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无欺除了那两声喃喃外, 再无其他动静, 隗喜后半夜实在熬不住, 靠在床上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 明樟和闻炔就过来了, 那时隗喜刚给闻无欺喂完丹药,她昨夜没怎么睡好,今天起来精神不大好, 不过用过一颗补元丹后,好了许多。
明樟两眼乌青,像是一晚上都没有睡过, 连连打哈欠, 但却兴致勃勃的,精神极好, 替闻无欺细细把脉过后,便与隗喜和闻炔道:“昨日我去了玄楼, 那里关于医道的书我本就是翻完了的, 我凭着记忆找出一些古籍来,终于找到了一些记载。昨日我是觉出家主的身体有些异样, 体内除了仙元外,多了点东西,我有所揣测,但我不敢确定,更不敢置信!我怀疑家主体内多出来的东西,是仙髓!真是太奇怪了,家主才真圣境,竟然长出了仙髓,虽然如今只是细弱的一根,但那就是与古籍中记载的仙髓一般,白玉一般通透的一根仙髓,附着于脊柱骨之上,莹润有光泽,气息纯净,以灵力探之,便能觉出不凡生机,超脱于世间灵力之上……”
他喋喋不休说了许多,隗喜因为早知道闻无欺身上有仙髓,没有太多意外。
只是她忍不住抬眼看向明樟。
“此事你可有和其他人说过?”闻炔眉头紧蹙,却是打断明樟的话。
明樟一顿,粗声粗气道:“这我哪有空与人说?不仅要翻古籍,还要处理家主药浴用的灵药。”
闻炔脸色较为严肃道:“此事不要告诉其他人。”他说这话时,目光也朝隗喜看了一眼。
隗喜对上他的目光,想到麓云海小洞天里的事,垂眸轻点了下头。
明樟却是不懂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所有人都以为生出仙髓便是步入地仙境,而古往今来,自有修界起,有记载的修出仙髓之人只有曾经的流光真君之子。
故此留下的记载极少。
昨天加上今早上,他给家主探过身体情况,家主如今脊柱骨上附着的东西与记载的仙髓如出一辙。
东云闻氏家主长有仙髓一事,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闻炔既然如此吩咐,他也无所谓,不会往外说,他如今只对家主长出仙髓一事好奇,只盼着家主早早醒来。
明樟叹了口气,觉得闻炔思虑这样多,迟早长满皱纹,他忍不住偏身对隗喜小声这样说。
只是他那铜锣嗓子,小声不了半点,闻炔听到瞪他一眼,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隗喜抿唇笑,她看看这两人,再看看床上的闻无欺,看得出来,闻炔与明樟忠于他,真心待他。
想起从前与闻如玉在一起的那一年多的时光,他们之间好像只有彼此,他没有别的朋友,而她也只有他。
“昨日事发突然,亏得隗姑娘照料家主,炔却是忘了姑娘身子病弱,姑娘今日便好好休息,家主药浴一事交由明樟就好。”闻炔不理会明樟,语气含着歉意对隗喜道:“这段时日明樟要常来这里为家主药浴按摩,我已在旁边收拾出一间屋子,委屈姑娘白日暂且在那安置休息。”
主殿很大,左右是配备了侍女住的小隔间的,但闻无欺霸道,不喜他人踏足他的领地,所以,主殿只住他一人,侍女都是住在偏殿后面的,离这有一段距离。
当初闻无欺要一个随侍,还让随侍住进主殿,并没有让闻炔另外收拾屋子,他已是察觉出两人关系的不同,所以对隗喜态度从来温和甚至带有几分恭敬。
如今更甚。
隗喜心思敏感,听出来了,但她只是点了下头,说好。
--
隗喜去了旁边的小隔间,房间不大,但该有的都有。
虽然吃了补元丹,但她的身体确实是有些困乏,只是她没有太多睡意,所以她尝试着在体内运转灵力,经脉依旧很痛。
如此运转两个小周天后,她已经气喘吁吁,满头湿汗,靠在榻上,但是她发了会儿呆后,又有些不甘心,盘腿坐在榻上,和自己较上了劲,不停运转身体里那少得可怜的灵力。
闻如玉说她不是福薄命浅,说她有福遇到了他,这话若是其他人说,多少有点不要脸,但如玉那样笑着说出来,她却深信不疑。
只是她不懂,老天都让她穿越了,为什么不重新给她一具健康的身体呢?
