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各私塾的教书先生,以及筹备科试的秀才们,也会买来看看。
教书先生们不会嫌本事少了,考期将近,也没几个人能真的放松。
陆杨在门口坐着,还想吆喝两嗓子。
哪知这天,陆林急忙忙跑回来,赶紧把他拉到屋里了,紧张兮兮往后看,跟后面追着恶鬼一样。
“怎么了?这么慌?”陆杨问他。
陆林跑一路,脸都跑红了,盯着陆杨的脸,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然后问他:“你认得做豆腐的陈家吗?”
陆杨恍然大悟:“怎么了?娘经常去他家买豆腐吃。”
他稳得住,陆林一时哑然,缓口气,喝杯茶,再与他简单说来。
满县城的商贩都活动起来了,陈老爹也不例外。他跟陆三凤挑担出去卖豆腐脑。
他们这几天都碰到好几次了,之前没注意看,主要是陆林他们这几个年轻的不认得陈家人。
巧得很,今天苗青跟陆三凤正面碰到了。
陆三凤以前日子过得不错,劳苦几个月,人憔悴了、显老了,样子还是那个样子。
苗青把她认出来了,还记得陆杨交代的事情,当街就认亲了,一声声的好妹子,把陆三凤喊得想跑。
人那么多?她往哪里跑?
陆林说:“我爹爹要去陈家吃饭,陈老爹不乐意,说忙得很。我爹爹当街就骂他了,把他两口子都骂了,说这些年不回家,知道的是忙,不知道的是看不起穷亲戚。挣钱的时候碰见都这样躲着避着、装不认识,各种推辞,真有事求上门,不得拿扫把打啊?陈老爹被人指指点点的,怕了,带他回家吃饭了。我爹爹把二哥带去了。大哥还继续卖货,让我先回来跟你说一声。”
离得这么近,碰到是正常的。
陆杨早做好了准备,让两个爹跟大伯一家通气,他们这阵子在村里常常提及,做好铺垫。碰见就碰见了,回村说一说,把陆柳还有个双胞胎兄弟的事捅出来就行。
他跟陆柳是同胞兄弟,认亲就好了。谁也想不到他们是换亲,以后就稳当了。
他不害怕,反过来安慰陆林:“没事,碰见就碰见了。回头你们也去他们家里吃饭。大松哥跟二柏哥都不好意思在我这里多吃,那就去陈家吃,吃个饱!”
陆林在铺子里久,跟陆柳都打过几次照面了,对这些事猜得七七八八,他迟疑着问陆杨:“那陈家要是找来?”
陆杨双手环胸,并不害怕。
“让他找我家状元郎说话。”
陆林笑了:“行,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回都回了,那就先吃饭。
家里忙,这几天是吃面条多。
忙起来就捞一碗面条拌酱吃,实在忙狠了,就拿个馒头啃一啃。
前头客少的时候,陆杨也会去灶屋炒几个菜备着。
别人都太忙了,赵佩兰都在灶屋蒸馒头蒸迷糊了,做饭的事,陆杨要搭把手。
铺子里山货多,人一天天干着体力活,他舍得割肉,笋子要炒肉片,山菌也要炒肉片。
陆柳又挖了些野菜来,他一并洗洗,做了些春卷和肉丸子。春卷蒸着吃,肉丸子打汤。
陆林还想出去卖春卷,看铺子里实在没人手,这个提议都不敢说出来。
陆杨看出来了:“放心吧,能卖我也不会去卖。春卷要配菜,铺子里这点就够自家吃的,我再一开口,我弟弟也要跟着忙。这么远的路,何必麻烦?”
桌上还有一小碟酸萝卜,是上回黎峰捎带过来的。
他们都没吃过这种酸萝卜,口味实在特别,酸爽可口,十分下饭,可惜量少。
家里只有陆杨需要开胃下饭,别人捧起碗就能吃,尝过一回,心里惦记,都没跟陆杨抢食。
这会儿吃饭,就他们兄弟俩,陆杨给他夹两块酸萝卜吃。
铺子前面离不得人,他俩端碗,夹菜到前面吃。
陆杨跟他聊天:“林哥哥,你们家的地种得过来吗?”
