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他们下意识地大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吼声在宁静的夜幕中传出很远,却没谁呼应。甚至就连府邸里头,也只略微地骚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安静。再过会儿,倒是外间稍远处有狗在此起彼伏地叫,还有新生的娃儿被惊动,哇哇地哭几声。
完颜从坦喊了两嗓子,让躁动不安的异族勇士们消停。他自己上前几步,站到月门的台阶上,探头往院落里看看。
院落里黑沉沉的,只有一盏灯挂在屋檐下晃荡。完颜陈和尚就站在灯下,大概是刚走出屋舍。他两手空空,并没携带武器。完颜从坦视线所及,也没看到其他人。
但完颜从坦并不因此欢欣。他知道,完颜陈和尚是皇帝身边的亲军统领,他来了,就代表皇帝身边的武力就在附近,说不定皇帝本人也在。完颜陈和尚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他的一切谋划都失败了。
这让他感觉受到了羞辱,但这种羞辱并不让他暴跳。
去年末,蒙古人连续秘密派遣多名使节,与他详详细细地排定整个计划。参与计划制定的人里,不仅有经过西征锤炼,能隔着上千里距离彼此协调配合的宿将,也有几个完颜从坦的老熟人。
那都是女真人里投效蒙古的出色人物。他们深悉一个中原王朝要大范围调动兵力需要的物质支撑,深悉金国绝对没有这样的条件,也确定大周的动作赶不上蒙古人环环相扣的节奏。
可他们错了,蒙古人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动作,最终没能瞒过郭宁。显然他们既低估了大周的力量,也低估了郭宁的果断。
蒙古人尚且不免,完颜从坦觉得,自己这个区区降将谋算的鸡毛蒜皮被看破,实在也是理所当然。
对此,他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
“大周方兴未艾,是人心所向。信得过我、愿意跟我冒险的部下,数量很少。这趟我又派出去多人去往河中府乃至解州、绛州到泽州等地的驿站、仓库和官道,以求在适当的时间里应外合。留在河中府办事的,就只眼前这些……”
完颜从坦回头看看,拍了下额头:“还散出去百数十人城中各处紧要,我本觉得,各处没有声息便是得手了。现在看来,他们大都被除掉了吧?换了别人,我不信他有这本事。以良佐你的身份和手段,倒确实做得。”
完颜陈和尚点了点头。
完颜从坦想要再说,隔着几道院墙的婴儿又自啼哭,随即又多了妇人连声劝慰的声音。
完颜从坦侧耳听了听:“去年我提议重修浦津桥,为此广招巧手匠人。住在那里的,是河北正定来的一位大匠和他的家眷,再有徒子徒孙若干。这哭闹的娃儿百日的时候,我还向他们一家老小祝贺过,喝过酒呢。”
“祝贺过,喝过酒,然后引入蒙古军来,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完颜陈和尚连连怪笑。
“那也未必……蒙古人用得着工匠,他们到时候若能服从,再加上我的推举,或许过得比现在更好。”
“胡扯!”完颜陈和尚骂了句。
“陛下并不曾亏待你,也没有亏待过我们这些前朝旧臣……你这么做,究竟图的什么?大周的国势,难道不胜过大金十倍百倍?大周的百姓,不也是当年大金的百姓?你投靠蒙古人,拿他们的人命堆成尸山血海,难道就很快活?难道就过得舒坦?”
完颜从坦轻笑两声:“我是大金的宗室,这计划成了,我少不得一个河南国主,总比节度使舒坦些。”
说到这里,只见完颜陈和尚满脸不屑。
当年这两人都是为开封政权战斗到最后的将领。要真贪慕富贵,早就可以投降了,用不着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命厮杀。更不消说投降了数年,大周的俸禄也没少拿,结果忽然跳出来造反?
都是要脸的好汉,何至于此!
完颜从坦自家说了,也苦笑摇头。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几年里,中原的女真人已经越来越少。光是河北一地,就至少有二三十万人为了赶上分田分地的机会直接改了汉姓,山东那边抛弃女真人身份的更多。东北那边的女真人,则大都以胡里改人或者肃慎人自居,压根不认中原的同族……”
他迈步越过门洞,随手抽出腰间短刀:“其实我早就预料会有这般局面。当年我们女真人灭了大辽,也逼着契丹人改姓改族,不断地加以分化,可女真人太少了,又不长于文治,没办法用茹毛饮血那一套来吸引人,我们终究没办法融合契丹。反而女真人是变得越来越像汉儿。而如今的大周朝廷,仰仗的条件要好得多。朝廷明里暗里的手段不停,用钱也好,用名位也好,遂能轻易引得无数女真人动摇。”
他把短刀抬起,看一看刀身上跳动的火焰光芒,继续道:“就连你我这等一度为大金奋战之人,也自幼学汉家典籍,着汉家衣裳,讲汉家言语,用汉家文字。反倒是女真本族的……不说别的,太祖和煕宗皇帝创立的女真大小字,良佐,你会写么?”
