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愤怒吗?不害怕吗?
“哥哥,”沈惊追问,“我现在好不好看?”
俞昼“嗯”了一声:“好看。”
“所以我好看,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怎么看我都好看。”沈惊纠正俞昼的话,“哥哥,你刚才说错了,我不是因为在笼子里才好看的。”
俞昼英挺的眉头微微拧动:“沈惊,不对。”
“啊?”沈惊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哥哥,难道你觉得我不好看吗?”
俞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当然不是。
弟弟怎么会不好看,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一朵蔷薇花。
“哥哥,”沈惊开启下一个话题,他摸摸身下厚厚的地毯,又握了握金属栏杆,好奇地问,“这是你妈妈待过的地方吗?好特别喔,像小说里写的一样。”
“对。”俞昼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这是为她打造的,这里很好,很安全,很适合她。但是她不懂事,她想逃。”
沈惊心脏瞬间一紧。
俞昼的这次失控......有哪里不太对?
以往无论何时,俞昼都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会将母亲的挣扎与自救定义成“不懂事”。
就好像......就好像俞昼不再克制,决意把心底的某只野兽放出来了。
沈惊瞳孔的微微震颤没有逃过俞昼的凝视,俞昼轻抚弟弟的脸颊,目光森冷:“沈惊,你要懂事。”
潜台词是“不要逃”。
脸颊上传来毛骨悚然的触感,沈惊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躲,不要躲。
这个人是俞昼,俞昼不会伤害他,俞昼只是生病了。
沈惊主动将脸颊贴近俞昼的掌心,撇撇嘴,埋怨说:“哥哥,我本来就是一个很懂事的沈惊,我天天给你煮面吃,我还不懂事啊?面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
除了刚才短暂的失控,沈惊的所有反应都不在俞昼的预料当中,俞昼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弟弟脱离了掌控。
即使关在了笼子里,弟弟还是不在他的控制当中吗?
这个认知让他的面容变得阴冷可怖,俞昼问:“沈惊,你现在这么乖,是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逃跑吗?”
沈惊有点无语了:“哥哥,我不逃跑,现在出去有什么好的,马上就期末考了。”
说起期末考,他想起一件事,嘱咐道:“对了哥哥,你要记得打电话帮我请假,就说我生病了。”
俞昼的思绪又陷入错乱:“期末考是二十八号,你计划二十八号后逃跑。”
弟弟只是为了短暂地逃避考试才留在这里,弟弟还是想逃,他就知道。
沈惊:“......咋理解的啊?”
俞昼这次一失控,好像把智商也给弄丢了。
“哥哥,”沈惊说,“我不逃跑,几号我都不逃跑。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俞昼紧绷着脸,冷冰冰地说:“你有了很多朋友。”
沈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是我只有一个你呀。”
俞昼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攥着金属栏杆的那只手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你把你的秘密告诉他们了,你让别人知道你最喜欢蔷薇花,让别人知道你害怕雨天,让别人知道你曾经有过一只狗,让别人知道你睡在垃圾桶边......”
俞昼一桩桩一件件地清点,包括沈惊初三那年划破了班主任的车胎,因为班主任光顾了他爸爸的生意。
沈惊瞬间怔住了。
这些事情有许多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俞昼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猜测逐渐浮出水面,沈惊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CD?你是CD?”
俞昼眼底满是血丝:“沈惊,我是CD,我早就开始窥视你的生活了,现在害怕了吗?”
