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跑,却被南溪拦了下来。
南溪让她站到了面前,仔细的观察了她的样貌,问她:“你家中可有长辈叫伏尘?”
青栀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自奴婢有记忆以来家中就被抄家流放了,家里长辈被杀了很多,剩余的亲眷也被发落到了不同的地方,倒是听闻有个叔叔净身入了宫,但不曾听闻姓名。”
说到这里,南溪已经可以肯定了,青栀就是那太监的侄女。
他鼻尖一酸,眼眶泛红,努力的睁着双眼不让眼泪落下来。
青栀不知他怎么了,又不敢出声怕刺激到了他,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南溪不免想起青栀曾向他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其中就说过祈战是去过南钰国的,并且祈战知道当初那个禁卫军统领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往日里被可以忽视的细微末节一点点浮现,但这各种已知的信息却无论如何都串联不起来,如同蒙着一层薄纱,若隐若现却又触碰不到。
南溪心中怅然,祈战这个人,在他的人生里到底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所做的一切又到底意欲何为。真的只是如表面那样是在利用他铲除异己吗?
他不得而知。
祈战来时,殿内气氛十分凝重,他挑眉问南溪:“怎么了这是?”
南溪受惊晕倒的事情他有所耳闻,春雨大夫与院使都说是惊扰过度,身体并无大碍。
祈战做好了所有安排才抽出空来看南溪。
南溪沉默不语,只眸色深沉的看着他,好似要从他表象之中看穿他内心隐藏的秘密。
祈战下意识眉心一蹙,对着青栀和宝来就开始问责:“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解释不清楚,别怪孤削了你们的脑袋。”
青栀和宝来吓得立马跪了下去,颤颤巍巍的齐声道:“殿下刚醒来,奴婢也不知啊。”
南溪眨了眨眼,深呼吸一下,道:“是我自己做了噩梦,跟他们没关系,别吓到他们了。”
祈战闻言侧目,隐约察觉到他语气之中的不同,只是具体哪里不同却说不上来。
南溪似乎不像以前那般排斥他,竟当着他的面擅作主张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与陛下说。”
青栀和宝来面面相觑,心中倒是想走,但又不敢起身,频频看向一言不发的祈战。
没有祈战的允许,他们不敢起身。
祈战盯着南溪看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你们退下吧。”
青栀宝来二人松了一口气,知道危机算是解除了,但转念一想把殿下一个人丢下让他面对阴晴不定的陛下,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怎么?不愿走?”
祈战一个冷眼扫去,两人顿时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立马起身退下,没忘了把门给掩上关拢。
“好了,八皇子想要跟孤说什么?”
没了外人后,祈战坐到了榻边,好整以暇的环手抱臂。
只是想将青栀和宝来支走的南溪:“…………”
他撇了一眼祈战交迭的双腿,心底升起几分莫名的冲动,他问祈战:“你的毒……如何了?”
“八皇子是在关心孤吗?”
祈战莫名的哼笑,眼神语气之中多有调侃。
南溪耳尖发麻,撇了撇嘴,将头扭到一边不想再搭理他,只当是自己刚才突如其来关心他的冲动都喂了狗。
祈战见他有些恼羞成怒了,非但没觉得有一丝愧疚,反而心尖痒痒,好似被猫爪抓挠了一般。
“毒是拔除了,只不过嘛……”
他话说一半,装作疼痛的模样:“嘶,这猫爪子可真锋利,抓得人生疼,便是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也不见好。”
南溪侧耳倾听,眼神闪烁,似乎是想回头来看一眼确认他是否在说谎,但到底还是压抑住了。
祈战见此唇角勾起,再接再厉:“孤可是替八皇子挡了灾,结果非但没落得一个好,还得被八皇子冷眼相待,孤可真是好生伤心啊。”
南溪良心更受谴责,闻言扭头看向他反驳:“我没有!”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罢了。
南溪与人相处的经验并不多,他承认自己是在逃避,只因他和祈战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无论是以什么身份自居都不恰当。
他曾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直接脱口而出,问祈战以前是不是认识自己。但南溪很清楚,除了被太监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刻意的迷糊遗忘了对方样貌以外,他的记忆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与祈战,是的的确确的只在南钰国宫门被攻破时才见了第一面。
再说回头,就算祈战当真见过自己,他也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的。
南溪像是陷入了沼泽之中,越是想要挣扎就陷得越深,他无法理性的处理好如今面临的一切。
他再次选择了逃避。
“陛下身上余毒刚清,还是多注意休息才是。”
“我也累了,今日先就这样吧。”
他说着垂眸敛眉,低头不愿再看祈战。
祈战似乎意识到把人逼狠了,他半真半假的说:“孤刚才逗你的,只是想使个苦肉计让八皇子心疼一下孤,倒不曾想反倒惹恼了八皇子。”
“八皇子也忒小气了。”
南溪抿唇反驳:“我没生气,是真累了。”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的说辞,南溪撑着身体下滑,拉过被褥盖在了身上。
“陛下请回吧。”
祈战:“…………”
还说没生气。
他好气又好笑,瞧着缩在被褥里像只小乌龟似的南溪,忍不住暗暗咬牙。
南溪一心想逃避,他没有继续逼南溪,而是与他打了一个毒。
“八皇子向来聪慧,不如猜一猜,是谁那么大的胆子下了毒?”
