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视线里,是Brandon走到徐燊身边,弯腰凑近与他说话的一幕。
电梯下行,金属电梯壁映出湛时礼绷紧的下颌线条,他耷下眼,拿出手机随手发了条消息出去——
看不顺眼的人,就让他消失好了。
第64章 偏执
湛时礼走进肇启大厦,距离他上一次从这里走出去,已经是四个月之前。
徐燊的秘书直接带他乘高层专用电梯到顶楼,路过他从前的办公室时湛时礼偏头瞥了眼,门半开着,Brandon坐在办公桌后,正在跟人说电话。
湛时礼移开眼,走向主席办公室。
秘书推开门,请他进去。
徐燊靠坐在会客区的沙发里喝咖啡,腿上摊着一本财经杂志。
湛时礼跟随秘书走上前,秘书轻声道:“燊少爷,人到了。”
徐燊抬眼,示意湛时礼坐,吩咐秘书:“你先出去。”
湛时礼取出带来的协议转让书,递给徐燊过目。
徐燊接过去翻了几页,搁下说:“我会尽快让律师审核。”
湛时礼直接提出要求:“希望燊少爷帮个忙,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些股份是从我这里拿走的。”
“谁是外人?”徐燊冷淡问他,再又道,“行了,你不想让何铭正知道当初利用离岸公司在背后扫货的人是你,我不说就是了。”
湛时礼说:“你身边人我也信不过。”
徐燊嘲弄一笑:“不用一遍一遍提醒我我的助理有问题,湛先生你这样很像在挑拨离间,有失风度了。”
湛时礼并不争辩:“你心里有数就行。”
“不想让人知道,”徐燊接着说,“就别亲自过来肇启,你出现在这里,被人看到一样惹人猜疑,你直接将协议书电邮给我就可以。”
湛时礼看着他,在静默之后说:“我想来。”
徐燊看到他眼里近似霸道的坚持,忽然想到那天这个人说的那句“可以试试”,再次笑了,比刚才更讽刺的神态:“你之前质问我从头至尾有没有过一点真心,既然你已经认定了答案,知道我就是在玩你,现在这又是做什么?你是这么拖泥带水不干不脆的人吗?”
湛时礼直接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是不是在忙着筹备特别发展基金的事?商会这次被你摆了一道,未必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点。”
以商会名义和内地政府与企业合作成立的特别发展基金,最后定下的牵头方却是肇启,徐燊更是成为了这支基金的执行主席,商会那边却只捞到了一个副主席的位置,叫所有人大跌眼镜。
徐燊问:“他们能怎么不善罢甘休?合作方点名要肇启牵头主导,能让商会参与进来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顶多就是他们背地里骂我几句而已,我也不在乎。”
湛时礼提醒他:“得罪太多人,对你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太自己以为是了,”徐燊不屑一顾,“商会这么多年下来内里腐朽积弊不思变通,最重要的是他们利益固化,大领导们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我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肇启代主席,才是他们最合适的选择。”
“你确实很擅长揣摩人心,”湛时礼说,“我听说第一期就要筹集一千亿资金?”
徐燊偏了一下头:“好奇啊?你是代表卓盛来问我这些?是一千亿,几个不同类型的大项目都要参与,先是粤港澳大桥的延伸工程。托了你的福,肇启之前卖盘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投资在欧洲的资金大部分都回笼了,第一期我们肇启会自行投入其中六成,其他的对外募集。但是卓盛没份,你们去讨好商会那些人也没用,他们自己都不够分,而且最后是我说了算。”
“我没想过,与我无关,”湛时礼道,“而且卓盛现在的财务状况,应该也拿不出多余资金。”
徐燊似笑非笑:“你的目标既然是卓盛,何铭正现在焦头烂额,你还打算等?你应该没耐性再地等下一个八年吧?你打算怎么做?”
湛时礼说:“你看着就是了。”
徐燊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
正事说完,湛时礼本该告辞,他却坐着没动。视线滑向徐燊腿上摊开的杂志,再是他握住杂志的手,衣袖下的一截手腕内侧露出淡淡的青筋。
从前很多次湛时礼扣住他的手,轻轻抚弄这个地方,徐燊总会抱怨痒……
Brandon敲门进来,递手机给徐燊,说有个视频电话要他亲自接。
徐燊没在意湛时礼还在场,拿过电话跟那边的人打招呼。
对面是菲律宾人,徐燊要跟他谈一笔生意。对方说想跟他这位肇启代主席交个朋友,约他当面谈,在公海进行交易。
徐燊直接答应下来,跟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Brandon离开后湛时礼皱眉道:“你要去公海谈生意?很危险。”
“更危险的事情我见过多了,”徐燊说,“有什么关系?”
湛时礼看着他,徐燊这个人从来有着绝对的自信,对任何事情都是。
他没有再劝,忽然倾身上前,在徐燊面前屈膝半蹲下,捡起掉落地上的徐燊的袖扣,拉过他的手,帮他重新别上去。
徐燊垂眼盯着他的动作,由着他,气氛一时微妙,在湛时礼抚上自己手腕时他才反手扣上去:“你听着,死缠烂打对我没用的,我说不想玩了就是不想玩了。”
湛时礼注视他的眼睛:“我上次也说了,那就不玩了,我们来真的吧,我想真正跟你谈一次恋爱。”
徐燊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有句话叫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凭什么相信你?”
