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许会觉得无可厚非,但薛野却是瞪着徐白,硬生生快把一口牙都给咬碎了。
如今要薛野眼睁睁看着徐白结成元婴还不够,自己还不得不给他护法?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薛野就差骂脏话了。
但就算薛野满肚子的计较,此时也不得不乖乖祭出寒江雪专心抵御天雷,除非他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船。
众人简单商议过后便要出门前往甲板上,薛野走在最后一个,他暗戳戳地朝着闭目打坐、专心突破的徐白啐了一口,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上了甲板。
几人分配了一下镇守的区域:落在船头的天雷将由薛野负责,船尾交给楚平,佛子和陆离则负责船舷两侧,而黎阳战斗力不行,就被安排前去操控核舟,加速驶离雷云所在的区域。
远处的云已经汇聚得如同一座海岛,占据了船上众人目所能及的每一处角落。在那雷云的衬托下,薛野他们所在的这艘核舟渺小得就像是浩渺海上的一片树叶一样。
闪着紫色光芒的裂纹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如同要将这巨大的雷云切割开来,阵阵闷响的雷声蕴藏其中,透露出浓浓的不详。
看得出这劫云乃是蓄势待发。
薛野骂骂咧咧地站到船头上,他看着那巨大的劫云,心头的火气更盛,遂用执剑的手随意地挽了个剑花。霜风烈烈,吹动了他灰色的道袍,一人一剑,毫无惧意,似要挑动整个天下。
为徐白卖命,薛野的怨气比鬼还重。
而雷劫也像是知道这一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似的,在几人就位的瞬间,便有一道道劫云如同银蛇般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朝着核舟袭来。
虽然这天雷看似来势汹汹,但好在渡的只是元婴期的劫,故而劫雷的威力还算不得大,那一道道天雷个头细小不说,准头也不行。
多数的天雷都与快速行进中的核舟失之交臂,即使成功袭向了核舟,那劫雷也最终分散在了舟中各处,真正落到薛野面前的并不多。
薛野见状,嗤笑一声:“不愧是徐白的雷劫,跟他本人一样废物。”
薛野将对徐白的怒气转移到了天雷的身上,他倏然飞身而起,“铮铮”两剑左右开弓,将两道靠近船头的天雷击落。这天雷如同凝成了实质的利剑,震得薛野虎口发麻,但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而另一方面,其他三人在与天雷的对抗中也均是身处在有利的地位:
左侧的陆离在天雷抵达之前便撒出一把棋子,棋子在空中悬停成了一座星盘,天雷撞击在星盘上,迸裂出一阵阵剧烈的火花。片刻之后,天雷消散,而星盘则安然无恙
右侧的佛子青玉佛珠一拢,唱诵起佛经来,整个人身前竟幻化出了千瓣佛莲的意象,如同一层厚厚的屏障,将天雷牢牢隔绝在了外边。
最后是船尾的楚平,他抵挡得最吃力,身上已有数道被天雷劈出的痕迹,但他是真心想帮自己的小师叔,贡献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力气,该抵挡的天雷一个也没有落下。
众人尚算得上游刃有余。
照这个情况下去,众人只需要抵抗到雷劫结束,徐白便可突破到元婴期。
天雷似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原本来势汹汹的天雷瞬间都停了下来。一下子,所有的劫雷都如同躲进了云层中一般,巨大的劫云里时不时地闪过道道电光,耳畔传来雷鸣滚滚,却不曾见有劫雷落下,就好像是那劫雷知道旧办法奈何不了这一船的人一般,正在思考对策。
那云层中出现雷纹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也在明晃晃地预示着,雷劫并没有放弃,而是正在积蓄力量。
众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但他们没有放松,而是各自拿好武器,严阵以待。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在一阵剧烈的电光闪烁之后,一道可怕的天雷从劫云中倾泻而下,直直地朝着核舟袭来,那天雷无论是质量还是大小,都与之前的那些细小劫雷不可同日而语。
竟是雷劫察觉到众多细小的天雷无济于事,于是耗尽最后的力气将所有小劫雷汇聚成了一道巨型天雷,欲打算破釜沉舟。只见那道天雷足有碗口大小,泛着紫金色的光芒,看上去着实令人胆寒。
那雷劫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核舟袭来,陆离和佛子心知不妙,迅速将手中的棋子和佛珠朝着空中丢了出去。棋子和佛珠在空中迅速幻化成了星盘和莲花,生成了一个叠加起来的护船结界。
这两人合力出手,可抵挡大乘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却不料紫金色的天雷竟然轻易便突破了陆离和佛子的防御,直直地朝着船舱落去。
霎时之间,木头的碎裂之声四起。
更糟糕的是,这道天雷从船舱顶部刺入了核舟中,又从核舟的底部逸散了出去,直接自上而下将整座核舟给贯穿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顾虑船舱中的徐白是死是活,便听见整座核舟爆发出了一阵“吱嘎”的喑哑之声,与此同时,细小的断裂声此起彼伏地传到众人耳中,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整艘核舟竟然直接从中间断裂了开来!