南溪闻言一愣,小年糕分明是冲着他来的,那毒自然也是下给他的,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齐贵嫔。
他不语,只是一味摇头。
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不敢随意怀疑,尤其那人还是祈战的嫔妃。
祈战似乎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倒也没有非要他猜出是谁来,只是神秘莫测的说:“那八皇子就好好看看,这盘棋局,到底是谁在博弈。”
祈战说罢起了身,嘱咐他好生休息,转身出了殿门后,带着大内总管走了。
南溪双眼失焦的盯着窗幔,总觉得祈战话里有话。
他想,自己中毒死了对谁有好处?而祈战代他中了毒,又对谁有好处?
晋国各方势力远比南钰国还要错综复杂,无论是他与祈战谁中了毒,都没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对!
南溪想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掉的细节。
其实走的无论是哪一步棋,赢得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他想起了那个借刀杀人的典故,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
若当真如他所想,那这幕后之人未免太可怕了些。
.
皇宫内被下了严令,各宫宫人不得随意进出,一旦违逆则视为刺客同党,当场格杀。
后宫之中只有两宫妃子,这样的大事她们自然都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齐贵嫔听闻陛下遇刺中毒生死不明,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惊忧过度,身形一晃差点晕了过去。
宫女将她扶到软榻上坐下,她惊疑不定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明明……”
她忽然意识到殿内并非只有她一人,迅速的闭了嘴,让所有宫女都遣退了出去,而后极度不安的来回踱步。
“本宫安排得天衣无缝,就算是陛下查起来也不会有事的。”
她这般想着渐渐安定了下来,只觉得自己是在吓自己。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哪怕中途出了岔子也改变不了了,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漏出了破绽。
没有人能证明是她干的,等陛下继续追查下去,被查到的只会是贤妃那个贱人。
倒时候陛下大发雷霆,贤妃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她依旧是最大的赢家。
只是……
“竟让南溪那贱人躲过了一劫,算他走运!”
“这次先放他一马,不过下一次可就未必会这么走运了。”
她愤恨的捏紧了手绢,面目狰狞眼神凶狠,将原本艳丽娇嫩的脸衬托得十分可怖。
另一边,贤妃安安稳稳的在宫中待着,嬷嬷随侍身侧,其余宫女太监则都在门外跪着,搜查的侍卫禁军在进进出出。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动了一下就被进出搜查的侍卫当成了刺客杀了。
景闲宫被里里外外的排查,贤妃十分的配合,侍卫队的队长毕恭毕敬的向她行礼。
那侍卫队队长说:“惊扰了娘娘休息,卑职们也是奉皇上的命令行事,还望娘娘莫怪。”
贤妃微微颔首,她自然知道侍卫们的难处,所以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们。但她看那些侍卫搜查的严密程度,几乎是在掘地三尺,恨不得将整个景闲宫都翻过来一般。她隐约察觉到了不同,试探性问侍卫队队长:“听闻陛下中了毒,现下如何了?”
侍卫队长说起了当时的凶险状况,贤妃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又听侍卫队长感慨道:“幸而那猫抓的伤口不深,陛下反应及时,毒素并未渗入肺腑,如今吃了解毒丸已经彻底拔除了余毒。”
“若是陛下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卑职们难辞其咎啊。”
“猫?什么猫?哪儿来的?”
贤妃瞬间就抓住了重点,她的小年糕前两日又丢了,底下的宫人太监到处找都没找着,如今听闻侍卫队长说起猫来,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不安。
果然,那侍卫队队长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有所顾虑。
贤妃稳定了心神,冷声命令道:“你只管说便是,本宫不责罚与你。”
侍卫队队长安了心,直言道:“那只抓伤了陛下的猫,正是贤妃娘娘您养的那只狮子猫。”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