完颜陈和尚“嘿”了一声。
所谓女真大小字,是参照汉字和契丹文字,再硬凑女真人的口音凭空创制出来的东西,日常绝少使用。大定年间,在徒单鎰和耶律履两个文臣的推动下,才陆续将汉人典籍翻译成女真文字,又将之运用于女真进士科。
可纵然如此推动,女真文字依然只是极少数人的脑力游戏。不打算考女真进士的人完全学不到,学了也没机会用。
完颜陈和尚出身武将世家,自家的学问倒有大半是在大周军校里学的……他哪里懂那些?他既不会写,也不会说。实际上,再往前推两代,从完颜陈和尚的祖辈开始,就已经不取女真名字而改用汉名。
完颜陈和尚如此,普通的女真人更是如此。早在大金灭亡之前,中原的女真人就已经越来越多地抛弃女真本族的习俗,而像是顶着女真名头的汉人。而大周的出现,又以激烈手段极大地加速了女真人汉化的过程。
“这样下去,再过十年二十年,谁还把自己当做女真人?谁还记得我们的祖先起自白山黑水,烈火燔燎以取天下的威烈呢?良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能接受大金灭亡,却不能接受女真人的消亡。这几年每思及此,常常痛彻心扉。”
完颜陈和尚满面通红,隔了半晌,才用近似咆哮的声音反问:“你痛彻心扉了,然后就要去给蒙古人做狗么?”
“给蒙古人做狗,那也只低于蒙古人,比汉人和契丹人高一筹。而且蒙古人的野蛮远甚于我们,压根别想同化我们。”
说到这里,完颜从坦长叹一声:“可惜吾计不成。女真人里头,像我这样有同样想法的一批人,都要折在这里了,或许天意如此!”
话音落处,完颜从坦双腿发力,身子猛地一扭,将原本掂在手中的短刀猛地投掷出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丈许,他忽然投掷飞刀,如一道银光划过,威胁极大。
奈何夜深灯暗,人影绰绰,他看的不够真切,所以投出的短刀偏了一点。
论武艺,完颜陈和尚本就出众。这几年更是反复锤炼打熬,哪是完颜从坦比得了的?短刀既未命中,完颜陈和尚箭步上前,拔出腰刀刺击。
完颜从坦压根没躲闪。
于是腰刀的刀刃便狠狠扎透了甲胄,捅进了他的腹腔。当巨大的力量将他冲撞得往后倒,肚子里的刀身又整个儿地拔出,宽阔的刀脊换了个角度,于是把伤口扩得更大。
院落外头,这时候开始有火光和刀光闪动。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显然是连夜进入河中府的侍卫亲军精锐开始行动了。
完颜从坦顾不得那些,只仰面躺倒在了月门的门槛上,低头看看自己肚子的伤口。
像是过去许多次沙场负伤那样,他没有感觉到疼,只有烧灼的感觉。与往日不同的是,这股烧灼的感觉贯入体内很深,像是烧红的铁棍杵进五脏六腑那样。让人不禁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然后越来越没力气。
他开始眼前发黑,看不清伤口出鲜血狂涌的模样,只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道,还有人体腹腔里特有的臭味。这味道不好闻,但他也闻惯了。
“好刀,一刀就把我的铁甲刺穿啦。良佐,陛下真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完颜从坦低声道。
“这是侍卫亲军的制式武备。去年以来军器监的产出巨大,上万将士人人皆有,并非皇帝特赐。”
“哦……”完颜从坦重重喘气。
“我也算有功的,皇帝该赏赐点什么。毕竟我这几年里,把想法太多的女真人聚集到了一处。这些人死了以后,陛下就无须再额外担心。哈哈,哈哈。”
完颜从坦嘶嘶笑了两声:“我记得族老讲述塞外雪原的生活。他们骑马打猎,设陷阱捕捉老虎和野猪之类猛兽,等到累了,就点起篝火,撕咬被烤到滋滋冒油的肉,喝酒直到大醉在雪地里。那多么痛快?可惜这样纯粹的女真人已经很少了。数百万的女真人里愿意为女真人的未来而死的,更少。我要办大事,还得拉上一群党项人凑数,甚是可叹。”
他说了这么长长一段话,语声越来越低,到最后几句,完颜陈和尚已经得凑近了俯身,才听到他在说什么。
过得片刻,完颜陈和尚挺身直立,轻叹道:“能聚集起这些部下,已然不易。可是,你们莫要再辛苦了,都放下吧。”
