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村里,他叫傻柱陪着,拿上铁锹,带婆婆去给公公上坟。
铲铲草,添添土,圈一块地,烧点纸钱,让他吃个月饼。
傻柱怂怂的蹲得远远的,一声不敢吭。
陆杨喊他:“你把这儿给我看好了,要是有人敢来坟头撒野,我就把你家祖坟挖了。”
傻柱瞪眼。
为什么要挖他家祖坟?!
可是他一句话不敢说,陆杨说要挖,他也点头。
“我会看好的。”
上完坟,母子俩返程回家。
到县里,他俩提着两盏方筒灯笼出门逛逛。
花灯上是有情人,提着花灯的人也是有情人。
陆杨说:“娘,母子情也是情,你别不好意思,我挽着你走。”
赵佩兰很稀罕他。
她以前觉着,世上最乖的孩子就是她家谢岩了。
陆杨不是世俗意义的乖孩子,可在她心里,陆杨比谢岩还乖。
能干有担当,心思又细腻如发,性子是强势的,办事是温柔的。
赵佩兰问他:“你两个哥哥过节吗?”
陆杨说:“我包里装了些月饼,等会儿在街上看看,他们中秋要巡街,要是遇上了,我给他们拿月饼吃。”
赵佩兰说好。
中秋花灯没什么看头,就是瞧着亮堂而已。
她在亮堂的街道上,眼睛忙着寻找穿官差衣裳的人,她帮陆杨找哥哥。
另一边,黎寨。
陆柳跟顺哥儿点了灯笼,两人提着花灯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又摸去姚夫郎家里。
姚夫郎请他俩吃蜂巢蜜。
这是大强搭的蜂窝里割的蜂巢蜜,很香很甜。
姚夫郎说:“第一窝,拿下山我都藏着没舍得送人,给你俩甜甜嘴。”
陆柳吃得高兴,约他一起玩花灯。
姚夫郎早没编灯笼,先看见顺哥儿的月亮灯笼,一看就是买的,自家编的不会这么精细。
他说:“你哥嫂对你真好,我还没玩过买的花灯。”
他娘家就成天搞竹编,他招呼大强回家帮他拿一个。
晚上路不好走,他们怀着孩子,不出门。
花灯玩法少,看看亮,提着摇一摇,拎起来瞧瞧花样。
陆柳早都等着献宝了,憋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他想要的流程,恨不能把花灯怼到他们眼里,好让他们看看画上的人。
他提起来指着解说:“这棵树是我,这座山是大峰。你们看这幅人物画,矮的是我,高的是大峰。我们一起赏月,他看我,我看他。你们说好不好看!”
顺哥儿:“……”
就说为什么要把灯笼藏在屋里,上当了。
姚夫郎:“……”
姚夫郎直接喊大强:“元元爹!快,快给我也画两个人!”
大强发出猛烈的哀嚎!
“天老爷啊,我哪里会画画啊!”
他们这儿热闹,陈酒眼馋,让王猛带他过来玩。
陆柳看见他,又把灯笼提过去,让他也看看。
陈酒抿抿嘴,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就够了。”
他以为他在怼陆柳,陆柳一听,却表示学到了。
在这儿玩完,陆柳回到家里,找黎峰,缠着他问画:“我书里夹着的画,你看了么?我灯笼上的画,你又看了吗?”
黎峰看了,两只眼睛都看了。
陆柳哼哼:“你居然看画不看我。”
黎峰:?
“我看你了,正看着呢。”
陆柳想要学舌,这时不适合说“我看你就够了”,就又说:“我就没看画。”
他满脸满眼都写着“你快问我为什么”,黎峰顺着问了。
陆柳很高兴,很大声地说:“我看你就够了!”