短暂的低落过后,隗喜重新打起精神,擦了擦满脸的汗,白着脸闭眼休息了会儿,她取出青玉佩里的典籍来看。
闻无欺药浴要泡足两个时辰,再过会儿该是好了。
--
两个时辰后。
隔壁,闻无欺躺在床上,他刚泡过药浴,面容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泛着死气沉沉的白,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
但明樟却拧紧了眉,愁死了,他转头看向闻炔:“先前我给家主把脉时,他还好好的,怎么我的手掌一按到他胸口打算给他按摩,他就体内灵力紊乱,不说能不能把我弹飞,就说这样下去,我这药浴是白泡了吧?”
闻炔眉头紧锁,显然也有些发愁,他默然半晌,道:“让隗姑娘来吧。”
明樟:“可她那样孱弱,那手上的力道哪有我有劲道……好吧,能按摩总比没有好,家主也真是的,昏迷不醒了还不许人碰,像个坚守贞操的二八少女似的!”
话到最后,他少不得小声叨叨两句。
闻炔已经去了隔壁找隗喜。
隗喜听闻炔说完,无有不应,她想闻如玉的身体好好的。
明樟教她识穴位、教她如何按摩时,她学得认真,她记性很不错,很快就记住了,何况他还给了她一张穴位图,对照着总不会出错,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她力气太小。
“若是有凝心仙草就好了。”明樟从屋里出去时,回头往里看了一眼,女郎低垂雪颈,面容温柔,他忍不住小声对闻炔叹了口气。
闻炔也叹息,从屋里出来后,还是忍不住说了:“曾经是有一株。”
明樟大惊,随即想到了传闻里昆仑神山有凝心仙草,而家主曾活着从里面出来,他又想到上回他提起凝心仙草时,闻炔和家主的反应,一下瞪大了眼。
闻炔面无表情:“被闻云江夺去,他吃了。”
闻云江是上任家主,明樟虽是外姓的闻氏弟子,但对这位前家主无甚好感,他在时,他因为不姓闻,玄楼内很多医书典籍不能看,授课长老也总有藏私,他因在医道一途有几分天赋,还常受排挤。
明樟心痛极了:“那真是可惜了!”
--
闻无欺身上盖了一层薄被,先前明樟教她穴位时,没好意思对着他的身体直接教授,所以被子没掀开来过。
隗喜听到身后的关门声,便抬手掀开薄被。
被下,闻无欺的身体立刻呈现在隗喜面前,她没料到他什么都没穿,面红了一瞬,下意识别开了眼。
但转瞬过后,她想到他如今昏迷着,又不会知道她对他做了什么,何况,只是按摩而已,也没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樟没替他穿上寝衣,但她想,明樟是医修,医修有医修的道理,可能就是要光着按摩效果才好。
隗喜又转过脸来,但她还是没忍住窘迫,低头解下腰间帕子,轻轻覆在闻无欺脐下三寸之地——就和之前给小玉那里覆上帕子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小玉那里奇怪的生机勃勃,这会儿闻无欺却是耷头蔫脑的。
不过幸好耷头蔫脑,不然帕子很难遮盖全那硕……大。
隗喜不去看那里,抬手先放到了闻无欺檀中穴,手指用了力气按压下去,再是缓慢沿着经络往两侧胸口按过去。
虽然她很小心,但是他的肌肉漂亮饱满,她的手指有时候难免要碰到某些敏感的地方,她自己却没意识,脑子里都是明樟教她的按摩路径,她力气小,所以按摩得很慢,同一个地方也反复了几次,才是继续往下。
她的指尖又回到檀中穴,一路往中庭去,顺着中庭穴往脐上的神阙去。
他的身上还有伤疤,隗喜揉按得小心翼翼,忍不住在伤处力道轻柔了一些,在神阙位置稍作停留,便顺着直径往下,石门、关元、中极、曲骨,在这几个穴位重点揉按。
明樟说仙元就汇聚在脐下几寸之地,所以揉按经络时,隗喜自发用力了几分。
但隗喜的眼睫忽然一颤,视线往下移了半寸,看着那帕子挡着的地方发生了不可控的变化,帕子从直矗矗的地方滑落了下来。
她僵住了一瞬,有些难以直视,毕竟他不像小玉只是一只傀儡,她默然起身从柜子里取了一件寝衣,覆住了那地方。
虽然还是如山峰一般高耸,但至少不会像帕子一样滑落下来。
隗喜手上力道继续,往他腰两侧按去。
渐渐的,她发觉他的肌肉越来越紧绷,体温也越来越高,她好像听到了细喘声,她神情古怪地抬头看去,便见闻无欺苍白的脸上涌上两片酡红,胭脂一般在脸上晕开。
她动作稍顿,低着声音喊了一声:“无欺?”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隗喜盯着他看了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低头抿唇笑。
不要命的色鬼,昏迷中被摸一摸揉一揉按一按就这样了,难不成是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才潜意识不让明樟碰吗?
