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咬着牙不再出声。
一行人急匆匆穿过雪地,快要到星梭停放的地方时,上空中传来细微的破风声,紧接着十几艘军用星梭疾驰而下,方向正是这边。
是联盟的护卫队来了。
为首的雷九见状脸色骤变,顾不得其他人,他转身折返,抓住鹿知阑将他拽到最近的一架星梭,动作粗鲁地将人塞进去,自己钻到驾驶室启动星梭。
当过星盗的人都知道,护卫队之于星盗,就像猫和老鼠。
认出星梭的那一刻,星盗们顿时乱做一团,胆子小的直接扔下手边的人质,开着星梭慌不择路地跑了。
高空之上,景邈带着护目镜,眸光微沉,冷静操控星梭,显示屏上精准锁定一架低空的星梭,银黑色的星梭两侧下放电磁机关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星梭的尾翼。
“轰!”
磁弹精准命中,星梭尾翼瞬间断裂,浓烟四起,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极速坠落,狠狠砸在雪地上。
景邈面无表情,继续瞄准下一架。
耳返内传来其他队员的声音:“报告上将,两艘星船的火已经成功扑灭,此番事故造成五人重伤,已进行紧急治疗,其余人不同程度轻伤,目前正在有序撤离。”
景邈:“收到。”
“上将,有五架星梭正往西北上空驶离,他们挟持了四名人质。”
“别用磁弹,向驾驶室方向发射干扰声波,先想办法逼停他们,落地后与其周旋,以人质安全为前提。”
“明白。”
护卫队抓星盗的经验老道,适应了大雪天的气候之后,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两架银黑色星梭并排飞行,追上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星盗星梭。
目标锁定对方驾驶室位置,判断风向无误,立刻发射出一束蓝色的光束,光束中的磁粒立刻渗入着星梭机身内部,对正在运行的引擎释放单磁。
顷刻间,驾驶内的所有仪表盘陷入紊乱状态,星梭平衡系统失效,飞行高度骤然下降。
“艹!这是怎么回事?飞不了了!”负责开星梭的星盗惊慌失措,操控区全部失控,内部发生震颤。
同伴被晃得头晕眼花,大喊道:“快,紧急迫降!”
星梭紧急制动,落地时因惯性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三名星盗两眼昏花从里面爬出来,还没从惊险中缓过神来,扭头就对上了护卫队的枪口。
“不许动,拒捕者直接击毙。”
很快,在护卫队有序的营救下,所有的人质成功获救,星盗死了七八个,其余全被逮捕。
只剩下星盗头子雷九的星梭还没有下落。
雷九这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处于低空飞行的时候,行踪很容易被高空之上的护卫队发现,所以他飞出一段距离后,又迫降了。
等到上空的星梭都下来追捕其他星盗时,再次升空,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咳咳……”后座的鹿知阑从昏厥中醒来,喉咙火辣刺痛,忍不住咳嗽几声。
雷九阴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醒了?”
鹿知阑撑着座椅坐起来,手腕被收紧的绳子勒出两道血痕,渗出血丝。
猛然对上雷九阴鸷的眼神,鹿知阑心里微微一跳,余光不经意瞥向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雷九嗤笑:“别看了,没人来救你的。”
“这颗雪星我很久以前来过一次,有个地方很适合你,一起去看看吧。”他语气淡淡,表情丝毫没有被追捕的慌乱和紧张,反而很放松。
不管鹿知阑有没有回应。
雷九按下自动驾驶,整个人靠着椅背,转过来面对他,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事。
“说起来,我的两只眼睛受伤,似乎都和你有关呢,第一次是那只死狐狸,我当时都想好了,抓到它后,我要一层一层扒掉它的皮,掏心挖肺,你猜怎么着,那小畜生被你救了。”
“第二次,是这边。”雷九指着自己的右眼,上面的疤痕像三条长虫,随着他的挑眉,上下起伏,仿佛在蠕动,“抓伤我的那只小畜生是你养的吧。”
“不光如此,还有我胸口这道疤,知道怎么来的吗?”
“这是星梭坠落时,一片这么长的铁片扎的,都扎透了。”雷九比划着,绘声绘色地给鹿知阑讲他是怎么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苟延残喘活下来的。
“这些都是拜你所赐,没想到你命也挺硬的,没关系,今天咱们一起做个了断吧,我还挺喜欢你的,你能明白吗?就是可惜了这张脸。”雷九猛然凑近,捏着鹿知阑的下巴,仔细端详,眼里满是痴迷。
鹿知阑嫌恶地别过头,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雷九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很快他松开鹿知阑,捻捻自己的手指,低低笑出声,“其实厌恶也是一种关注,这说明你终于看见我了是不是?”
