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昼看着弟弟的双眼,笑得更加开怀:“沈惊,哭吧。”
灌溉花朵需要眼泪,而他也做好了准备,他会用相机记录下弟弟哭泣的样子,把这些照片贴满所有墙面,作为他的私人珍藏。
沈惊没哭,他用力眨了眨眼,眼泪没有流出眼眶,只是湿润了鸦羽般的睫毛。
接着,他缩进薄毯里,在地毯上笨拙地滚了几圈,让薄毯将他的身体整个裹住。
最后,沈惊的脑袋钻出薄毯,顶着毛茸茸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哥哥,我把自己变成一只蚕宝宝,这样我就逃不了啦,我的手和脚都不见了。”
俞昼做出吞咽的动作,喉结不住滚动。
沈惊费力地挪动着身体,把自己挪到靠近俞昼的位置,又裹着毯子艰难地坐起来:“哥哥,你站那么高干嘛,我都看不到你了,我想亲你一下。”
俞昼吐息沉重:“沈惊,你是装的,你又在撒——”
“哥哥,你蹲下来呀,”沈惊撇撇嘴,打断俞昼没说完的话,“你不想亲我吗?”
他故意将自己的嘴唇舔得湿润,明晃晃的引诱。
俞昼垂眸,表情冷漠:“沈惊,别再装了。”
别再装出一副爱他、需要他、依赖他的样子。
沈惊脸颊贴着冰凉的栏杆,撒娇般小声喊:“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俞昼有一瞬间的失神,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弟弟迭声的呼喊中缓缓蹲下了身。
沈惊笑得眉眼弯弯:“哥哥,你亲我。”
俞昼没有动。
沈惊咂咂嘴,苦恼地说:“隔着笼子怎么亲嘛,我讨厌笼子了。”
俞昼攥着栏杆的手指骤然收紧,指骨发出可怕的“咯”声。
沈惊在心里叹气,完了,装可爱装过头,又说错话了。
俞昼说:“沈惊,你讨厌笼子,是因为......”
——是因为你想逃走吗?
但俞昼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完,因为弟弟正在亲吻他的手指。
沈惊倾身,轻轻咬住了俞昼发白的骨节。
他喜欢俞昼的手,第一次看到就喜欢,干净、白皙、修长、有力,一双属于上位者的手。
沈惊柔软的嘴唇贴住了俞昼青筋绷紧的手背。
后来,沈惊发现俞昼的手藏着秘密,手链遮住了难堪的伤疤,但沈惊还是喜欢。
发丝从他额前散落,将俞昼眼底的冷厉全部打散。
昏黄的灯光投射下,沈惊不再被俞昼的阴影笼罩,他们的影子揉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俞昼冰冷的手在唇舌的抚慰下变得温柔,沈惊悄声说:“哥哥,我不喜欢笼子,但我喜欢你。笼子关不住我,只有你可以。”
俞昼的眸光有一瞬间的颤动。
·
沈惊在金丝笼里挺怡然自得的,就是觉得自己有点脏。
金丝雀不都是柔柔弱弱、香香喷喷的吗,他总觉得自己脏脏臭臭,想刷牙,想洗头,还想泡澡。
沈惊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俞昼,就连上厕所都是俞昼抱着他去的。
第一次去厕所,沈惊暗暗观察,灯光昏黄,他看不清这个空间里的所有陈设,只能判断出这地方似乎是别墅的地下室,而地下室里居然建了一个简易的洗手间。
沈惊在心里不知道多少次唾骂俞守泽这个变态,修了这么个地方想必就是用来困住俞昼母亲的。
他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吃饭、睡觉都是在地下室里进行的,俞昼陪着他,时刻看着他。
直到有一天,俞昼拿来了一沓试卷,是暑假作业。
沈惊没有参加期末考,没领暑假作业,学校直接派人送到家里来了。
在地下室里不知道多久了,沈惊第一次尝到了崩溃的滋味。
怎么会有人被关住了还要写作业啊!
沈惊在笼子里发癫,焦躁地走来走去,把试卷扔得到处都是,嘴里恨恨地咬着水笔。
俞昼目光沉沉:“沈惊。”
沈惊立刻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哥哥,你肯定认为我是受不了想逃了,我知道你现在急着想冤枉我,但你先别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到底为什么要写作业?”
到底谁家的金丝雀要写暑假作业啊!