核舟四分五裂,核舟上的人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薛野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天地倒悬,仅仅下一个瞬间,薛野便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失重之感,片刻后,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整个人从空中头朝下栽了下去。
薛野迅速反应了过来,拿起寒江雪便要御剑飞行,摆脱困境。
谁知刚刚薛野才有所动作,后背上便传来了一股巨大的撞击力。
竟是核舟断裂的桅杆,在掉落的过程中撞到了薛野的身上。受到这冲击力的影响,薛野只觉得眼前一黑,在半空中支持不住地昏死了过去。
等薛野再次醒来的时候,最先恢复的是嗅觉,他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随后向他袭来的是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他发现自己身上浑身哪哪都疼。
薛野挣扎着睁着眼睛,略带迷茫地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的四周竟然是一片葱郁茂密的树林,而且他此刻所处的位置竟然离地面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原来是核舟的风帆挂在了两颗高耸的乔木之间,如同一张大网一样,将从天而降的薛野给兜住了。
见状薛野不免松了一口气:还好好好,虽然修士轻易是摔不死的,但这么高的距离掉下来,饶是薛野也免不了要伤筋动骨。
看来今日运势不错。
但是很快薛野就发现,今日运势不错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因为这张风帆竟然还兜住了一个人。
那人的衣着很好辨认,他穿着灰色带金线的上清宗弟子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将薛野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徐白了。徐白的那件道袍上有轻微的烧伤迹象,看样子,他应该是被最后的天雷给劈中了。
薛野忍不住要边鼓掌边骂上一句:“活该!”
徐白掉落的位置离薛野并不远,他背对着薛野侧躺着,无声无息,不知是死是活。
见状,一个念头忍不住浮现在了薛野的脑海里:“徐白这回不会是死了吧。”
被那么大的天雷击中,怕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薛野向来不喜欢乱猜,当机立断打算亲自去检查检查徐白的死活。只见薛野起先尚是蹑手蹑脚地往徐白的方向爬过去,见徐白果然没反应,动作便也渐渐大胆了起来。
等到了徐白面前,薛野才发现徐白的面色依然是干净的瓷白,身上看着也完好无损,只是丹田处的衣服破了个大洞,那大洞的边缘呈现出微微地焦黑状,想来天雷击中的位置就在此处。
丹田可是修士的罩门所在,被击中此处多半是凶多吉少。
“这看来是没救了。”薛野如是想到。
虽说恨了徐白许多年,但他如今乍一死去,薛野多少还是会有些怅然若失的。
杳无人烟的空山之中,薛野望着徐白的尸体静默了一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薛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摇摇头赶走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转而振作起来,心中想到:“那可不能浪费了。”
毕竟徐白既然死了,那他这些年积攒的那些灵宝自然也成了无主之物,薛野与他多年交情,就算多有不合,那也多少算个故人。如今徐白横死,薛野也只能勉为其难,“说服自己”接受徐白的那些个遗产了,比如徐白的那条真龙灵宠,又比如薛野之前便看中的那块玄玉。
薛野:“嘻嘻。”
薛野随即美滋滋地将徐白翻了过来,动手在徐白身上翻找。
徐白的身体余温尚在,只是对薛野的上下其手毫无反应。
那这可怨不得薛野了。
只是当薛野将徐白腰间那块玄玉拿到了手里,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却见一双修长的手猛然将他的手一把给攥住了。
薛野惊诧之下抬头看去,便看见他以为已经死去的徐白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耀着如同天雷一般的紫金色光芒。
第35章
虽然偷东西被抓了,但薛野丝毫没有任何尴尬的情绪。见徐白望向自己,他也只是略微有些惋惜地感慨道:“徐白果然轻易死不了。”
但薛野倒也没觉得眼下的场景有多尴尬,毕竟不过就是被徐白抓包而已,这种事情对薛野来说跟家常便饭没什么区别。
小场面。
