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长个心眼,现在的坏人不仅欺负女孩,也欺负男孩,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的男人。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也不要随便跟人开房!”
怎么好像都是在点自己?凌唐垂首,继续琢磨,一定要让他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想起自己幼儿时期看过的绘本《不可以摸我》,行吧,就按绘本中说的来吧:
“不要让任何人,尤其男性,触碰自己的隐私部位,比如你的……外生殖器,也不可以亲你的嘴唇、摸你的脸颊或者胸,以及任何你感到不适的地方,明白了吗?”
乐野多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别提这么一场振聋发聩的“性教育”,有些呆愣。
凌唐继续凶道:
“说、明白。”
乐野赶忙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凌唐哥哥教我。”
然后快速地穿好睡衣,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凌幼师”满意地点点头,从另一侧上床,使劲拽开被子的一角,房间很热,他只给自己搭了容易着凉的胃。
半夜,好不容易有些睡意的凌唐忽然被一阵连环脚踹醒,看清是谁,怒气冲冲地低吼:
“发什么疯?!”
乐野理直气壮:
“你碰到我的小腿,还有肚子了……有一点点不舒服。”
凌唐倏地睁开眼睛,瞬间清醒,很好,十八岁的年轻男孩具有一定的性安全意识,这很好。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凌幼师”从床上一翻而起,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盖着自己风尘仆仆的衣服,憋屈地睡了。
好在他习惯了值班熬夜,别说一张半包围的沙发,就是一张硬板凳,他都能睡着,后半夜沉沉睡去,总比车上休息得好。
他也习惯了早起,洗漱完,看见床上鼓着的包爬了起来,笑得人畜无害:
“早上好,凌唐哥哥。”
于是他又忍不住吓唬他:
“赶紧起来,限你半小时搞定,晚了的话你自己留在这,我还要赶路。”
果然一听这话,乐野的脸色微变,一溜烟从床上爬起,半路明显大了的裤子掉了下来,也是一边提着一边走,生怕被凌唐押在酒店。
乐野洗漱完,听见凌唐正在跟谁视频,赶忙放轻了动作,一声不吭地收拾大包小包,他要把藏在最底下的钱拿出来一些……
正数着钱呢,听见视频那头有人喊“凌医生”,乐野立马诧异地看向凌唐,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生怕他说话,用手点了点他示意闭嘴,乐野眨巴眼睛表示明白。
等凌唐打完电话,他才忍不住好奇问道:
“凌唐哥哥,你是医生?”
凌唐刚结束一个视频问诊,对方比一百只乌鸦都聒噪,让他根本说不上两句话,好容易见缝插针下了医嘱,累出一身汗,闻言心不在焉地“恩”了声。
“我以为你是老师呢,这么会凶人。”
话音刚落,乐野立即感觉到两道带着冰碴子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等待凶神降落。
第4章
不过乐野是谁,最会说好听话,要不以他家这情况,没有邻里邻居给口饭,他早饿死了,此刻趁脾气阴晴不定的凌唐发火之前,赶忙讨好笑笑:
“凌医生,我错了。”
凌唐面色和缓,冲他手里的钱抬了抬下巴,递出个疑问的眼神,乐野把几个小塑料袋里的钱都倒了出来,往前推推:
“凌唐哥哥,你拿走点车费和房费。”
说完,他见凌唐瞪着自己这堆钱,好半天没说话,不免心里突突,是嫌少啊。不过以他几乎没有的社会经历来看,自己干了三个月还不够车费和房费,那也太差劲了吧,抿了抿唇,想要说点什么,凌唐似是压抑了许久,吐出一口气,又给他上课:
“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尤其是钱财贵重物品,避免直接展露给别人或者委托他人保管,会被骗的,到时候把你底裤都骗光!”
最后一句话又带上吓唬的意味,希望这年轻崽子记到心里去,不料乐野开始犟嘴:
“可是你不是陌生人,是捎我的好心人呢。”
凌唐一听,也不急着出门了,好整以暇地又坐下,誓要给他的脑子控控水:
“我是谁?”
“凌唐哥哥,凌医生。”
“除此之外?”
乐野想了半天,这人的确是……自己交待了个底掉儿,对方还不完全信任自己,可他对眼前的男人,除了名字之外,确实一无所知,但:
“你对我很好,我完全相信你。”
呵,跟他来这套。
凌唐笑出一声气音,但不得不说,他的确很吃这套,要不怎么能捡个疑似黑户的小孩就这么带到现在,裴应给他发了一堆消息,问他是不是被夺舍了。他只回了一串省略号。
对此情况,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直接把乐野送到派出所,可那样的话,他会害怕吧。昨晚在酒店前台吓成那样,估计见了警察叔叔得尿裤子,算了,凌唐捏了捏眉心:
“钱收起来,记住我刚说的话,不过你要坚持己见的话,哪天被骗一次长个教训也挺好。”
他不想好为人师,到此为止吧。
可乐野意犹未尽似的,大约一直被训,今天早晨凌唐的教育还算温和,挺想让他多教自己:
“我能拜你为师吗?凌……老师?”