作者有话说
强制爱了,但是没有完全强制
第110章
暑假作业,好几本,叠起来有小腿高。
沈惊抱着胳膊冷笑:“俞昼,恭喜你,你成功了,你让我害怕你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俞昼神情寡淡:“沈惊,你终于承认了。”
沈惊指着地上那摞作业本,质问道:“俞昼,你都把我放笼子里了,你还让我写作业,你什么意思?”
俞昼毫无波澜地说:“我认为,你会想与外界有一些接触。”
他记得当年的母亲就是这样,俞守泽偶尔会施舍般的带进来一些外面的东西,一卷舞蹈录像带,或者是一本书,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会让母亲激动很久。
“......”沈惊两脚把作业本踹翻,大声嚷嚷,“你就这么让我和外界接触?你根本就不懂我需要什么!”
俞昼平静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狰狞:“沈惊,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需要朋友,需要社交,需要自由,需要阳光,弟弟需要一切他无法给予的事物。
隔着华丽的笼子,沈惊和俞昼面对面站着,激动地指控:“既然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你就不能给我吗?”
俞昼的面颊肌肉隐隐抽动了两下:“不能。”
沈惊暴躁地抓了几下头发:“不是,我就想要几本《白马少年》,你真不能给我啊?”
·
俞昼阴沉凌冽的神色变得僵硬。
《白马少年》?
是弟弟订购的那几本杂志吗?
沈惊跺脚:“哥哥!”
俞昼深呼吸:“可以给你。”
听到哥哥说“可以”,沈惊像是翻身露出了肚皮的小刺猬,瞬间收起了一身的尖刺,眉目只剩下柔软:“哥哥,那你现在就去帮我拿吧。就放在杂物间的桌子上面,绿色封面的那三本我还没看呢。”
俞昼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沈惊见他没动,又催促道:“哥哥,你快点去呀!”
俞昼并未立即照做,他深深凝视着沈惊,眼底有冰冷的审视,也有压抑的慌乱。
片刻后,俞昼说道:“沈惊,我很烦躁。”
弟弟所有的反应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不应该。
弟弟理应像妈妈一样,慌张、无助、颤抖、瑟缩、恐惧,一点点流逝掉旺盛的生命力,然后彻底和他成为一样的人,他们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沈惊双手抓着栏杆,一脸天真:“哥哥,你在烦什么?你又不是红绿色盲。”
俞昼牙关微微张开,双颊肌肉绷紧,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把红色和绿色封面的都拿来算了,实在不行你就把所有《白马少年》都拿来。”沈惊狐疑地瞄着俞昼,咕哝着自言自语,“难道信息素失控还有这副作用?分不清颜色了?”
俞昼面无表情地盯着沈惊。
沈惊伸出手,但是俞昼站得远了些,他牵不到俞昼。
于是,沈惊让自己的影子去牵俞昼的影子,晃了晃手指头撒娇:“哥哥,不要烦了,你快去拿嘛。我不喜欢做作业,我想看《白马少年》。”
俞昼的余光落在旁侧的地面上,他和弟弟的影子手牵着手,亲密无间。
他转身,迈步往外走。
·
哥哥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的霎那,沈惊眼里的单纯笑意也随之消散。
他扯了扯衣领,上衣被冷汗浸湿,手掌心也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天知道他在一个失控状态下的顶级Alpha面前装傻卖乖,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沈惊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很烦呐,烦透了。
没有人会喜欢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笼子里,更不会喜欢一举一动都被安排。
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去厕所,他吃什么,喝什么,都要按照俞昼的命令做。
俞昼的控制欲可怕到,沈惊没有按他的要求吃完一整个苹果,俞昼就失控到脖颈青筋暴起、呼吸沉重。
沈惊从理智上完完全全能够理解,俞昼的母亲为什么会崩溃,甚至会最终选择死亡。
长期生活在这样没有自由、没有自尊的状态下,人是会发疯的。
沈惊觉得自己也快要撑到极限了。
他身上湿漉漉的,眼皮也有点沉重,空气里充斥着Alpha信息素,沉重且压抑。
沈惊忍不住用栏杆去磨手腕上的疤,身体上的痛楚能稍稍缓解心理上的焦虑。
地下室昏暗阴沉,沈惊一边机械性地磨着手腕,一边神经质地开合着牙关。
下一秒,他看到矮桌上放着的相机。
沈惊虽然不懂数码产品,但也能看出来这个相机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