鹿知阑心里一沉,雷九显然已经疯了。
雷九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皱着眉看向鹿知阑身后。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有一个黑点越来越近,是一架银黑色的星梭。
雷九眼神骤然阴冷,他冷笑一声,“原来我们后面还有一只不怕死的跟屁虫。”
“鹿医生,我让他死在你面前好吗?”
雷九转回去,切换成手动模式,将速度提到最快,星梭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很快消失不见。
后方景邈冷着脸,同样将星梭速度提到最快。
两架星梭先后降落在一处冰崖上。
鹿知阑被雷九扯下来,冰崖上寒风刺骨,温度极低,哪怕身上穿着防寒服,也无济于事。
才待了一会,鹿知阑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快要被冻僵了,浑身冷得发抖。
雷九站在鹿知阑身后一手扣住他的脖子,一手持枪抵在他的头上,眯起眼睛,默默等待星梭上的另一个人下来。
鹿知阑咽了咽口水,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连喉咙的疼痛都变得麻木了。
风雪之中,高大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还没看清来人的脸,鹿知阑就认出来了。
是景邈。
雷九暗暗打量这个敢孤身一人前来还两手空空的英俊男人,目光陡然落在他制服胸前别着的星棱勋章。
据他所知,带着联盟星棱勋章的,整个伽南只有一个人。
雷九目光怀疑,“你是景邈?”
“是。”
景邈冷漠回答,毫无波澜的眼神在触及到鹿知阑脖子上两侧的乌黑青紫时,骤然一缩,再次看向雷九的眼神里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雷九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变化,瞥向鹿知阑的眼神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他用力将枪口压向鹿知阑的头部,“恶狠狠道:“魅力不小啊鹿医生,连堂堂的星域上将都被你迷住了,嗯?你们睡过了?使的什么下贱手段,爬床下药,还是脱光了色.诱?”
景邈被他一番污言秽语惹得眉头紧锁。
考虑到鹿知阑的安全,沉声和他谈判:“你想要什么?”
雷九笑嘻嘻,脸上表情狰狞,“不管我要什么,景上将都能给?”
景邈点头:“你说。”
雷九假装苦恼了一下,凑近鹿知阑耳边,眼睛却死死盯着景邈,“鹿医生,你听到了吗,要什么给什么,你说我该要点什么好呢?”
鹿知阑张了张嘴,正想和景邈说不要相信雷九的任何一句话,他已经彻底疯了。
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继而他只能摇摇头,希望景邈能看懂自己意思。
抬眼只见景邈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
雷九收紧手臂,碰到他脖子上的伤,鹿知阑立刻露出吃痛的表情。
景邈不自觉地捏紧拳头。
“你要什么?”他再问一遍。
雷九:“如果我说,我要你的命呢。”
景邈没有片刻犹豫:“可以。”
仿佛这个要求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鹿知阑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景邈。
雷九听到这个答案后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怒。
“真是贱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那我成全你。”
雷九说着,将抵在鹿知阑的枪口对准了景邈。
鹿知阑呼吸一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雷九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身体用力撞过去。
“砰!“
倒在地上的鹿知阑大脑一片空白,他仿佛听到了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慢慢抬头,只看到一个黑影越过他,和身后的雷九缠斗起来。
突然间,雪地上刺目的红灼伤了他的双眼,鲜血淌了一路。
鹿知阑眨眨眼睛,目光一路追着血痕,就在他要看清的时候,一束寒风卷起千堆雪,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朦胧的雪墙,阻挡了他的视线。
雪墙之外,鹿知阑听到了一声惨叫。
几分钟后,雷九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的白雪被他淌出来的血染红,身上都是风痕割出来的伤口,带着霜雪的刺骨寒意。
他嘴里呕出一大口血,用仅剩的右眼看向站在自己前面的男人,蜷起身体,咧着嘴笑道:“早就听说,景上将的风系异能无人能敌,今天雷某也算是领教上了,果然名不虚传。”
景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神冷得可怕。
滴答滴答,一朵又一朵血花顺着他下垂的手指滴落下来,右肩上的制服被一大团暗色浸湿。
雷九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无果,眼里的光逐渐暗下去,缓缓闭上了双眼。
景邈站了一会,才捂着肩膀转身踉踉跄跄往鹿知阑的方向走去,风墙撤去,露出一双微红的漂亮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鹿知阑从地上站起来,缓慢移动被冻得僵硬的双脚,一步一步靠近景邈。
就在两个人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原本该死透的雷九,却缓缓在景邈身后站起来了,他脸色乌青,眼球凸出,眼白被黑紫的血丝覆盖。
雷九咧开嘴角,如同僵尸一般僵硬抬起一只手,嘴巴开合。
鹿知阑跟着他的唇形解读,读到最后一个字时,猛然惊觉他说的是:“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