他握着腰刀,迈步跨过月洞门,外间厮杀之声扑面而来。
“大金若在,我便还是女真人,自当为吾国竭尽所能。可大金不在了,大金气数已尽!剩下的人还纠结什么族群之分?我这种已经不纯粹的女真人,会作为大周的子民,为了大周亿万百姓的未来而战。”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未来(下)
深冬的早晨,郭宁越过了犹在躁动的河中府。
河中府即古之蒲坂,曾为帝舜之都。此地控制着黄河最重要的渡口,也是与潼关并行的东西锁钥之地。千百年来,这座城池的治乱兴亡,都与黄河和战争相关。秦皇高祖乃至魏武隋文都曾驱兵从这里经过,留下无数大军征战的事迹。隋末,李渊自河东渡河,也是在此地迫降了朝邑法曹靳孝谟,遂能一举攻入关中。
正如黄河之水不可测,人与人、政权与政权的战争更是起于青萍之末,而动辄振荡天下,关乎亿万人的存亡。
假如翻开河中府的方志,可见这座城池的历史总是那么充满曲折,令人不安。就像这几日里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好在一切混乱总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完颜从坦有其偏执,却不是肆意害民之人,
完颜从坦的谋划一旦成功,蒙古军就能横扫河北,从北方返回的大周重兵主力必然遭到蒙古人截击。连带大半个中原化作尸山血海,他就是最主要的推手。
他身为沙场宿将,不可能没想过这样的前景,对此一定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他做了很多安排,却不包含自古以来造反之人常有的,烧杀掳掠以制造动乱的那一套。
说他虚伪也好,说他执拗也好,毕竟是条汉子。
所以郭宁把相关的事宜全都交给完颜陈和尚,让女真人自己解决女真人的分歧。他则放心地继续向西赶路,中午时分纵马踏过了浦津桥。
浦津桥始建于唐开元年间。在此之前,作为交通要道的蒲津桥只是临时性的竹索浮桥,很不耐用。尤其是连接舟船的竹索,每年都会损坏,导致两岸的运输出现梗阻。唐时定都长安,又以太原为北都、洛阳为东都,这三座政治经济中心的往来离不开浦津渡,更离不得浦津渡背后河中、河东等地的富庶产出。
故而朝廷动用了相当于当时全国产量四分之一的铁,用以铸造八只铁牛,摆放在浦津渡两侧。铁牛系住铁索,铁索连接舟船,舟船固定浮桥,成为当时的天下奇观。
蒙古军第一次入寇时,由蒙古王子术赤、察合台所领的偏师攻入河中,烧毁了浮桥。其实这时候,关中已经衰退数百年,蒲津渡交通枢纽的地位已经极度削弱,浮桥可有可无,本身就破败不堪了。故而浮桥被毁以后,并没有人提议去修复。
直到完颜从坦出镇河中府,他才试图将桥梁恢复旧观。可目前为止,还停留在图纸勘测和前期准备,没到重铸铁索的一步。渡口这里只用纤绳接力,连接了数十舟船,姑且凑合应用。
郭宁能纵马过河,多亏了大自然的伟力使黄河封冻,将宽阔河道和浮桥结成了牢固的整块。先期过河的将士找了茅草铺在冰面,免得马蹄打滑。很多将士便干脆踏冰过河,也不用在浮桥上磕磕绊绊了。
郭宁渡河的时候,前队数百骑已经在对岸扩出了巨大的警戒圈子。
河中府的对岸是同州。此地在前宋时,为冯翊郡定国节度使辖区,大金建立后沿袭不改,历来是京兆府北面的要地。
当年东西魏举倾国之兵决战的沙苑就在同州境内。大金建立以后,沙苑镇则是群牧所的重要马场之一,给朝廷进贡的圆筋茧耳羊赫赫有名。
金国骤起时,名将完颜娄室至河中,宋军扼河西岸拒止,完颜娄室乃自韩城履冰过河。这韩城,也在同州北部。完颜娄室过河以后,当月攻陷同州、潼关、长安,摧毁了宋军在川陕的布置。以此为鉴,金国朝廷常常以同州定国军节度使兼任同知京兆府事,形成京兆府路的统军司和两节度使司在军事部署上浑然一体的状态。
这样的重镇要地,其实应该牢牢掌握在大周朝廷手里的。但实际上,此地已经失控很长时间了。
成吉思汗第二次率部攻入中原时,曾经派将领三木合拔都鲁率一万骑兵,穿越夏国攻打关陕。三木合拔都鲁突袭京兆府,血洗了长安,攻破潼关以后才撤兵回去。
