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二用,手上动作不停,张净等着他继续说下文。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林竹生先喝口茶水润了下喉,之后搓搓手,说:“然后我的朋友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友人甲。”
“两个人关系原本很好,正常的那种关系。结果俩人……嗯,算是孟婆汤没喝干净,都记得上辈子的事。”
两个人上辈子是发过同心誓的正经道侣,友人甲到现在好像依旧喜欢朋友,显然想要持续道侣关系,但是朋友没有那意思,现在是个十分迷茫的状态。
对事实进行一通改造,简述完故事后他又搓了下手,问自己小伙伴:“你觉得我朋友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小伙伴侧过眼,回应以简单的一句:“你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
事情怎么听怎么假,张净根本没在信。
自己的话遭到怀疑,啃了口果子进嘴里,林竹生啃得腮帮子鼓起,挥了下拿着果子的手,说:“讲真的。”
他看上去是一定要继续这个话题。张净暂时停下画符的笔,在人期待的目光下拿过一个点心放嘴里,言简意赅道:“没那意思就拒绝。”
就算发了同心誓那也是上辈子的事,跟这辈子无关,想拒绝就直接拒绝掉就好。
林竹生火速摆手,“拒绝了那友人甲不是会很伤心吗?”
张净于是改口,“那就同意。”
他敷衍得太明显,手脚功夫很好的林师傅直接对其进行一个肘击的动作,说:“认真点。”
被肘了下,张净咽下嘴里的点心,闭眼抹了把脸,终于转过头来,稍微努力摆出认真的模样,说:“你那朋友怎么看友人甲的?”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称呼奇怪,眉头略微一抽。
“怎么看的,”林竹生挠头,“当然是很好的一个人。”
叹了口气,张净又说:“觉得很好,那为什么不想结为道侣?”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反倒把脑子转很快的林师傅问住了。
对啊,为什么。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不排斥大师兄,也不排斥有个道侣,或者说好像没想过拒绝结为道侣,只是有些茫然。
脑筋急转弯了半天,他最终如实说:“他也不知道。”
喝了口茶后握笔重新开始画符,张净嘴里继续胡编乱扯,道:“你朋友最近有和友人甲接触吗,有肢体接触吗?”
战术性喝了口茶,林竹生抬手不着痕迹地抵住唇角,“有吧,可能亲了那么下。”
确实是最近,昨天刚亲。
“?”
都到这一步了还在纠结要不要结道侣,好奇怪的话本。张净握笔的手差点一歪,问了个有些冒昧的问题:“话本……你朋友是比较随便的那种人吗?”
林竹生迅速否认了,顺带悄悄肯定了下自己,“我朋友挺洁身自好的。”
他可是100%精准闪避好几次以前的朋友的偷亲的人,自认还有点本事在身上。
洁身自好但能接受亲密接触,同时也觉得友人甲很好,没有不能结为道侣的原因。张净言简意赅:“这不是结是在等什么?”
觉得这位小伙伴身上莫名散发着大师气场,林竹生小心求教,“所以你的意思是?”
到了最重要的阶段,张大师死死盯着手上的符咒,头也不转,随口胡诌道:“如果是你,你会和不喜欢的人这么接触吗。喜欢就同意,不喜欢就拒绝。”
“……!”
一双眼睛缓慢睁大,原本一直绕来绕去的脑筋突然闭环,跟霎时间通上电一样,手里捧着茶杯,林师傅不自觉坐直身体。
最后一笔落下,一张完整的符咒成形,张净终于放下手里的笔。半天没听见旁边的人说话,他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扬起的衣摆和白色长发。
原本坐在旁边的人已经一个转身重新翻上了窗台,边翻边道谢,说有事先离开。
人走得太快,就一个抬头的时间就直接翻了出去,他跟着去窗边的时候堪堪看到捞起后边竹林里的小猫离开的已经坐上大宝剑的人。
人影迅速离开,他只能撑着窗沿大声喊:“下次给我走正门!”
剑上的人飞走得更快了。张净眉头突突一跳。
长剑掠过云端,林竹生径直往宗主峰飞去,去找大师兄了。
熟悉的院子依旧和他走时的一样,保持着昨天闭门谢客的样子,大门紧闭,路过的人抱着东西多看了两眼,又抱着东西离开。
因为早上一起起的床,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没在休息,这次没上次的顾虑,他直接推门进去了。
大门打开时发出轻微一声响,衣摆从青石板路两侧苍绿草丛拂过,他刚进院子就看到在剑场练剑的人。
像是没想到他早上离开后还会回来,在剑场里的人动作一顿,先是诧异,剑光一闪后长剑入鞘,人影向着这边快步走来,眼尾的笑跟着扬起,道:“你回来了。”
他向着这边走来,林竹生也慢慢往剑场走,应声后边走边说了和兀奇的约定已经作废。
动作稍稍一滞后加快,闻柏舟抬脚走近。
距离逐渐拉进,在人开口说话之前,林竹生一笑,又说:“我想过道侣的事了。”
“……”
话说出口的瞬间,向着这边走来的大师兄脚步停下,刚好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站定,随意搭在腰间剑柄上的手不自觉紧握剑柄。
树叶的晃动的声音和鸟鸣像是霎时间消失了。
在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安静里,林竹生抬起眼,出口就是:“对不起!”