谁知他话音刚落,对方温和的一双眸子又染上冰霜,这是怎么了啊,他又缩了缩脖子,凌唐是变脸怪吗?
“别叫我老师,我也不想当老师。”
乐野吐了吐舌头,连声说:
“知道了”。
“也别叫哥哥,你也不小了,别老装可爱。
“……”
乐野很想说自己没装可爱,村里的人都这么称呼,不是要他有礼貌吗?总不能直接叫名字吧,肯定又要被凶,但话到嘴边:
“好的,凌医生,我给你买早饭可以吗?”
凌唐真是没脾气了,还是硬邦邦地说了句:
“不用,快点。”
等他带着好奇宝宝在酒店吃完早饭,再出发,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凌唐迎着风眯了眯眼,心底暗暗叹气,照这速度走下去,明天早上都到不了阿勒泰。
手机一直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今天预约线上问诊的有十来个,好在都是图文形式问诊的,按照规范,他只用对每个人回复五条消息即可,所以可以攒到对方问无可问,然后一次性回答,最后留两条信息,应对患者发散思维想出来的问题。
他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往乐野那边挪了挪:
“你看着点消息,看谁问的急,跟我说一声。”
乐野虽然好奇凌医生为什么用手机看病,但也不敢多问,连连点头,凑到跟前盯着某一个正在发消息的患者,可是,他皱了皱眉:
“我只认得常用字,这里面说的什么啊?噢,这个人说‘妈的’,算不算挺急?”
凌唐还没发动车子,闻言拿过手机,看着某患者一连串脏话,心态还算平和,退诊退钱,然后对乐野道:
“算素质差。”
乐野“噢”了声,观察了一下凌医生的神色,想了想,从小包的夹层里掏出两根棒棒糖,是汗克孜姐姐给他的,此刻他分给凌唐一根,对方拿了过去,塞进嘴里,果然脸色好了很多。
他放下心来,忍不住又话痨起来,说阿勒泰有多好多好:
“阿勒泰的太阳超级大,我最喜欢傍晚的时候跟着太阳跑,又圆又红,使劲往天边跑,好像就能跑出那片牧场。我现在跑出来来了,可又很想它……”
“凌唐哥哥,我想艾伊木奶奶了,还有,还有……”
凌唐终于发了善心,搭了话:
“还有谁?”
“你有好多秘密,我只保留这一个秘密。”
凌唐在多数情况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爱说不说,他一点都不好奇,只在他喋喋不休之前用手指关节抠了抠手机支架,提醒他看一眼患者消息。
乐野立马坐直身子,努力识别屏幕上面的字,半晌才道:
“好像没有特别急的。”
其实他的判断方法,是找有没有像刚才那种骂脏话的情况。
凌唐用偏头看了他一眼,冷不丁道:
“想不想读书?”
乐野又从大包里掏了掏,拿出一本《汉语三千常用字》和几本小学语文书,冲他得意地晃了晃:
“我在读啊。”
“我是说去学校念书。”
乐野第一瞬间是高兴的,但眼睛又暗下去:
“如果我的户口和身份证办下来的话,能读书最好啦。我以前最羡慕其他孩子去学校读书了……每天早晨背着书包,晚上再跟着太阳回来……呃,他们跟我一样大,应该都读高中还是大学了?我的话,要和七八岁的小学生一起念书吗?那还是……算了吧。”
乐野垂下头,洗过的头发看着清爽温顺不少,只有两根呆毛竖着,随着路虎前进的动作一晃一晃,看着可怜极了。凌唐换了个问题:
“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总不能一直到处给人摘棉花、打零工吧,他发自内心地不希望乐野一生都是如此。
蔫巴巴的年轻男孩又一下子活跃起来,像旱透了的庄稼,给一点水、一点光就能自己寻找希望,他转过头,眸子亮晶晶:
“我有手艺的!是……凌唐哥哥,我知道你是来新疆旅游的,跟我一起去阿勒泰看看吧,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我会用这门手艺吃饭的,到时送你礼物!”
凌唐勾了勾唇,没说话,这崽子还算有点心眼儿,这是赖上自己一路送他回家了?虽说自己本就打算要去阿勒泰,但他没告诉乐野,只“嘘”了声:
“再吵的话,现在就下车。”
“凌医生跟我去阿勒泰吧,我到时候送你超级好看的礼物,好不好啊?”
到底年轻,给点颜色立马想开染坊,凌唐还是让他“安静”,然后缓缓停下车子,天气不算好,吐和高速开始堵车,他探身看了眼外面,接着拿下手机开始给患者挨个回语音。
乐野见他开始工作,连忙闭嘴,不敢打扰他,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