把黎峰给甜的,搂过他就亲。
家里隔音效果一般般,顺哥儿跟娘吃着月饼,听着屋里的喊声,小声跟娘嘀咕:“娘,你知道么,大嫂说的这句话,是跟酒哥哥学的。”
陈桂枝吃着酥皮月饼,一手拿着,一手接着,抽空说:“酒哥儿还会说甜话?说不定是跟你大嫂学的。”
顺哥儿:“……”
刻板印象真可怕。
第120章 对影成三人
中秋休沐, 谢岩没出去玩,一清早的,就到静室读书。
正值佳节, 府学里没剩几个学子。
他坐看门人的位置, 借书的人,要在他这儿登记。
上午时,有零星几人,下午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静室里不允许带书童,谢岩把书童留在学舍, 让他抄录笔记,整理之后, 可以给乌平之看。
最好抄两份,他给黎峰也送一份。
因老先生回家过节了, 没人看着他,他怕习惯性拆书,连裁纸刀都不敢拿。计划是学习一整天,他带了很厚一沓稿纸到静室。
上午有人时, 他以看书为主,翻阅的都是府学里保存的举人、进士程文。下午没什么人了,他就看的同窗试卷。
他习惯没改, 好的坏的他都看。
能来府学读书的人,才学比县城的学子略高一筹,文章格式上已经没有大问题了, 各阶段的论点都非常鲜明, 让观者一眼就能看出笔者的态度与想法。
到这一步,就很难有提升了。才情定下限,才能定上限。止步于此的人, 并非不会读书,只是当前能力有限,没办法为文章注入新意,多是千篇一律的论点与例子,难以提出新的看法。
只等一个契机,有个机遇,获得大成长,亦或是时转运来,这样朴实无华的文章,正好切中要害,否则很难大成。
谢岩写《科举答题手册》时,金老板看过每一册的目录和大致内容,还问他为什么不多写几样文体,只止步于经义题,论文章结构,题目类型,讲怎样开头、怎么结尾,实在不够。
谢岩没法跟他说。就像眼前这些同窗的文章一样,对仗工整,文理优达,论点清晰,前后通畅,这便是一篇好文章了。取中秀才之后,还有很多人在钻研。
往后的东西,不好说,不可说。
这些同窗文章,他不能带走,因府学教官们没特别偏向他,他不好全抄录备份,也没这个空闲,大多他都是过眼看一遍。
觉着有趣的,放到一堆,写得好的,再分一堆,食之无味的,就可以先交还了。
写得好的文章,他会看看好在哪里,以笔记为主,或有文思,以摘录句子,再作文一篇,隔空与人辩一辩。
写得有趣的文章,他就抄录下来了。在固定的格式里作文,能在板正规矩里写出有趣的东西实在难得,哪怕其他方面有瑕疵,对他来说也是宝贝。他就写不出有趣的文字。
这件事他早就想干了,因出书的原因,府学的同窗们,大多避着他,不愿意把文章借给他看。静室有保留试卷,还有许多人私下找他,不许他乱评乱说,不许拿出去做例子。
谢岩都答应了,真要看的时候,一般是避着人。
平常他是晚上看,看不了多少。
今天是趁着同窗们休沐,抓紧看个够。
看书时时辰过得快,他午饭将就一顿,等室内光线暗下,门外传来书童的声音,他便知道晚饭时辰到了。
今晚加餐。陆杨交给饭馆的菜单上,特地标注了中秋加餐。
他似乎早就料到谢岩不会出去过节,都给他准备得好好的。
除却几样家常菜,还备了一坛好酒,一盆螃蟹。
中秋吃蟹饮酒,雅事一件。
静室外有个小庭院,内有石桌,谢岩关了门,在这儿吃饭。
书童跟他说外面的热闹,连说带比划,出去拿个饭,都让他开了眼。
“我刚到门口,看见前面街上,有游花灯的人群经过,花灯都用竹竿木棍顶着的,单手举起来,一串串的灯笼看都看不完,花样多得很。圆的、扁的,大的、小的,还有各色花样。十二生肖的灯笼都有,过中秋么,兔子花灯多,还有很多鱼灯笼。送饭的伙计说,这时候出街,凡是有二楼临窗雅座的饭馆酒楼,都早早订完了,在高处看才好看,我们平平看过去,没多少趣味。”
谢岩没凑过这个热闹,要是陆杨在,他就带陆杨出去转转,一个人懒得去。
书童又说:“游花灯的人会往东边去,东边水多,很多小船连成线,一路走一路唱,平常很难得见到的景象。据说花魁都会来几个。我听说府学学子多是往南边去的,南边有月明桥,月明桥上有斗诗大会,以明月为题,年年都会出佳作,知府老爷也会关注有才之士,会赠墨宝。”
谢岩动动耳朵,问他:“什么墨宝?他写什么东西?”
书童说:“写诗,写今年佳作。”
谢岩没有兴趣了。
这又没用。
一大桌饭菜,他吃不完,让书童拿一些吃,尤其是螃蟹,抓紧吃完。
谢岩有几年没吃过螃蟹了,拆蟹生疏。书童帮他拆了,揭壳剪腿,去腮挖心,取嘴去胃,留下能吃的部分,再取蟹腿肉和蟹盖上的肉和蟹黄,给他在盘子里分两堆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