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什么无形的阻碍,他这下子视线清晰了,略微转过身看去,一眼看到了床边扣紧自己手指的手。
手的主人靠椅子上,闭眼浅睡,是原本应该不该在这,该已经回去休息的大师兄。
从衣服和坐的位置来看不像是走了又回来,像是压根没走。
“……”
压根不需要思考,猜也能猜到是昨天的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无意识乱搞,硬生生拉着人不让走。
一早起来多了项罪名,用空闲的手抹了把脸,罪人林从床上坐起,为了让椅子上的人睡得更舒服,试图轻手轻脚把自己犯罪的小手从人手里抽离,同时销毁犯罪现场。
“唰——”
他发誓他就轻轻一动,还没怎么把手抽出,坐椅子上的人瞬间睁眼了,手上同时施加力道,握紧了他压根没来得及抽出的手,力道大到手背上青筋都冒出。
刚睁眼时无所遮掩,那双眼里翻涌着的汹涌情绪就这么直接地呈现,他一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试探性地喊了声:“大师兄?”
坐椅子上的大师兄回神了,闭眼再睁开,眼底又恢复成了平时那样,应了声早。
好像确实是错觉。人已经醒了,手还握着,来不及销毁现场,林竹生于是就硬生生把人留下一事老实道歉。
或许是因为休息了一晚,大师兄眼里的红血丝浅淡了不少,也没那么疲惫了。视线落在还交握的手上,他终于慢慢松开手,道:“不是你的问题。”
不是自己乱抓人,总不能是人自己主动搁这坐一晚。用头皮想也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林竹生感谢体贴的大师兄。
从座位上站起,闻柏舟点了灯,道:“大长老昨夜来过,只是你在睡,我便让他先休息了。你穿衣,穿好后我去找他来。”
这几天大长老也在找人,只是找的是南海地界其他地方,且跑得过远,得知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不是个见面的好时机。
林竹生于是爬起来了,一件一件给自己套上衣服,大师兄帮他把睡得一团乱的白毛束起。
差不多收拾完后他啃早餐,大师兄出房间去找大长老。
房间里重新再打开的时候,每天啃点心不停的林已经啃完了一个团子,在犹豫要不要啃第二个的时候听到外面匆匆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房间门打开的声音,风尘仆仆的白发老头走进房间,走得过急,边进房间边看向床的方向,脚下没注意,差点被门槛绊了下也完全不在意,只管道:“身上伤势现在如何?”
看着很急切的一个小老头,继大师兄后又看到张熟悉的脸,林竹生点心也不啃了,昨天抱着大师兄哭完今天又想对着大长老控诉,从椅子上站起奔向小老头。
小老头只给了他半个眼神,稍稍一个闪身转向其他方向,视线还在房间里搜寻,没找到自己在找的人,眉头当即一皱,问旁边闻柏舟自己徒弟在哪。
“……”
感性的心脏停止跳动,徒弟林奔走的脚步停下了,在眼睛里酝酿的宽面条泪也瞬间收回,一张脸和一颗心一样毫无波澜,站边上发出简单又直接的一声:“臭老头。”
好熟悉的声音,尤其熟悉的称呼。
还在找人的臭老头当即猛回头,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到睁着一双平静双眼看着这边的人。
“?”