隗喜不管他,依照明樟的吩咐,继续按摩。
她的手指从他腰部再到他大腿、小腿,在他绷紧了的肌肉上肆意揉按。
明樟说了,背面的穴位也要按,但她瞥了一眼寝衣盖着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假装没看到,替他翻了个身,至于会不会压坏什么……反正不是她该考虑的。
隗喜的手指从他宽阔的肩膀一路往下,他背部肌肉同样紧实,腰上还有两个腰窝,打着旋儿缀在那儿,她轻轻按下去,便似乎听到喘声更重了一些。
她装作没看到,将他全身都按了一通,恰逢夏日,等结束时,闻无欺白皙的皮肤粉红一片,沁出薄薄一层汗。
隗喜自己也大汗淋漓,微喘了几口气。
昏暗的账内,男女同样有些轻的无意的喘声交织在一起,昏迷的人面颊红润,清醒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屋里的浴间有泉水,隗喜没用温泉水,用了冷泉水浸湿了帕子覆在脸上,冷却脸上的温度。
她现在怀疑明樟说的按摩,到底正不正经?
但不管正不正经,接 下来的快一个月,隗喜每日都会帮闻无欺按摩。
她越来越熟练,当然,每次还是要给他腰上搭一件寝衣遮盖一下。
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泛着死气,只是看起来苍白了一些,明樟说他的状况在好转,仙元也在恢复,只是他先前压制过境界,仙元还是恢复得慢,等境界恢复了,仙元恢复起来才会快。
这一个月,陆陆续续的,从麓云海小洞天里出来了一些弟子。
不过隗喜不甚感兴趣,没关注。
这日一大早,隗喜给闻无欺喂完丹药,低头用帕子擦拭手指,便坐在床沿等着明樟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可这次她多等了半个时辰,明樟才满头大汗地赶来,进来时还骂骂咧咧的。
隗喜听到他嘴里说什么谢家钟离家的,打断他,好奇问:“发生什么事了?”
明樟一边替闻无欺把脉,一边道:“谢家当今家主的儿子女儿今日从麓云海小洞天出来,身上受了不小的伤,那谢清芝虚软无力,但一出来就把随之出来的钟离樱用机甲打了个半死,顺带着还打伤了两个闻氏弟子,叫西陵舟和周刻的,那周刻倒还好,西陵舟也是半死。钟离艮气得半死,找我去治钟离樱,谢家长老也出面,请我前去,谁让我是如今闻氏最厉害的医者呢?我就去了一趟,这才耽搁了时间。”
隗喜一听这个,忙问:“那谢家兄妹怎么样了?”
明樟啧一声:“谢长沨倒没什么,谢清芝生机半损,仙元受损,得好好养伤,否则以后修炼不易。”
隗喜听说这个,眼含忧色,虽然知道以谢清芝的身份少不了上好的丹药补物,但还是请明樟一定好好治疗她。
明樟自然点头,心里早就想好怎么宰一笔了。
隗喜本想去探望,但想到如今谢家兄妹身旁应该由谢家长老派了人守着,恐怕去了也轻易见不到人。
她便打算过了几日再去。
但她没想到,不过三日,谢家和钟离家之间的矛盾却越演越烈。
她听明樟说两家长老在九重阙都闹开了,谢家长老当着众多人的面与钟离氏断交,并立下誓言,今后谢家再不会为钟离氏制造机甲法宝。
钟离艮虽是圆滑性子,但是被人当面不客气地这样一说,自然颜面尽失,却不敢与谢家硬碰硬,又找到闻炔,红着眼圈商讨闻氏和钟离氏联姻。
他对闻炔卖惨说:“樱儿是闻家主的女人,如今她受重伤,家主若还不要她,要她以后有何颜面?”
说到这,明樟翻了个白眼,对隗喜道:“当时闻炔就说了一番漂亮话,说什么立志修仙成道之人,没有凡尘那些束缚,修者只要足够强便会受到尊重。那钟离艮听了就跟没听到一样。”
他说完后,隗喜许久没说话,他忍不住看向坐在床沿低头安静下来的女郎。她细眉轻蹙,肤白唇红,风致楚楚,似有些烦恼的样子,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是个女郎都会拈酸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