陆林点头:“忙了些,但忙得过来。”
很辛苦,没法子。少种一亩地,就少一亩地的口粮。
亩产就那些,交了粮税,留足糊口的粮。余下才能卖。
要是手头紧,卖的还要更多。卖完了,家里没得吃,又要拿钱出去买粮米。
陆杨说:“阿岩这次能挣不少银子,我们可以有个小家了。你那儿要是忙得过来,可以叫上哥夫一起过来我这里帮忙。”
他们有个小家,后院就可以空出来住伙计。
陆林想来,但是家里不如以前和睦了。
原来一家子住着,谁也没比谁好,他们夫夫俩一开始是出半天工,都没当回事。后来是全天工,但早出晚归,风雪里跑着,都知道辛苦,也没说什么。
早前,陆林跟张铁都有考虑,他俩还没孩子,不能长期分开。为着孩子,陆林想要舍弃县城的差事。
话都放出去了,等开春,就老实种地。猪崽都放家里养上了。可变得太快,家里翻地了,这都二月中旬了,他们一天忙过一天,忙完了,还要留县里干活,家里肯定会闹起来。
陆杨听完,觉着这事简单,分家就能解决。
成家的兄弟,本来就不适合一屋住着。
各人性情不同,干活多少,爹娘偏心,饭菜多吃一勺,谁偷懒吃肉蛋,谁干活喝稀粥,这都要吵。
这还是都种地的情况。突然有个兄弟不种地了,酸水能把人淹死。
分家事大,他不说出口。
陆杨点点头:“没事,还早,阿岩要准备科试,我们应该在六月份准备搬家。那时候地里正农忙,再看吧。”
说起种地,大伯一家真是拼。
他们起早贪黑的,壮劳力都带出来两个了,家里的地是早晚犁。
睡得晚,起得早,两头都不耽误。
因为来县里还要拉人驼货,驴子没法留家里,白天家人干不了太多活。
这头都商量过,找了别的亲戚租用耕牛,说好了价钱,他们算一算,还有得挣,舍得花这个钱。总之,钱要挣,地也不能荒。
还赶着时辰出去卖货,陆林跟他聊几句,三五口吃完饭,放下碗筷,上个茅房,就背起背篓往外赶。
二月十七,县试开考。
大伯家就来了苗青和陆松,留二柏在家干农活。
县里没有贡院,考场设在衙门里。
众多书生家属在外等信儿,附近摊子都满客,走在外头的摊贩比客人多。
做生意的人精,一打眼看过去,全是卖吃喝的,花样馒头都有人学出来了。
这头再卖,就是小钱。
家里的良田还等着,陆杨让他们收手,差不多到时辰,人回来,就可以算账分钱了。
炒面粉卖出去了两百七十斤,自家磨的面粉,成本按照六文一斤算。
他们炒熟了,价格翻倍。分两种包装,五两一包的,卖六文钱。一斤一包的,卖十二文钱。利钱好算,有个一千六百二十文。
陆林说好了,要跟陆杨分钱。
这事陆杨就出了个主意,没参与炒,没参与卖。陆林两口子拿着工钱,帮着卖馒头包子和瓜子还好说,大伯一家三口是纯帮忙,忙十天,还天天来揉面。包吃喝,不够工钱的。
再是炒面粉的包装,是陆杨买纸裁制,算出了小钱和微薄劳动。两相比较,他把话敞开说,算他们互相帮忙。炒粉面的钱,不用分给他。包子馒头的帮工钱,他也不往外给。
这有一两六钱多,苗青还要回家开工钱,他算了算账,要往外拿个五百文左右。
他跟陆杨说:“你爹他们能分一百三十文钱。”
陆二保跟王丰年养了三只猪,又捉了鸡苗回家养,还有一亩良田要侍弄。一亩地听起来少,在家里只有一个劳力的情况下,杂活加起来,也很繁重。
陆杨笑着点点头:“那你们这回就挣了一两一钱银子,这才十天,值了!”
累一阵,真是值了。
他们都露出笑脸。
陆杨这里,因各类原材料都有存货,不是最起步阶段的买多少面粉和肉,就做多少包子馒头,计算起来是估量。
这几天卖的花样馒头极多,卖最多的那天,一天蒸了十二笼。有人开始模仿以后,数量大概在六七笼左右。
店内卖的跟背出去卖的合算,卖出了六两多点儿。利钱有个二两出头。
瓜子花生搭着卖了不少,散装以后,人工麻烦了些,闲着就包,有货就拿出去,这是琐碎零头,没紧着它来,一起也卖了八十多斤。挣个八十多文钱。
陆杨知道他们辛苦了,他铺子里还有些肉,给他们各拿两斤肉,再装两斤白蘑菇、五斤笋子,算作犒劳。
这些折算成银钱,就算瓜子和花生挣的钱拿出来花了。
等他们走了,陆杨再看看账本。
二月的生意,包子馒头和酱料山货都撑起了半边天。
山菌的生意稳定了,每天都有人来买,百姓家能吃得起的菜不多,山菌算一样。
尤其是低价的山菌,晒成干了,轻轻的不压秤,很多人都是半斤半斤的买,人多了,总数就起来了。
笋子可惜了,气温转暖就跌价。
春笋明明很鲜嫩美味,却卖不出冬笋的价格。只卖三文钱一斤,胜在量大。
这些他是有收货价的,按斤论钱。
熟客带动新客人,再有最近县里人多,酒楼饭馆都满客,对菜量需求大,他这里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做了宣传,后院的整车春笋,都被人一溜拉走了。
今天给分一些出去,铺子里还剩小半筐,晚上再来人,就留不住了。
月中时,谢岩说会回家,这都十七了。
陆杨想了想,把笋子搬到灶屋里留着自家吃。
等他家状元郎回家,也吃点时鲜。
酱料的生意相对稳定,他让拉春笋的铺子捎带了几坛走。
等过阵子不忙了,他再弄个试吃小摊,扩扩名气。
上次的试吃小摊都说尝不出味儿,还是要大口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