和死鱼一样的眼睛,十分讨打且臭屁的态度,但是完全不同的脸,不知道怎么来的白毛。大长老震惊,大长老疑惑,大长老沉默。沉默之后他又抬起头,试图出声说什么,“你……”
站对面的人在他把话说完前率先冷静道:“你要是问我是谁,以后就等着被叫一辈子臭老头吧。”
刚想问的大长老:“……”
好了这下他知道人是谁了。
第55章 错觉
在椅子上坐下, 在得知千靥草雪银草等一系列解释后,大长老撑着额头陷入长久沉默。
之前还算茂盛的白胡子在收了个徒弟后开始以倍速减少,他一思考, 没忍住又揪下了几根,最终还是没能回过味来, 一抬头,问:“不是, 你是要尝百草吗?”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吃,那么罕见的草都给这个人吃到了,很难想这人还有什么不能吃。
神农林:“……”
自己扯的借口,只能自己认, 他选择扯了下嘴角, 用微笑代替回答。
他笑起来晃人眼,大长老默了瞬,还是很难把人和之前的上蹿下跳的野人联系起来, 大脑和眼睛还在疯狂打架。
打架是一回事,其他事情又是另一回事。看看白毛,又看看坐在白毛身边挨得极近的人, 他眉头狠狠一跳。
陵许君对待人向来不冷不热, 永远保持着一个距离。至少之前绝不会和人挨这么近。
搬着椅子转移地方, 他在两人之间挤出一个位置坐下, 又揪下来两根胡须,说:“让我看看邪物。”
大师兄略微看了眼他,让出点位置。
邪物指的是还在身上的黑色纹路, 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动静,林竹生撩起长袖露出手臂。
和其他弟子身上一样的纹路,只是要深一些。拔除邪物这种事大长老做过不少, 已经十分熟练。
灵气涌动,房间里凭空有风起,吹得窗边纱帘和衣袍起,黑色雾气从皮肤里渗出,在房间里盘旋着想要离开,又被灵力带回,扭曲着消散在空间里。
手臂上和已经蔓延到脖颈以下的黑纹开始消失,林竹生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灵力的感觉。
淤堵在经脉里的东西被一点点推走,身体自主地吸收着附近的灵气,填补空缺的灵脉。
这里不是修炼的地方,不像宗门那样灵气充裕,有几座山的灵气够他吸,吸收的灵气转化而成的少少灵力在宽宽的灵脉里显得尤其可怜。
正在给他拔除魇的大长察觉到了,眉头不可思议地一动,当机立断掏出了一堆灵石。
灵石都是高品质灵石,拿出来的瞬间就能感受到四溢的灵气,然后被旁边人尽数吸收。
极品灵石废了好几块,在身上灵石被尽数掏空时,跟无底深渊一样的灵脉终于勉强填满。
最后一点黑雾完全消散,房间的风停下,窗纱和衣摆落下。
【当前等级:LV20(100/20000)】
林竹生也就眼睛一闭一睁,再睁开的时候等级莫名其妙直接蹦到了20级,面前还莫名其妙多了一堆废石头。
没想明白废石头是怎么出现的,他一探头,“嗯?”
看着十分无辜的模样。身上带出的灵石被掏空,大长老收回搭在人手臂上的手,揉了下眉心,突然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事,说:“……之前外门灵气消失那事是你干的?”
太过久远,林竹生没反应过来,只能继续发出疑惑的声音:“嗯?”
“没事,”大长老抹了把脸,说,“好在我只你一个徒弟。”
天赋越高需要的资源就越多,只收一个徒弟,刚好收了个难养的,再多一个家底都得掏空。
把撩起的衣袖放下,他例行问了秘境里的事,道:“你可曾知道秘境里最后发生了何事?”
林竹生视线移开,打了个呵欠,只管摇头。
大长老猜也是,其他弟子也都是这个回答。
灵脉淤堵得过于严重,反倒让这个人因祸得福,每一次的无意识调用让灵脉稍稍拓宽了些。灵脉拓宽,灵力重新运转后伤口好转得也快,带来的是身体大量消耗能量,开始疲惫。看着人打呵欠,大长老于是站起,说:“你的伤还需再养几天,累了就休息吧。”
没有硬撑的道理,能躺着就不坐着,林竹生于是回床上去躺着了,顺带把刚醒的小猫也一起揣进了被窝。
大长老顺带把大师兄也带走了,道:“陵许君几日没好好休息,也去睡会儿。”
确实没有好好休息,昨天晚上还在椅子上过了一夜。疑似抓着手把人留在这留了一晚的林竹生不语,只悄悄把头埋进被子。
房间门关上了,空间重回安静。
闻柏舟还要派人去处理昨天南风阁的事,大长老没有其他要事,顺着楼梯下楼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上来的合欢宗师姐。
凭着基本的礼貌和他打了声招呼,师姐往上走两步后又想起什么,慢一拍地意识到他是什么人的师父,火速停下脚步,一转头,说:“听说林小友昨夜找回来了?”
