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我要休息一会,没事别来吵我。”男人视线不经意扫过一旁被绑起来的研究员们,余光似乎瞥见人群中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形,仔细一看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他揉揉酸涩的右眼,手指触及到眼皮上凸起的疤痕时,眼里闪过一抹恶毒的怨恨。
男人进去后,鹿知阑重重松了一口气,后背都惊出冷汗来了。
幸好自己带着防寒面罩和护目镜,没被认出来。
从独眼男人一进来,鹿知阑就知道,自己又遇上“老熟人”了,男人那两只眼睛怎么受的伤,他再清楚不过。
雷九居然还活着,这是他没想到的。
这下事情变得棘手了。
换做普通星盗抓到自己最多谋财害命,一了百了。
可落到雷九手里就不一样了,那人向来记仇,上一次他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要是让雷九知道他还活着…
搞不好还会因此连累到研究所的其他人。
鹿知阑感觉自己陷入了无解的死局。
另一边,马聪随便指向其中一个人,“你!过来。”
方义被人提溜起来,推搡着,带到马聪面前。
马聪摘下方义手腕上的光脑扔到地上,命令道:“打开它,把钱都转过来,别想偷偷给外界求救,我可看着你呢。”
方义默默把光脑点开,进行操作。
在看到账户上那一串长长的数字时,马聪眼睛都亮了。
“转过来,快点。”
方义咬着牙点击转账,然而光脑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圈,这里没信号,无法连接网络,别说转钱,就是面对面的通讯都打不通。
马聪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忘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没有星网覆盖!
马聪脸色阴沉,在星船上来回踱步,眼底思绪暗涌,似乎还没有死心。
又把几个人的光脑全都试了个遍,结果都一样,他只能对着别人口袋的钱眼红。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旁边一个彪形大汉招手,小声对他耳语几句,大汉听完表情有些犹豫,“可是这样……”
马聪横眉竖眼,恨这人死板不会变通,咬牙低声道:“就开一个能出什么事,你要是不想做,那我找别人去,到手的钱你一分都没有!”
大汉制止他:“别,别,我去,那咱们可说好了,钱你要分我一半。”
马聪:“成交,快去。”
大汉得到承诺后,找了个借口,和其他看守的同伙说自己要去一趟隔壁的星船捡点剩下的,其他人不疑有他,隔壁的船早就被他们掏空了,就剩个空壳,于是挥挥手就让人走了。
茫茫风雪中,大汉裹紧了身上的防寒服,路过另一艘星船时脚步不停,往雪地深处走去。
穿过一片树林,面前的空地上停着十几架星梭,他来到自己开的那架,打开梭门,在驾驶室里摸到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大汉掂了掂手里的小玩意,犹豫不决。
半晌,大汉拿着盒子离开,只是借用一会,应该不会被发现的,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快步赶回星船。
万尺高空之上,一架飞行器缓缓飞过。
停泊在星系的星舰里。
年轻的下属推开门,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报告上将,都搜过一遍了,那几颗无名星上没有任何人类的生命迹象,只有废弃的星船,已经被处理掉了。”
景邈面无表情站在窗前,外面是瞬息万变的星河带,星光闪烁。
“另一边那几个的情况如何?”他平静地问。
下属低头翻看手上捧着的电子光屏,上面是飞行器传回来的详细数据,如实转述道:“按照两小时前的数据来看,另一侧的无名星和之前的数据无变化,冰雪覆盖率最高的那颗有人类在活动,经排查,是我们伽南研究所的研究员在进行雪地考察。”
正说着,飞行器又传回了新的探查数据。
下属神色一凛,留意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连忙向景邈汇报,“上将,研究所所在的无名星上似乎多了一架星梭。”
景邈猛然回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皱着眉头查看最新传回来的数据。
研究所此行只开了两艘星船,不可能会有星梭,上面还有别的人。
想到这里,景邈快步走出星舰,和身后跟上来的下属道:“试着用主舰终端和星船取得联系,其他人跟我走。”
十几架,星梭驶离主舰,化作一道残影,前往无名星。
*
雷九眯了一会,精神萎靡地从房间里出来,算一下时间,他们该离开了。
屏蔽器的效果受气候影响,待的太久会露出马脚,天上那几架飞行器灵敏得很。
大厅里,马聪数着自己账户里越来越多的星币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是他低估了这群书呆子,想想也是,能在伽南主星生活的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
他手里攥着黑盒子来到鹿知阑面前,冷声道:“到你了,打开光脑。”
注意到不远处视线正在往这边看的雷九,鹿知阑心都快跳出来了,幸好这伙人一心只想着钱,没想着把他们的防寒罩拿下来,他点开自己的星币账户,想着赶紧把钱转出去,别引起怀疑。
马聪看着那一长串数字,目瞪口呆,“艹!你他么是抢银行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这一嗓子彻底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鹿知阑绝望地闭上眼睛:“……”完了,犯了太有钱的罪。
本来他有两个账户,一个是以疗养店名义开的,一个是他自己的,前段时间为了图方便,他把账号合并了,还把攒的小动物感恩的心全都换成了星币,打算一次还清开店负债的的欠款,现在它和洛御的那一笔巨额诊费全都加到了一起。
数额着实可观。
雷九本来都打算走了,结果看到马聪失态的样子,脚步一转,往这边走来。
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马聪激动得手都在抖,指着鹿知阑语无伦次道:“老大,这个人,大肥羊啊,太有钱了,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钱。”他把光脑递到男人面前示意他看。
雷九垂眸,在看到那串数字后瞳孔骤然一缩,怀疑的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人,心里不由得对那张面罩下的脸产生一点好奇。
马聪兴高采烈地开始转钱,嘴里念叨着,“这下发财了。”
鹿知阑垂着眼,任由雷九目光打量。
透明护目镜下露出来的一小块白皙的皮肤能看出来面罩底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尤其是那双半垂的眼睛,很好看,长睫微颤,似一把小刷子轻轻扫过心扉,引起一阵酥麻痒意。
雷九眯起眼,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自己曾经在哪见过这样的人呢?