早上的暖阳光亮正好,带着些微暖意的风吹过竹林,空间里的空气却像是要滞凝了般,半点温度透不进,只余下猛然一颤的心跳声。不远处的人落在剑上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
继以道歉开头后,林竹生继续道:“我从昨天就已经在想,道侣的事果然还是……”果然还是很对不起。
要早知道有这档子事,他当时指定不敢瞎销号,留人孤独那么久。
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出。
话说一半,真正想说的话还没有开始说,身侧一阵风起,原本还隔着一段距离站着的人已经迅速到了身边,落在剑上的手抬起捂住了他的嘴。
突然被物理静音,林竹生:“?”
道歉后的内容是什么很明显,明显到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深陷进白色长发落在人后脖颈,闻柏舟不能也不敢再听下去。
他知道或许会有这么一天,但不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弯腰埋进垂着雪白头发的肩颈处,落在人后脖颈的手下落,最终扣紧了面前的人的腰,他低声道:“先不要说,不要告诉我。”
熟悉的味道盈满鼻间,他深深吸了口气,道:“过两日我要回家里一趟,可能等回来时再说?”
落在耳边的声音似乎颤了下,不像平时那么平稳,林竹生侧过眼,觉得好像是自己听错了。
但人现在不想说这件事显然是真的。他倒不是非常急切的要告诉,这事不急,只要对方想,晚点说也行,于是略微一点头。
在确认他确实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后,捂在嘴上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人要回去一趟,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其所在的剑门世家离宗门有挺长一段距离,相当于出远门。
大师兄泡的茶还怪好喝,蹭茶林原本想说完事情后在这里喝两口茶再走,但是既然要出远门,应该需要收拾不少东西,他于是不打扰,很快决定去静思堂喝小老头泡的茶。
落在腰上的手松开,他后退两步,一挥手,说:“那我先走了,事情等大师兄回来再说。”
说走是真走,他揣着小猫离开,在身后的人的注视下踏出院子大门。
离开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有段时间没见的老板,他边掏大宝剑边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会这里见到他,老板愣了下,同样一打招呼,喊声“林小友”。
坐剑上的人离开,老板趁着大门还没关上,抬脚进了院子大门。
进去后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人,他一挥手,说:“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闻柏舟转身重新向着剑场走去。
看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颗好奇的心蠢蠢欲动,但今天好歹是来问其他事的,老板没多问,跟着一起向剑场走去,顺带说在来的路上看到不少被守山弟子拦下的试图来这边的人。
已经拦下等于不会出现在这,闻柏舟不在意这些,在剑场边缘坐下。
“归玉城现在由旁边两个宗门代为管理,有点动荡,但不多。”
老板跟着在一边坐下,多看了眼旁边这个现在看着还挺沉静正常的人,完全想象不出是这人跨一大阶杀死了归玉城城主。
现场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一起去的长老看了都心惊。
之前他看人跨阶杀妖兽,以为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还能跨大阶杀城主,再一次知道人居然能有种成这样。拔了根旁边的草放手里,他问:“你这次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城主的事只要有了线索,完全不用像这次这样一个人去,告知宗门然后再想办法显然稳妥更多。
“我不要稳妥,我要万无一失。”
从告知宗门到查清证据再到最后的出手,在这过程中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被城主发现后随时会被倒打一耙。闻柏舟不允许身上沾上任何污点。
他看着不像是那么在意名声的人,老板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同心玉从袖口滑落到手心,被紧紧握住,闻柏舟低头看了眼浑然天成无杂色的玉,道:“一身清白才配得上他。”
老板这次没反驳,一点头,“确实。”
一个真诚而纯粹的人不该和这些污点有任何形式的挂钩。另外按对方师父的脾气来看,想和那位宝贝徒弟结道侣,但凡身上沾点脏估摸着就会被直接踢下山。
想到这,他没忍住笑了下,一搓手里的草叶,看向坐旁边的人,幸灾乐祸道:“大长老完全是把小友当亲儿子在养,要想过他那关,你应该有挺长一段路走。”
“……”
又想起刚才的一声对不起,闻柏舟不语,只慢慢摩挲着手里的同心玉。
他不说话,老板于是继续说:“我有个器宗的朋友,说是那少宗主最近在苦学炼器,好像是想铸剑送什么人的样子。”
扔下手里被搓得不成样子的草叶,他转头好奇地问:“要是林小友有一天和其他人成了道侣,你会怎么做?”
树影晃动,闻柏舟道:“若是对方对他好,只要他满意就好。”
“实话呢?”
慢慢握紧了手里的玉,闻柏舟低声道:“我绝不会放手。”
第65章 我们再当一次道侣
老板只是来看看情况, 看完后没多打扰,离开了。
闻柏舟在剑场练了一天的剑,从白天到黑夜, 安静庭院里响彻的都是喧嚣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