“他在房间里,没有大碍,醒了又睡下了。”大长老道,“找他可是有何事。”
合欢宗师姐没什么事,只是想还之前的衣服外加看看人情况。睡了就没办法了,她道了声谢,说:“那我之后再来。”
陈景浩和合欢宗几个女弟子关系甚好的事几个大宗的长老也知道点一二,现在遇上了,大长老于是顺带问了声:“器宗少宗主已经昏迷了几日,现在可醒了?”
人醒了估摸着会往这边跑,一直没来,师姐估摸对方应该还躺着。
——
因为离得近,不像其他宗门的弟子还待在客栈,器宗弟子连带着少宗主都在第一时间被送回宗门。
陈景浩的情况和其他人不一样,头上有伤,拔除侵进体内的邪物后也没有醒来,一连昏了好几天。
宗主找药宗的长老看过了,看过后也只说身体无碍,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南海地界天气本就湿润,下雨后更显得潮湿,房间里需要常换祛除湿气的符咒。
“哗哗——”
庭院雅致,雨打在庭院里的草木和石板上挖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侍女下午再来换符咒的时候,身后跟了几个即便是雨天也执意登门看望的犟种世家子,一起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其他人在安静地点安神香,他们绕过了,去床边看了眼。
人还躺着,一动不动,只有略微起伏的身体彰显着还活着。
以为他这么多天差不多该醒了,几个世家子原本是想过来分享昨天在南风阁的刺激重重的夜晚,结果计划搁置,千里迢迢来了又不想马上走,于是自己在床一侧的桌边自觉找了位置坐下。
侍女给他们斟上茶水,几个世家子坐一起自有聊的话题,从不怕无聊。
好朋友在床上躺着,他们聊得欢快,友谊十分坚固。
“这是什么?”
喝下一口茶水,绿衣服第一个在桌面上发现什么,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他一出声,其他人也探过头跟着来看。
好像是一个夹子,银白色,边缘带点蓝,放在桌上原本就有的银器边轻易就被忽略,上面缠着歪歪扭扭的几条什么东西,像是发带。边上还有一条,冰蓝色,档次明显和其他几条拉开差距。
好素净的颜色,不像是会出现在他们认识的那个陈景浩的房间里的东西。他们疑惑,于是将惊奇的目光投向还在一边斟茶的侍女。
他们和躺床上的关系好,告知也无妨,侍女于是道:“这是少宗主回来时带在身上的东西,不知是谁的,于是先收着。”
回来的时候手还把夹子捏得死紧,还是她们费劲扣下来的,蓝色的发带一样的东西系在手上,不是死结,比夹子好取不少。
对夹子有些好奇,绿衣服凑近去看,压根还没上手,夹子也没怎么看清,后面突兀地传来“砰”一声响。
“?”
听到动静,几个人连带侍女一起转头看去,一眼看到原本还安静躺着的人从床上弹起,摸了下空荡的手腕后跳下床就向着这边跑来。
跑得有点过快,不像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绿衣服给吓了跳,眼睁睁看着人从身边经过,抄起夹子和发带仔细端详,端详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刚醒来就这么活力满满。旁边的人眉头一拧,没看出他这是在干什么,于是出声问:“怎么了?”
“这是别人借我的东西,”跑过来的时候很有精神,呼出一口气后那暂时性的精神也没了,陈景浩往椅子上一坐,说,“东西没了我也该没了。”
也不问这几个人为什么在这里,他刚坐下后又站起,从侍女那了解到他昏过去后的种种事,后委婉问起昏过去期间有没有什么天宗弟子前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