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见状,福至心灵地上前去查看起了佛子的伤势,佛子也配合地朝黎阳展示着自己身上伤口。
“都是皮外伤,不妨事的。”检查完了的黎阳说道。
薛野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让楚平把蓬莱的核舟召出来,他要上船好生休整一番,谁知转身便看见了徐白毫无血色的脸庞。
这脸色看上去委实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薛野挑了挑眉,心道:“莫非徐白这小子在刚刚与佛子的打斗中受伤了?竟然还想瞒着不说。”
照理说,薛野和徐白刚刚毕竟是并肩作战的关系,此时出声询问一句也未尝不可。
但这念头只在薛野的脑海里转了那么一刹那,便被他干脆利落地给否决了。
那可是徐白!
薛野想道:“就算真的受伤了又如何,徐白死不死与我有什么相干。”
难道还要让薛野对着徐白去嘘寒问暖,问问徐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薛野可干不来这事。他光想想那个画面就感到生理不适。
徐白既然一言不发,那薛野就看着他一言不发,只等着看徐白什么时候熬不住了,看戏便是。
倒是楚平这个大傻子,说话不经过大脑,一脸天真地看着薛野问道:“薛师兄,你老看着小师叔干什么?”
他说这话的声音可算不得小,霎时间,原本集中在佛子身上的视线,一下子都汇聚到了薛野身上。
连徐白本人都看了过来。
真真是要把薛野气个半死。
这场面,简直就像是薛野偷看徐白被抓包了一样。
饶是厚脸皮如薛野也禁不住微微红了脸,他恼羞成怒,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楚平,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着他了。”
楚平也是个憨的,薛野话都说成这样了,换做旁人,打哈哈地说上一句“看错了”便也糊弄过去了。
楚平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挨了训,便不知所措挠了挠脑袋,然后不解地低下头自语道:“可是你刚刚明明就是一直在看小师叔嘛。”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都是修士,耳聪目明,谁又听不见呢。
只是经楚平这么一嘀咕,反倒像是彻底把这件事给坐实了一般。
薛野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黎阳、陆离和佛子明着都装作没有听见,其实暗地里早就伸长了耳朵,乐得观察事态发展。
一时间,谁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作响。
薛野看着地面,他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但他要是继续解释,只能越描越黑。于是薛野只能无能狂怒道:“快把核舟放出来,不是急着回蓬莱救若淼吗?”
之前徐白将核舟缩小之后便交给了楚平保管。
楚平听了薛野的话,愣愣地接话道:“哦……哦!”
说罢,他在芥子袋里掏呀掏,终于将那已经边做桃核大小的小巧核舟给掏了出来。而后,楚平便默念起了之前蓬莱弟子所教授的口诀,再将体内真气化作一道吐息,轻轻地吹在了放置在掌中核舟上。待做完了这一切,楚平便将核舟往空中一抛,霎时间,一艘飞舟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飞舟甫一出现,薛野便看也不看别人,兀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飞舟走了过去。
薛野登船时,隐约听见楚平那一惊一乍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小师叔!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笑个屁啊!
薛野恨得牙痒痒的,但他没有转身瞪徐白,而是如同一尾活鱼一般蹿进了船舱里。
剩下的几人也陆陆续续登上了核舟,而后,核舟便稳稳地朝着蓬莱的方向起飞了。
到了船舱中之后,黎阳着手处理起了佛子的伤势。
作为一个丹修,不知道为什么黎阳的包扎技术出奇地好,三下五除二便有条不紊地把佛子双手和双脚上的伤口处理完毕了。
佛子客气地对黎阳说:“有劳了。”而后便听陆离说起了旬若淼的遭遇。
在陆离说起听到“晓梦蝶”这三个字之后,佛子不由地沉吟了片刻,而后说道:“晓梦蝶的昏睡之症其实并不难解,但所需要的材料有些偏门。”
陆离对着材料感到十分好奇:“要什么?”
佛子据实已告:“需要子非鱼的血。”
这种鱼陆离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子非鱼是什么鱼啊?”
佛子道:“此鱼稀有,相传大多栖息在幽鹿泽与北境的接壤处。”
几人目前便在幽鹿泽的外围,只不过是南边与中州交界的外围,若要抵达幽鹿泽与北境的交界,需要横穿整个幽鹿泽。
楚平倒是很热心,他对其他人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去调整核舟的方向,只要继续往北,便可横穿幽鹿泽,到达北境的边缘。”
然而,其他人似乎有不同的意见。
“着什么急?”薛野一把拦住了跃跃欲试的楚平,说道,“蓬莱的人只求我们帮忙找到佛子,又没说连解药都要准备好。”
楚平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显得十分委屈:“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救若淼吗,若淼她还等着……”
楚平被薛野的气势所摄,越说声音越低,他的眼神在其他人身上游移,试图找出一个支持自己去找子非鱼的盟友。
但可惜,连素日里跟薛野不合的陆离,这次都难得地赞同了薛野的观点:“北境自从当年北境之主死后便已成险地,轻易不可往。依我看,核舟穿梭极快,不出几日便能到蓬莱。等到了蓬莱,让蓬莱的人出面找子非鱼最为稳妥,我们没必要以身犯险。其一,我们未必真的能找到子非鱼,一来二去反而拖延时间。其二,若是我们万一真的在寻找子非鱼的过程中遭逢什么不幸,那蓬莱便会连佛子的行踪也一并失去,得不偿失。”
这话说得很是中肯。并且为了让不擅长动脑的楚平也能理解,陆离特地分析得更详尽了一些。
果然,楚平一听,深以为然。他立马振奋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即刻去操控核舟,全速前进!”
