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这地是要改成水田的。”宋惊蛰见劝不动,索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等牛把地翻了,一罐水,这些草就全淹死了。”
“啥,你要学县令旱地改水田。”宋福树听宋惊蛰这么一说,声音嚷得老大,“这可不成啊,这都是县令大人不懂种地,瞎折腾出来的做法,咱小门小户可折腾不起。”
随着渠堰周围的田地被富户疯抢后,新县令要旱地改水田的消息也在村里传开了。
对于新县令这种要改变老百姓种植方法的事儿,村里人万分不愿意。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种地种过来的,这新县令说改就改,要是种不出来粮食或是种出来的粮食不够吃,董县令会给他们发粮食吗?
幸好,董县令只是在大荒村和渠堰周边的荒地上乱搞,没到他们这些正经村子乱搞,不然村里的老人可不会依他。
皇帝尊老爱幼,上了七十的老人,不仅可以见官不跪,连皇帝都会下龙撵来搀扶。
县令没做什么事还好,他要是敢动老百姓的根基,他们这些老人大不了一头撞死在县衙门上,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宋福树一嗓子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喊了过来,大家都用一副疯了吧的目光看着宋惊蛰。
这好好地不种,跑去改什么水田,要是种不出粮食来,白花那么多买地的钱了。
宋惊蛰就知道会是这样,好在有董县令这个幌子在,他可以扯虎皮拉大旗:“我这不是要跟新县令搞好关系嘛,要是我这地不改水田,我怎么在新县令面前说上话。”
宋福田一听宋惊蛰这么一说,立马顿悟了,当下也不锄草了,看了看身旁没人,对着宋惊蛰小声道:“那行,你好好改地,改好了,以后在县令面前说得上话了,别忘了你硕果弟弟。”
宋硕果一听宋福树说他了,特别有眼色地抬头对着宋惊蛰笑了一下:“惊蛰哥。”
他娘说了,惊蛰哥现在有出息了,他们要讨好他,下次有像大哥那种机会,他惊蛰哥才会记得他。
宋惊蛰被他那憨得不行的笑逗得想笑,但他忍住了,敷衍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就说他三叔今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舍得带着硕果来帮他下地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不管什么原因,这份情宋惊蛰还是承下了。通过借牛这事儿宋惊蛰明白了,打虎还得亲兄弟,不管家里闹成什么样,过后他们该怎样怎样,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心生怨恨。
而外人表面和善,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还要在桃源村生活一辈子,要是连自家兄弟都不站在他身后,这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傍晚,宋惊蛰赶着鸭子和鹅回家了,借了牛回来的林立夏,在村口和荣夫郎吵了起来。
第44章
在稻香村外五里的地方有个畜牧庄, 里面圈养着不少的牛羊马,轻易不向外租借。
林立夏没嫁给宋惊蛰之前,给畜牧庄送了十多年的青草, 跟里面的人早混熟了,别人借不到, 不代表他借不到。
他一去说明了情况, 看管畜牧庄的大叔包大叔,没说二话就给他找了头年轻力大的壮牛。
林立夏牵着牛回桃源村, 一路上想到惊蛰哥见到牛时的吃惊模样, 心里正美着呢, 刚一进村, 就听到村长夫郎荣春意搁村口的大树底下, 说他惊蛰哥的不是。
“那宋惊蛰就是个种地的, 能有什么本事, 下午他来我家借牛,被我三言两语就给顶了回去,软脚虾一只,能巴结上县令,指不定是使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林立夏快要气疯了, 他就说惊蛰哥怎么去借个牛回来, 难过成那样,原来如此。
他的性格一点都忍不了,当即上去跟荣春意撕开了:“长得一副癞蛤蟆样,还好意思说别人不干净,你硬气, 你见到县令不尿裤子不抖腿,你就硬气。”
“你怎么说话的。”
荣春意好歹也是村长夫郎, 寻常在村里都是备受吹捧的那个,就算有看他不顺眼的,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林立夏一上来就说这么难听,着实把他给气得不轻,也不坐着了,站起身来不悦地看着林立夏。
林立夏仰着脖子不甘示弱地冷嘲热讽回去:“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就许你个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恶心人,不许我膈应你啊。”
林立夏左一句癞蛤蟆右一句癞蛤蟆,气得荣春意头脑发昏:“说谁癞蛤蟆呢。”
“说你啊。”林立夏一点都不怕事地挑衅看着他,“舌头伸这么长,不是癞蛤蟆是什么?”