“之前的事不会有下次。”湛时礼斩钉截铁说。
徐燊不信:“你拿什么保证?你其实说得对,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只会将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你会抛弃我,我也一样,真正要做选择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我不在乎。”湛时礼说,只要能回到之前,他甚至已经不在乎徐燊有没有真心,比起那些他更无法忍受现在这样和徐燊形同陌路。
徐燊低下声音:“你别得寸进尺太过分了。”
“你会对我心软吗?”湛时礼问他,“你不给我机会,我能怎么得寸进尺?我今天还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要感谢你的纵容?”
徐燊的眉目间覆了寒意:“你在得意什么?”
他不痛快,很不痛快,对背叛自己的人心软是大忌,他不应该。
“没有,”湛时礼退开,执拗道,“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我不会放弃。”
徐燊冷冷看着他,忽然伸手用力揪住了他衣领,手指收紧,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滚。”
湛时礼坚持帮徐燊将袖扣戴上,轻轻捋平他衬衣袖口的褶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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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Brandon将明天开会要用的重要资料整理完毕,刚关电脑,徐燊发来消息让他将一份盖了公章的文件送去朗庭,说现在就要看。
Brandon回复之后从桌上拿起文件夹,收拾了东西离开,乘电梯下楼。
这个点肇启大厦几乎只剩值守的保全人员,Brandon在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发现一只轮胎爆胎了,车上没有备用胎,他担心徐燊那边等得急,犹豫之后重新乘电梯上去一楼。
走出公司,街边恰巧有空计程车过来,Brandon随手招停,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他报出地址,低头看了眼腕表。
司机一言不发,踩下油门,计程车悄无声息地滑入黑夜里。
徐燊坐在窗边书桌旁看工作文件,笔电屏幕一直亮着,手边的咖啡杯已经凉了。
他这个肇启代主席很忙,不过忙有忙得好,睡不着就工作,总能打发时间。
代主席只是暂时的,等到遗产官司结束将徐子康手中股份收回,再彻底解决徐子仁,徐世继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时,他就会取而代之。
一偏头就能瞥见窗外灯火璀璨的夜下都市,徐燊靠进座椅里,安静看了片刻。
他当初拿下这个单位,看中的就是这片夜景。和湛时礼说的将这里给了Brandon,也是假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这边,之前湛时礼提议他搬出来,他没同意,在将徐家人收拾得差不多以后,他反而没兴致回去了。
虽然不回去的原因,或许并不只因为这个。
快十点,Brandon还没将文件送过来,徐燊等得不耐烦,拿起手机拨了Brandon的电话。
那边一直没人接,发去的讯息也没回复。
徐燊微蹙起眉,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显上的名字却是湛时礼。
他按下接听:“有事?”
“Seren,出来兜风吗?”湛时礼的声音经由电波传来,有些失真。
“不了,”徐燊直接拒绝,“我还有工作。”
“你睡眠一直不好,这么晚在家里还要工作?”
湛时礼的车停在楼下露天停车场,抬眼朝挡风玻璃外看去,大厦顶楼的公寓亮着灯,徐燊就在那里。
徐燊冷淡道:“没什么事情我挂了。”
“打算工作到几点?”湛时礼问,“是不是又晚上喝了咖啡?你总是这样不听话。”
在徐燊决定结束通话前,他道:“这么晚还让助理来送文件,需要这么拼命?”嗓音温柔关切又似责备。
徐燊摁下挂断的动作蓦地滞住,沉下声音:“你知道什么?Brandon一直没接电话,你把我助理怎么了?”
“你很紧张他?”湛时礼的语气难辨,“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湛时礼,”徐燊第一次称呼他的全名,确确实实地生了气,并非因为Brandon,而是湛时礼的这个态度,“现在是我在问你。”
“暂时还没怎么样,之后就不知道了,”湛时礼说得随意,“你的助理很有问题,我是为你好。”
徐燊很不悦:“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不想看你又被人骗,”湛时礼温声道,“我帮你把麻烦解决了不好吗?”
“你少自以为是,”徐燊骂道,“除了你没谁能骗得了我。”
甚至被湛时礼骗也是他明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德性,有意纵容而已。
“既然知道他不能用,”湛时礼问,“为什么还要留他在身边?”
徐燊不想跟他交代:“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你把他放了。”
湛时礼听出徐燊语气里藏的不痛快,想象着电话那端徐燊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又生动又漂亮的,可惜自己看不到。
顿了片刻,他轻吐出声:“不放。”
徐燊听着他这样近似无赖的语气,极力忍耐道:“你这么大胆,不怕我报警吗?”
“出不出来?”湛时礼又一次问,“我在楼下。”
“把人放了。”
“多穿件衣服再下来,外面起风了。”
同时开口,各说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