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当真没有回转余地了,他心下一沉,还是想试着挣扎一下。
他铿锵有力的说了很多,各方各面的全权否定了封王的可行性,甚至上升到南溪若当真封了王,恐会使朝廷根基动摇,祈战失信于天下。未了还质问南溪:“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皇子敢对天发誓心中无异吗?就算此时没有,您又能保证日后也没有吗?”
“封你为齐肩王绝无可能,今日老臣就是一头撞死在这儿也要拦着陛下下旨!”
他说着站起身,一脸悲愤的看着南溪祈战二人,当真转身冲着红漆梁柱就撞了过去。
“左相!左相别冲动啊!”
大臣们七手八脚的拉着了他,好险拉了回来。
祈战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嗤之以鼻:“都别拦着他啊,让他去撞。孤不会收回成命的,谁来都没用。”
南溪再次扯了他衣袖让他别说话,省的真把一把年纪的司徒瑾刺激得再次去撞柱子。
他压低声音对祈战道:“陛下先别说话,让我来。”
祈战挑眉不置可否,南溪知道这是答应了。
他起身走到司徒瑾面前:“左相不同意无非是担心我掌握了实权后祸国殃民,可左相有没有想过,我一无晋国的兵权无法调动军队,二不参与朝廷政务,三无朝中势力,就算是齐肩王也不过是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您有何好担心的?”
南溪所说的都是实话,司徒瑾一想,有些动摇了。
祈战这时插嘴道:“孤一开始是准备封南溪为后,此后除他以外不再纳妃,只是南溪没同意孤才要封王。若是各位大臣实在无法接受孤封他为齐肩王,那孤只好封后了。”
“若是连封后也不成,孤便立禅让书,将皇位传给八皇子。”
“是封王还是封后,亦或是禅让皇位,众位爱卿自己选吧。”
祈战接连几个王炸砸下来,可把大臣们本就被刺激得不轻的心脏直接轰碎了。
他看似给了选择,实际上却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南溪身为男子,若当真封他为后独宠他一人,陛下就相当于断子绝孙了,这皇位还如何传下去?难道还能指望两个男人能生出个孩子来不成?
至于禅让皇位那更加是万万不可。
如此这般计较衡量下来,竟然是封王最为靠谱。
司徒瑾被打击得不轻,他直言自己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连礼都没行,失魂落魄的转身就往御书房往走去。
其余大臣见连司徒瑾都不管了,面面相觑过后,都只能认命的接受了现实。
他们纷纷向南溪跪下,心有戚戚焉:“臣等见过齐肩王。”
祈战眉飞色舞:“早这样不就好了?”
于是封王一事就此盖棺定论,圣旨是当场拟好的,于第二日早朝时宣读。
祈战将圣旨交由陈留收起,也没管如孀考妣的大臣们,领着南溪就往御书房外走去。
封齐肩王一事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得知被封的人竟是当时人人都不看好的南溪后,更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人人都在议论南溪到底给祈战喝了什么迷魂汤,竟哄得祈战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了他齐肩王。更有人开始质疑祈战,大骂他昏庸无道,不配做晋国的皇帝。
外界众说纷纭,但却对南溪和祈战两人毫无影响。
即使从敌国的皇子一跃成为齐肩王,南溪每日的生活也没有多少变化。
齐肩王按官员等级来算是超一品,按理来说是要上朝的,可他确实如当初所说那般没有参与朝廷政务,也没有以权谋私拉拢大臣,甚至十分低调的只在飞鸾殿和御书房出没,若是没有刻意提起,都忘了他已经封王的事情。
大臣们见此稍稍安了心,只期盼着他最好一直都保持现状别整什么幺蛾子。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百姓们渐渐被其他事情吸引了视线,对南溪和祈战的讨伐也慢慢停歇了下来,如今最让他们感兴趣的就是关于刚班师回京的李延的风流韵事。
晋国将南钰国攻打了下来,南钰国的新帝求和,自愿成为晋国的藩属国每年上供。
祈战自然允了。作为藩属国不能称帝,南钰国新帝被封了王。
而李延回京复命后没要任何赏赐,而是以所有军功求了祈战赐婚。
他求娶的对象不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而是南钰国原先的太子,如今的南钰王南珩。
这可把众人的下巴都惊掉了,心想这南钰国皇室到底是怎么养的人,一个八皇子将陛下迷得五迷三道的,另一个五皇子又让晋国的战神李延死心塌地。
莫说旁人不理解,南溪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没忍住问李延:“你什么时候跟南珩搅合在一起的?”
南珩被俘后一直是李延亲自看管着,但南溪当时也没见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李延突然搞出求赐婚一事,还真让他大跌眼镜。
李延理所当然道:“是一见钟情,之后相处久了,更是水到渠成了。”
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活像一个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
南溪:“…………”
他忍了又忍,还是多嘴又问了一句:“你求赐婚一事,我皇兄知道吗?”