“噗——”
周围有没忍住笑出声来的人,这惊蛰夫郎骂人可真有意思,死活要把人往癞蛤蟆上按。
荣春意本就在气头上不知如何反驳,再一听到这笑声,只觉别人这是在嘲笑他,心里那股气直冲天灵盖。
对着林立夏也没了往日的村长夫郎的派头,张口就骂:“好个没家教的哥儿,你爹娘在家就是这样教育你出来骂长辈的。”
荣春意怎么说也比林立夏年长二十多岁,按理说林立夏见到他该叫他一声叔么才对,他拿长辈派头压他,无可厚非。
“我爹娘确实没教过我在外面怎么当癞蛤蟆。”林立夏才不会顺着他的话上当,“荣夫郎的爹娘教得好,学癞蛤蟆学得惟妙惟肖,我隔着老远听到你的**叫了。”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荣春意简直要被林立夏气疯了,直接上手去撕林立夏,“你爹娘没把你这张嘴给教好,我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不过就动手,你果然是只恶心人的癞蛤蟆。”林立夏才不会傻站着等着荣夫郎打他,早在荣夫郎要扑过来前,丢了手里牵着牛的绳子,撒丫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喊,“癞蛤蟆咬人了,癞蛤蟆咬人了。”
“哈哈哈哈哈。”
大家看着荣春意追着林立夏跑的滑稽画面,再一听林立夏喊的话,实在太好笑了,全都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荣春意心里那个气啊,一边追着林立夏的背影,一边骂道:“你有本事骂人,你有本事别跑啊。”
“不跑就被你个癞蛤蟆给黏上了。”林立夏年轻力壮,跑得也快,荣夫郎压根就追不上,时不时地还能停下来回嘴,“你有本事背后说人,你没本事不怕被人说。”
林立夏觉得荣春意没品极了,明明就是他背后说人不对,他反驳回去,他就不乐意了。
果然村长夫郎当久了,习惯了屁股上描眉画眼,就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个什么东西了。
林立夏吵赢了,给惊蛰哥出了口气,也不欲与荣春意逗留,跑远后,打算绕个圈回来牵牛回家了。
但荣春意今儿受了这么大个气,哪肯善罢甘休,他猜到了林立夏还会折返回来,在林立夏必定会经过的渠堰路口等着他。
“……”
宋惊蛰把鸭子和鹅赶回家,喂了些水就没管了,在外头吃一天了,再喂怕把它们给撑死。
净完手进到灶房准备做晚饭了。
林立夏不善厨艺,宋惊蛰琢磨着以后家里的灶上活儿还得他来,不能指望他娘天天给他们做饭,这些天,一有时间他就窝在厨房做菜。
正想着晚饭吃什么,宋万民找上门来了:“惊蛰,惊蛰。”
“怎么了,爷爷?”宋惊蛰出了灶房,见到宋万民问道。
宋万民满面愁容地:“我听你三叔说,你要把新买的好地全都改成水田?”
“是啊。”宋惊蛰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人,大方应下。
“你糊涂啊。”宋万民一脸焦急,“你就算要巴结新县令,你搞个一两亩地就成了,你搞这么多,要是种不出粮食,你拿什么还买地的钱?”