——我早就向你展露我的偏执和病态了,你怕我吧,你越怕我,就越想逃脱我,这样我就越能心安理得地把你锁起来。
有水珠落在沈惊的脸颊上,沈惊这次没有哭,是俞昼哭了。
沈惊内心百感交集,他顾不上梳理自己错综复杂的情绪,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怕俞昼,他要拉住俞昼。
沈惊跪坐起来,嘴唇隔着金属笼子去吻俞昼。
“哥哥,我不害怕你,”沈惊笑着说,“既然你是CD,那你早就知道了,我是一个多可怕、多阴暗的小孩。我这么坏,你还要爱我。”
由于金丝笼的阻隔,沈惊只能浅浅触碰俞昼的嘴唇,但沈惊却觉得这个吻比他们接过的任何一个都还要深。
“哥哥,我不害怕你,我只会更爱你。”
作者有话说
小惊会好的,哥哥也会好的
(大约还有10章就完结喽!下一本是知舟的故事,预收已经开啦,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109章
沈惊的适应能力强得可怕。
他从小就在垃圾桶旁边睡,一滴水从屋檐上打落都能把他惊醒。
他怀里不搂着板砖就睡不着,随时警惕着有小孩拿石头砸他,或者有下流的Alpha来摸他。
比起又脏又臭的垃圾桶,笼子好多了,铺着地毯,还有香香的被子盖。
最关键的是,俞昼始终在注视着他。
这让沈惊觉得很安全。
沈惊又眯了一会儿醒来,看见俞昼搬来张椅子,面对着沈惊的方向坐着。
Alpha两条长腿交叠,双手搭着膝盖,姿态闲适而放松,眼神眷恋而温柔,像是在欣赏一副价值连城的名画。
但他看着的不是什么画,而是狼狈又邋遢的沈惊。
沈惊盘腿坐起来,隔着笼子和俞昼四目相对。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并不好看,衣服裤子皱巴巴的,头发乱死了,脸上都是泪痕鼻涕痕,没刷牙没洗脸,形象要多差有多差。
沈惊指着自己鼻子问:“哥哥,你在看什么?看我吗?”
俞昼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微笑。
沈惊屁股往左边挪挪,俞昼的目光也随之往左边挪。
沈惊屁股又往右边挪挪,果不其然,俞昼的目光仿佛黏在了沈惊身上,也跟随了过来。
服了,还真是在看他。
沈惊抓抓额头,被俞昼眼光中的缠绵烫得脸颊微红:“哥哥,你先别看我了。”
他现在又不好看,万一俞昼看着看着,觉得他是个丑八怪,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俞昼原本充满温柔爱意的双眼中忽然满是戾气,唇角肌肉紧绷,以不明显的弧度微微抽动。
·
沈惊心脏猛地一跳:“哥哥?”
又怎么了?他说错什么了?
俞昼冷冰冰地问:“沈惊,你不让我看着你,是想逃走吗?”
沈惊揉了揉太阳穴,很无奈:“你这笼子焊得死死的,我怎么逃啊大哥!”
俞昼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由于力道太大,椅子向后滑动,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沈惊仰起头看着俞昼,视线自下而上,扫过俞昼两条笔直有力的长腿,垂落在身侧的手掌,青筋凸起的手臂,精瘦的窄腰,形状分明的喉结,最后是那张轮廓分明、线条锋利的脸颊。
俞昼薄唇微张:“你在叫谁。”
沈惊眨眨眼,懵了,他刚才叫别人了吗?
俞昼紧盯着沈惊,仿佛要用视线将沈惊锁死:“你在想谁。”
沈惊张了张嘴,想起他刚刚那句话里确实有个称呼——“大哥”。
唉,哥哥病了,完全丧失了幽默感。
俞昼胸膛开始出现不明显的起伏,嗓音沉得要滴出水:“沈惊,你在向谁求救。”
沈惊搓搓脸蛋:“哥哥,我在叫你,我没想别人。”
俞昼紧抿着嘴唇,额角紧抽了几下,而后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撒谎。”
沈惊第一时间辩解:“哥哥,我没有!”
“撒谎。”俞昼喉结攒动,唇角一点点往上扬,“沈惊,你最擅长撒谎。”
明明想逃,却骗他说不想;明明害怕,却骗他说不怕。
俞昼的面部肌肉在笑,眼底却一片森冷,有种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沈惊也急了:“哥哥,我没有撒谎,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俞昼一只手“啪”地攥住栏杆,上半身弓起,眸光凛冽而犀利,像一只失控边缘的野兽:“沈惊,你不是说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吗,不是说只有我知道你喜欢蔷薇花吗,不是说只有我能看见你的过去吗,你骗我只有我们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你撒谎。”
·
从俞昼身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沈惊完全笼罩。
沈惊跪坐在笼子里,身形瘦削,巨大的体型差距让他显得格外弱势,仿佛一只即将被野兽吞噬的小动物,无助且柔弱。
弟弟呆愣的模样让俞昼感到了奇异的满足,没错,就是这样。
养花就是这样,恐惧和厌恶是最好的养料,弟弟越害怕、越绝望,就会变得越漂亮。
这点早已在他的母亲身上得到了证实,俞昼从小就知道。
俞昼笑了:“沈惊,我知道你想逃,你想离开我。”
沈惊眼圈再次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