楚平退出围着佛子的人群,刚打算推门出去,却见站在门边的徐白竟是冷汗连连。
徐白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他一手抚摸着自己的丹田,一手抻着一侧的船舱壁。
徐白在破除幻境中与玄天有所呼应,自那之后便感觉丹田之内躁动难安,初时尚且可以不太明显,尚且可以忍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躁动感竟慢慢地演化成了阵阵胀痛之感。
丹田乃是修士罩门,徐白便是铁打的,也无法抵御来自丹田的疼痛。
而这头,发现了徐白异状的楚平惊呼出声:“小师叔,你怎么了?!”
楚平的声音不小,很快便引得船舱中的其他人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佛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快步穿过人群抵达了徐白的身前,然后单手成掌,往徐白体内输入一丝真气进行查探。
半晌过后,有了结论的佛子向着众人宣布道:“他要结婴了。”
结婴?!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着实打了薛野一个措手不及。
“徐白竟然要先我一步结成元婴了?”这个认知对于薛野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此时薛野才深切地了解到,天才可以有多么令人绝望。
十八年来,徐白时时事事处处都压他一头,如今两人都是金丹后期,虽然徐白多了一道剑意,但薛野眼看着终于有了一些即将追上徐白的希望,却在一刹那间便被告知那希望已经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从金丹初期修炼到金丹后期容易,但是想要从金丹期步入元婴期,简直难如登天。
薛野自问连境界松动的迹象都还未曾有,徐白却已经实打实地要结婴了。
这叫薛野怎么能甘心?
不光薛野不甘心,在场除了佛子之外的所有人,此刻全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徐白初到蓬莱的时候还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如今不过月余,他便已经要迈入元婴期了。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
一个普通修士,可能需要花上百余年,才能望其项背。
一时间,除却对徐白的修炼速度了解不深的佛子,其余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震撼之中。
但这震撼还没来得及持续多久,便被天空中逐渐积蓄起得雨云给打散了。
那雨云其实在飞舟外停了有一段时间了。
黎阳一开始便透过窗户看见了那片雨云,只是他当时没有在意。那雨云初时不过小小一团,谁知随着时间的流逝,竟然越低越厚,越压越低,最后,遮盖了半壁天空,如同一张大网一样朝着核舟袭来。
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妙。
楚平虽然震惊,但他还是真心为徐白高兴的,他用崇拜的语气说道:“小师叔放心,这船上的一切包在我身上了,您还是尽早回房闭关吧。正好窗外那雨云来势汹汹,就由我来露一手,抓紧驱使核舟,远离那片雨云吧。”
“不必了。”佛子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雨云说道,“那不是雨云,而是一片劫云。”
“劫云?!”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徐白。
有劫云就预示着有修士要渡雷劫。
而现下,这飞舟之内唯一要跨越境界的,只有徐白。这雷劫是属于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这样的认知简直可以惊掉众人的下巴了。
修真本就逆天而行,修士力量的慢慢积蓄也可以看作是对天道权威的一种挑战。当天道把一个修士视作是威胁的时候,便会降下雷劫,但雷劫大多是数时候只会发生在化神期之后。
金丹化婴便开始渡劫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核舟中的众人不由地看向了徐白,一个念头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这结出来的,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元婴?
第34章
照理来说,修士结元婴是一件大事,元婴结得好便是为日后的修行铺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所以大部分修者对结婴这件事都很重视,他们一般也会提前准备好闭关用的洞府,然后在金丹有异动之时, 第一时间便躲进入早已设下了层层禁制的洞府之中。
其实徐白的师父剑圣也早已经开始着手为他准备起了迈入元婴期所需要的护身法器,只是他觉得时日尚早,暂时未交给徐白而已。
谁也没有料到,徐白此次结婴来得猝不及防,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徐白本人手边更是根本没有任何护身的结界以及法器。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有过结婴经验的佛子对徐白关照道:“屏息凝神,运行周天。”佛子的视线移向窗外的劫云,补充道,“旁的事情不要多想,便全权交给我们罢。”
这是要为徐白护法的意思。
徐白也不扭捏,只朝着佛子说了一句:“多谢。”随后便就地坐下,开始调息。
徐白已然入定,而核舟的舷窗之外,却是山雨欲来。
劫云将成,众人此刻又是同坐一条船。自然而然的,除了徐白之外的其他人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共抗天雷,否则,只能跟着徐白一起挨劈。再者,一个元婴期便需要渡劫的剑修,他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卖徐白一份人情,也是给将来添一笔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