多的人,所以有些洗菜择菜的活,大家伙就都在外面干了。
小炉子一升起来,热乎气也跑出来些,一群人干的热火朝天,倒也不觉得怎么冷了。
鱼虾猪蹄,都是必须要有的。
有些想不到的食材,她就拜托刘新才随便买些,没想到这一下子,还真买回来许多日常吃不到的。
褚朝云将食材全部递给徐香荷,叫他们先帮忙处理好,然后就可着凉菜先做,免得热菜做好冷的快,到时候还要回一下锅。
“朝云,凉菜里有肉吗?”
徐香荷捡出剥好了皮的一盘子虾,流着口水问。
有人听到她的话,立刻笑着看过来:“我早就发现香荷是个爱吃的,凉菜里都要找肉呢。”
徐香荷吐了吐舌头,还是一脸期待的望着褚朝云。
褚朝云伸手接过去了头和尾的虾,想想说:“要不就凉拌个虾仁怎么样?”
“好好好!”
徐香荷忙点头。
褚朝云又说:“做酸辣口的吧?还是你们喜欢咸口的?”
“酸辣吧!挺多年没吃到这一口了。”
方如梅感叹道。
褚朝云点点头,从柜子里取出酸梅汁和一小碗白芝麻,又在清洗过的蔬菜里挑出几样配菜,便着手开始切菜,煮虾,调蘸料。
厨房内外所有人都忙碌不停,气氛一时安静下来,有人就想挑个话题,大家好一起聊聊天。
许是平日总有管事看着,就连做梦都不敢想说什么说什么,今个突然松懈下来,难免就想讨论些隐秘之事。
褚朝云虽不怎么爱吃瓜,但也当成背景板听个热闹。
一开始,大家还收着点,只说些客人们的八卦。
但有几人越聊越上头,胆子大起来,就开始讲管事们的事情。
“其实我一直觉得,钟管事好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她。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褚朝云。
徐香荷讶了几声,“不能吧?钟管事那等严厉的女子,也会心甘情愿去给谁做妾吗?”
“反正不是妾就是外室,我听到过!”
那人煞有介事道:“有次傍晚我在船头刷用具,远远就看到一名小厮跑过来,样子似乎挺急的,嘴里说着什么叫钟管事快些回去,还有什么立规矩之类的话,那不是妾是什么?”
“立、规矩??”
“可不就是!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你们试想一下,什么人才需要立规矩呢?”
“那万一……是她公婆之类的呢?”
“但小厮管那位叫夫人,又不是老夫人,听起来是和钟管事平辈的,应该不会是公婆吧?”
众人默默无语,一时间还真不好分辨。
再加上钟管事往日也不算苛待他们,大家便不愿说些难听的话,做些不太好的猜想。
褚朝云正用小刀给南瓜刮瓤,听后,便想起自己曾去过的那处府邸。
虽说那府中上下物什多为仿品,但那么大一座宅邸,也是要不少银钱的。
更别说府内还有不少的丫鬟和小厮,他们的工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她虽不太懂古代大家族里的那些事,但也觉得钟纯心,不像是个会做妾的性子。
话题一晃便过,就在她觉得余下的话没什么可听的时候,有人就又提到了一个名字。
“咳……你们知道……云娘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徐香荷下意识就看了眼她。
云娘的名字他们不能说不熟悉,因为几日前才从刁氏口中听到过。
褚朝云其实挺想多知道一些云娘之事,便主动开口加入进来,“听说,云娘在赎身前误食了什么,然后就——”
“是啊,哎,也是福薄。”
“什么福薄,她是被人害死的!”
方如梅忿忿插嘴,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就往小杌子上一坐,叹声道:“云娘死的那日,我正巧被个婆子使唤上去送酒,也就是那么巧,我刚到二层,就听到楼上的李婆子再跟钟管事吵架。”
“吵架?”
众人愕然,不约而同看向她。
方如梅“嗯”过一声,又继续道:“不过就是李婆子不同意云娘下船,怕那有钱的老爷带云娘离开蕤洲,泄露了这里的事罢了。但钟管事倒是愿意把人给放了,只要云娘肯保证永不离开蕤洲就行。”
“那就先答应啊,之后再做打算嘛。”
“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们肯定会一直盯着云娘,反正怎么都不能离开蕤洲就是了。”
方如梅阻停他们的讨论,“主要是云娘太倔了,当即就说自己一定会离开蕤洲,大概是因为这一点,最终才送了命吧。”
“若是这样的话,哪怕她不死,想必钟管事也不会放她走了。”
“所以她到底是李婆子害的,还是……钟管事?”
说到此处,徐香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云娘之事虽说可惜,但这事的重点难道不是赎身么?只要有钱赎身,又能保证不离开蕤洲,那下船不就有希望了?!”
“对对对,但那可是五百两啊,去哪里弄!”
“是不好弄,不过既然有希望,总要尽力去试试吧?”
话题一绕回到赚钱,大家伙就又看向了褚朝云。
褚朝云无奈地晃晃手中食材,不得不提醒他们:“先做年夜饭。”
女子将捣好的南瓜放锅子里蒸,嘴角却轻轻飞扬了下。
不知不觉间,这日子似乎有了点盼头,只是那些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其实她也想试试,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下这条船!
夜晚来临时,蕤洲的夜空被十里长街亮起的剪纸灯笼照的灿亮,家家户户炮竹连天好不喜庆。
饭做得了,不过大家没忙着去吃,而是各自回房去换了红裙出来。
钟管事给他们定做的,是一套外罩红纱的裙装,包头的布巾也是红色,虽说款式大众,可徐香荷手巧,还是给褚朝云绾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朝云,你今天可真漂亮啊!”
徐香荷这梳的一手好发髻,还是跟她阿娘学来的。
又看了看女子瘦削秀气的面庞,徐香荷兀自念叨一声:“就是缺了点脂粉诶。”
“不缺不缺!自然美才最漂亮!”
方如梅在门外往里瞄,笑着赞叹道:“朝云刚来的时候还有些黑,这阵子倒是白起来了,许是又长开了些,出落了倒是越发好看了。”
褚朝云没那么讲究,被他们这么一夸还真有点不自在,“走,上去跟我端菜。”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去了厨房,不多时,一盘一盘的菜就端了回来。
隔间里坐不下太多的人,他们就挤着坐了三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