他抬手摘掉那人头上的防寒面罩,一张白皙清冷的脸猝不及防闯入视线里。
鹿知阑心里一凉。
雷九绷直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大,配合他那空洞的左眼和满是伤疤的脸,看上去十分骇人。
整个人像是被某种丑陋怪物寄生的人类,内里怪物即将冲破那层皮囊,表皮上的疤痕如同有生命力的活物一样蠕动跳跃。
雷九嘶哑的声音诡谲多变,语气中充满了不正常的兴奋和深沉无尽的怨恨,“原来又是你啊。”
他低低笑出声,随后笑声越来越夸张,泛着阴森冷意,如同跗骨之毒挥之不去。
在场的人都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一时间星船内部寂静如死,只剩下雷九一个人疯疯癫癫的森然笑声。
马聪战战兢兢凑过来,小心翼翼对雷九道:“老大,我把他的钱转到你的账户上吧。”
他看出来了,雷九和这个好看的小白脸有仇。
适当的示好可以安抚人心,雷九这个状态一看就不对劲,马聪担心他万一发起疯来,殃及到自己身上。
狂笑过后,雷九其实已经冷静下来,只不过眼底猩红一片,目光依旧没有从鹿知阑身上离开过。
大难不死又如何,兜兜转转,还不是又落他手里了。
听到马聪的话后,雷九突然想到信号的问题,转头冷声质问他:“你哪来的网?”
马聪被阴沉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震,嘴唇嗫嚅:“我把星梭上的黑盒子拿下来了。”
雷九闻言一顿,怒急攻心,他强忍着怒意问:“什么时候的事?”
看他面色不善,马聪自知自己闯了大祸,索性全盘托出,“有半个小时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雷九一脚踹在肚子上,翻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身体半天起不来。
雷九深吸一口气,扭头对其他吓懵的星盗说:“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有人问:“老大,那这些人怎么办?咱们的星梭带不了这么多人。”
雷九刻意看一眼鹿知阑,十分恶劣道:“把星船炸了,一半当人质,剩下的人自生自灭。”
“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鹿医生?”
鹿知阑眸色一寒,语气冰冷,“你不能这么做。”
雷九猛然靠近,右眼剧烈凸起张大,一手扣住他的脖子,用力收紧,力度大到恨不得就这样直接扭断这根不可一世的傲骨,他道:“知足吧,他们的下场可比你好多了,死得会痛快一点,你就不一定了,我会慢慢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欣赏够了那张惯来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的痛苦神色,雷九心里诡异暴戾的施虐感得到了满足,他大方慈悲地松开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的鹿知阑,扔到地上,侧头命令旁边的马聪,“把他给我带上,所有人现在就走。”
鹿知阑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脸色涨红,耳朵轰鸣,喉间阵阵剧痛,连简单的呼吸和吞咽都成了酷刑,方义撞开身侧看守的星盗扑上来,他两只手都被绑住没办法检查鹿知阑脖子上的伤,只能满眼焦急道:“鹿医生,你没事吧?”
鹿知阑现在整个人都是麻的,被人带起来时,耳边方义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又很远。
马聪掏掏耳朵,指着方义,“把这个聒噪的也带走,那一边的人通通留在这里。”
星盗们行动迅速,退出星船后立刻引爆炸弹,两艘星船瞬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爆炸声,方义悲愤欲绝,红着眼睛怒骂:“你们这群死疯子,那可是十几条人命!你们会遭报应的!”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再骂两句,揍死你!”
方义也来了脾气,继续骂骂咧咧,“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我!你***!**!”
同为人质的组长走在前面忍不住怒喝一声:“方义!少说两句!”
他真担心这愣头青被半路撕票,愁死人了。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星盗!
来自老师的绝对压制,方义原本怒气上头,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也要骂死这帮畜生,被这么一吼,情绪稍微冷静下来。
星盗朝他啐一口,得意洋洋,“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