京兆府遭受重创,本该加意经营,恢复元气,随即又撞上遂王占据开封,与郭宁控制的定海军对抗。为了聚集起足够的力量,遂王不断抽调观陕各军州的军队和人力物力,同时又大肆向关陕各地逐渐活跃的异族封官许愿。到开封政权最终覆亡的时候,关陕局势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弃守逃亡的官员多达数百,涉及二十多个军州。更不消说还有夏国蠢蠢欲动,想要从衰颓的金国身上割一刀,弥补自己被蒙古军反复蹂躏的损失。
郭宁在摧毁开封政权以后,立即任命李霆为西京留守,率部进入关陕。但李霆的精力主要摆在对西、南两面邻国的监控和对抗。
李霆素来是带着痞气的,也很记仇。所以他和女真降将的关系不好,完颜从坦在他麾下时很受排挤,后来不得不主动请求调任。又因为完颜从坦坐镇河中府,所以李霆很多时候简直有意放任同州的混乱,以使他有理由减少与河中的往来。
李霆又很注重在控制区域内排除异族的力量,为此动辄杀人立威。这等徒以刑杀为能的作派,很难在族群复杂的关陇各地拉拢伙伴或者盟友。就连一些本来意图亲近大周的异族,也有因为收了李霆的欺辱,转而与朝廷隐约敌对的。
比如汪世显在巩昌府的族人远亲,虽系汪古人后裔,可是汉化很深,又很积极地想要为大周效力,结果李霆对他们很是冷淡,还曾好几次指责他们仗着汪世显的权势蔑视西京留守。
这就未免过分了,许多零散的汪古人都对李霆不满,在大周取代金国时落入西夏的巩昌等地,也就始终没能回到大周的手里。
中都朝堂上曾有言官因此指责。奈何李霆与郭宁的交情很深,绝非朝堂风议所能撼动。郭宁崛起神速,麾下缺乏够资历也够能力出镇方面的宿将。李霆纵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直到这一次。蒙古军的主力以夏国为基地展开行动,选择的突破口又在该由李霆负责的防区内,偏偏李霆自始至终都像是聋子、哑子,既没有及时提出警告,也没有军事上的及时应对。怎么看,这都是严重的失职。
眼下军情紧急,郭宁在外奔走,朝中大概也还没人想到这一茬。待衮衮诸公反应过来,李霆恐怕免不了吃下十七八桩罪名,弄得灰头土脸。
不过以李霆的性格,也不会在意这些吧。他这辈子都是一副谁也不服、谁也不怕的德行,就算对着郭宁,也时不时把出河北塘泺间草寇寨主的嘴脸。朝堂上的言官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嗡嗡飞舞的苍蝇。
当郭宁纵马奔上西岸的高坡,附近的将士们俱都行礼,也只有李霆大大咧咧的催马近前迎接,口中还一迭连声抱怨:“我怎么觉得,你把我放在关陇这里,像是存心卖破绽给鞑子?你把我中都李二郎当成什么了!”
军国大事,哪有一定的。你这厮但凡用一点心,改改自己的凶恶性子,何至于就成了破绽。
郭宁待要这么说几句,又想到关陇贫瘠,不比河北、中原等地。这几年里少有进项,全靠李霆等众筚路蓝缕支撑局面。李霆出镇关陇才两年,黑了瘦了,脸上也多了皱纹。只有粗声大嗓说话的架势,还带着当日中都恶少年的模样。
“鞑子用了各种狡计,最后无非杀上门来送死,你这卖破绽的也有功劳!咱们辛苦这一趟,彻底消灭或打残蒙古军,对未来的发展,大有帮助!”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决战(上)
郭宁的地位高了,对人刻意鼓励的言语张口就来。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演员,演某个角色时间久了,角色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就算不在戏台,也忍不住唱做念打。
某一次,他和将士们聚会饮酒。他本不擅饮,最近两年为了压制历次厮杀旧患引起的疼痛,才偶尔喝一点药酒。但那一次在场的,很多都是北疆旧人。其中不少人因为才具平平,在新朝地位也一般。这些人唯有一股忠诚,郭宁无论如何必须热忱相待。
于是当晚郭宁喝醉了。次日有部下说,郭宁酒意上头以后,提金刀为将士起舞,又一一指点将士们的名字,夸赞他们在某次战役某场战斗中的表现,说到激动处,还取了腰间玉带和惯用的护臂,赠给某位因年老退役的士卒,温言勉励他要在乡间村里为人表率。
便是清醒的时候,郭宁也不保证记得席间数十将士的事迹。喝醉酒了还能有这样表现,或许真是演技到了一定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