薛野见状只是撇了撇嘴,然后心安理得地当着徐白的面,光明正大地将手中玄玉放回了徐白的身上。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我不拿,行了吧。”
做完这一切,薛野也不管徐白要不要兴师问罪,自顾自地便起身打算离开。
既然眼下徐白没死,那最重要的还是先弄清楚两人的所在地和离开此地的方法。
薛野想得很明白,按照徐白往日里那副眼高于顶的腔调,多半是不屑于同薛野计较他这些小动作的。
但这回薛野却料错了,因为徐白非但没有放开攥着薛野的手,反而还手上用力,将薛野拉向了自己的方向。
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的薛野一时没有预料到,瞬间重心不稳,平白被徐白拉得跌倒在了地上。
“徐白,你大爷的,你发什么疯!”薛野怒骂道。
薛野挽起袖子就要跟徐白拼命:今天非得好好教教徐白怎么好好做人。
谁知薛野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左肩便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霎时间便将薛野给掀翻了过去。薛野只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他被摔得眼冒金星,全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
“徐白,你……”
可这次徐白连话都让薛野没说完。
只见薛野的双手被徐白高高拉过了头顶。薛野哪里能从,自然是死命挣扎。推搡间,薛野的衣袖堆积到了手肘处,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小臂上因为常年挥剑而肌肉匀称的皮肤。
薛野挥拳要打人,却不料他那双纤细的手腕,却直接被徐白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牢牢禁锢住了。薛野拼了命地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根本撼动不了徐白分毫。
可以说是动弹不得。
原本薛野是不至于如此毫无反抗之力的。
但如今薛野尚处在金丹后期,而徐白已经是元婴初期。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元婴修为的徐白,比薛野高出了一个大境界,自然能轻而易举地压薛野一头。
薛野动不了手,便开始动嘴,他怒道:“徐白,你别给脸不要脸。”
薛野什么难听地话都说出了口,但徐白就是那么静静地覆在薛野的身上,用一双狭长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徐白眼中的紫金色光芒还没消退,看上去为他增添了几分神性,也不可避免地削弱了几分他作为人类的那一面。
明明徐白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薛野的脸看,但他看薛野的眼神却让薛野觉得陌生,甚至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某种冷血的巨型兽类盯上了一样。
此时,薛野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叫骂声被那冰冷的目光看得逐渐小了下去。薛野不敢继续骂了,而是试探性地向身上的人询问道:“徐……徐白,你还好吗?”
徐白仍是盯着他看,明明到了薛野的询问,却没有回话。
薛野开始害怕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薛野就是榆木脑袋也该看出来徐白这绝对是不正常的状态,肯定是渡劫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才会这样。
于是薛野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好声好气地对徐白说道:“徐……徐白,不管你怎么了,只……只要回上清宗都能解决,你……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薛野一边说话,一边手腕还在暗中用力,结果试了几次之后,发现自己是真的挣脱不了才不得不放弃。
为今之计,还是得先稳住徐白。
薛野一边观察着徐白的动向,一边心想着这人不会是让雷劫给劈傻了吧。
薛野不是没见过傻子,他们村原本村尾就住着一个,那傻子就喜欢每天坐在寡妇门口傻笑,但人不坏,也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攻击性,更没听说过喜欢动不动就压人身上呀。想到此处,薛野又不可避免地想:既然徐白傻了,他是不是可以骗徐白乖乖把所有家当都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