宋惊蛰买地的钱没说是他们自己挣的,只说跟宋白露和冯金玉他们借的,现在桃源村和宋万民都以为他为了买地,欠了一屁股饥荒。
“地在我手里,要是今年种不出粮食,来年把水放了再改回旱地,一样的。”宋惊蛰知道宋万民他们对这事儿固执得很,也不欲与他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缠,顺着他道。
“我们农家人一年到头就靠地里的收成过活,你这么一耽误就是耽误一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还清饥荒。”
宋万民本想着宋惊蛰会种地,借钱买地就借钱买地吧,可他这好好地不种要拿去折腾,他心里愁死了。
“照我说,你就搞个一两亩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个脸就成了。”宋万民继续劝说宋惊蛰,“剩下的地,你该种什么种什么,你买的那块地那么好,要改成水田了,谁知道以后改回来,还有没有地力。”
虽说现在分家了,宋万民不该再对宋惊蛰指手画脚的,可宋惊蛰现在要动的可是十亩好地啊。
这十亩好地,要是好好地打理,一年两季粮食下来,孙儿也不至于为买地拉了饥荒这事儿,那么捉襟见肘。
何况,这旱地改水田的事亘古未有,要是这地改不出来,宋万民用后脚跟想,也能想到村里人会怎样笑话宋惊蛰。
所谓一荣则荣,一损则损,宋惊蛰要是在村里丢了个大脸,他这个爷爷的面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家本就因为分家这事儿,在村里落了个没脸,要因为这事儿再被人看不起,宋万民都不知道自己后半辈子还能不能在村里抬起头来。
“爷爷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宋万民的担忧,宋惊蛰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改一两亩地失败受到的笑话跟改十亩地失败受到的笑话,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因为别人的眼光而畏畏缩缩地不敢去做事,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宋惊蛰心里可不是只有这十亩地,十亩地只是他的起点,他以后他还会有百亩,千亩。
种地的农民,有哪个不想当地主的,宋惊蛰也想。
可他现在要是连十亩地都不敢下手去干,何谈将来。
宋万民不知宋惊蛰心里所想,见没说动,张了张口,还想再劝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惊蛰,不好了,你夫郎和荣夫郎在村口打起来了!”
宋惊蛰心里一紧,顾不上其他的,赶紧推开门,往村口的方向跑。
林立夏连骂人都不会,这跟人打架肯定也不会。
去往村口的路上,宋惊蛰满脑子都是林立夏被人按在地上打得一脸鼻涕一脸泪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可当他跑到村口,又听到人再喊:“不好了,荣夫郎和立夏都掉渠堰里去了。”
心脏一抽,立夏这不会是被打得受不了,想不开,跳河了吧。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一个猛子扎到渠堰里,在水里快速游了几下,找到林立夏又找到荣夫郎,一手拎一个,将他们拎上了岸。
“……”
“天杀的荣春意,下手怎么这么狠,不过是跟他吵了几句嘴,他就要人的命,要不是咱立夏没事,我非得到衙门吿他一个杀人罪不可。”
郑月娥一边在灶房给林立夏熬药,一边对着村长家的方向骂骂咧咧。
天知道她回来在村里听到荣春意跟他家立夏打架,把她家立夏推进渠堰的时候,她身体软得有多厉害。
别看渠堰是新修的,可董县令为了这条渠堰能够灌溉全县,修得又宽又深,他们这儿又没个河流之类的,会水的人少之又少。
这会儿通了水,村里有孩子的人家都拘着家里孩子,不准他们到渠堰边玩,就怕他们一不小心有个什么不慎。
要不是惊蛰反应快,将两人及时救了起来,等他们顺着水流被冲走了,哪还有命在。
没骂死他都算是轻的。
“就是,我立夏哥招谁惹谁了,就许村长夫郎骂人,不许我立夏哥回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宋寒露也在一旁附和。
她们纺织坊就在村口,他哥把立夏救起来的时候,她看到立夏哥被水呛白了的脸,差点没站住脚,幸好立夏哥没事,不然她家往后可咋办啊。
屋里,被水呛哑了嗓子的林立夏用被子捂着自己,手里捧着郑月娥给他熬的药,被宋惊蛰盯着,一声也不敢吭。
实在是那荣夫郎太过分了,吵输了就吵输了呗,非要在路口等着,要跟他打一架。
打架就打架呗,他打不过,就用头把林立夏往渠堰里顶,林立夏身体一个不稳落了下去。落下去前,林立夏想着自己死都要拉个垫背的,扯着荣夫郎的衣服,把他也拽了下去。
由于不会凫水,他在水里不停地被水呛嗓子,然后就被呛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