李延反问:“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能感觉到他也心悦于我,只是惧怕世俗成见不敢表露,索性我便推他往前迈出这一步。”
南溪:“…………”
这蛮不讲理的行事风格,真不愧是能做祈战那疯子心腹的人,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疯子。
李延跟着祈战多年,从未向他求过任何事情,这第一次就是求赐婚祈战自然不会不答应。
只是南珩到底是藩属国的王,赐婚一事不可马虎更不可越过他的意愿直接下旨。
于是一封密函当天就快马加鞭的送往了南钰国的新京,南珩看了后又是气愤又是高兴,气李延自作主张,却又高兴他为了娶自己舍弃所有的军功。
南珩作为南钰国的王是不可能出嫁的,他同意了赐婚一事,但同时别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嫁到晋国。
南珩不会嫁过来,李延就请命驻扎到了离南钰国新京最近的边关,如此一来既是驻守边关,又能与南珩生活在一起。
赐婚圣旨一下,李延第二日就再次领兵离了京。
南溪与祈战为他送行。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南溪不由的有几分怅然和羡慕。
他其实不喜欢一直待在宫中,他更向往外面的天高海阔,只是祈战的身份在这里,他注定也无法飞远。
祈战的目光一直落在南溪身上,他每一个眼神变化都看在眼中,又怎会猜不到南溪在想什么?
他握紧了南溪的双手,好像怕南溪会随风飞走一般,眼底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小心翼翼。
他对南溪说:“别羡慕他,孤答应你,总有一日孤也会带着你远走高飞。”
“只是在那之前要委屈你陪我待在这深宫之中了。”
南溪心中感动,只要有祈战这份心意在,一直留在这晋国皇宫之中他也觉得未尝不可。
他环着祈战的腰,将脸埋到他颈窝处,闷闷的说:“说什么要带我远走高飞,可陛下连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都没有,如何能卸下重担陪我远走?”
南溪心中悲观,他无法确定祈战的爱能维持多久。
如今大臣们只是暂时的妥协,只怕再过几年就要要逼着祈战封后纳妃,为皇家延绵子嗣开枝散叶。
这是祈战身为皇帝无法避免的事情,南溪不愿去想若当真到了那种境地,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如今只能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哪日祈战当真封了妃子,大约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他越想越难过,眼眶发热湿润,心情低落的道:“陛下日后要是想封妃了提前告诉我,我不会阻止的。”
祈战反手将他牢牢锁在怀中,气极反笑道:“你想借机离开孤?想都别想!”
南溪道:“陛下总是要为晋国的未来考虑的。”
“谁说皇位继承人就必须得是孤的儿子?那些嫡系宗亲又不是没有孩子,过继一个过来便是了。”
祈战说罢嗤笑一声:“只怕孤刚把过继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宗亲一个个都要削尖了脑袋的把孩子往孤跟前送,巴不得孤断子绝孙呢,又怎会伙同大臣们逼孤封后纳妃?”
南溪一怔,觉得他说得对,而且看他这笃定的态度,似乎也看好了继承人的人选。
他问祈战:“陛下属意的是哪位亲王的孩子?”
祈战也没隐瞒,直言道:“瑞亲王生性淡泊不喜权利纷争,手上也没有多少实权,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他只娶王妃一人,家庭成员十分简单。”
“孤看上的正是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嫡次子,他已经同意将孩子送入宫中,到时候回交由你来抚养。”
“等那孩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孤会将皇位禅让与他,到时候孤便带着你去周游列国。”
祈战侃侃而谈,将往后的打算都告知了南溪。
南溪沉默不语的听着,原本不安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再也没了任何顾虑。
未来的皇储放在他身边养着,他不会不懂其中的深意。
祈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谋划了许多,可他却并未为祈战做过什么。
南溪踮起脚尖,在仍自顾自的畅享着他们的未来的祈战嘴上印下一吻。
他说:“陛下,我是不是一直没告诉你我爱你?”
祈战一怔,而后呼吸一顿,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他反客为主的在南溪唇舌上攻城略地,直到南溪快要喘不上气来才终于肯放过南溪。
他掌心捧着南溪的脸颊,指腹压着肿胀的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按压,哑着嗓音道:“八皇子刚刚说什么孤没听清,再说一遍。”
南溪脸皮薄,方才已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支支吾吾的说:“陛下听错了,我没说什么。”
他不肯说,祈战不依不饶。
“撒谎!你说了爱我,再说一遍,孤喜欢听。”
祈战说一句就亲南溪一下,大有他不说就一直亲下去的意味。
南溪拗不过他,只能再次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我爱你。”
祈战得寸进尺:“听不清,说大声点。”
南溪:“…………”
他松开了抱着祈战的双手往后退一步,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要离开,只是他腿刚抬起就被祈战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他听到祈战贴着他耳边说:“孤也爱你,生生世世都只爱你一人。”
南溪鼻尖泛酸,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他没有响应祈战,只是在心中说了一句——
南溪也生生世世都只爱祈战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