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讲先生们假装什麽都没有看到,说起食堂连连摇头。
“是该改进一下。”
“咱厨房只有肉馒头好吃,别的菜色简直难以下咽。”
“是极是极,虽说瘦点好看,但也不能吃不饱肚子。”
钱直讲冷酷无情,“麻烦,不改。”
其他人:……
默默转向提出这个话题的苏景殊。
小小苏肩负重任,眼巴巴的看着掌管决定大权的钱直讲,“如果不让您操心,您只需要最後审核一下,然後把厨房交给别人来管,可以吗?”
就和把田地租给别人种然後定期收租一样,把食堂承包出去可以省下好多事情,采买收纳都交给承包商,先生只需要收租金以及检查饭菜合不合格。
既能改善食堂的夥食,又能省下许多杂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承包食堂其实很简单,苏景殊一说直舍的直讲们就明白应该怎麽操作,然後几个人的眼睛就都亮了。
好主意啊!
京城不是没有好吃的饭菜,只是太学没有而已,如果能请外面的厨子来太学做饭,学生就不用天天火急火燎往外跑了。
不过饭菜的价位得和现在一样,太贵了学生吃不起。
太学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是真,但是采买食材的银钱由朝廷拨放,因此在食堂吃饭非常便宜,都那麽便宜了自然不能强求味道。
孙直讲对改善食堂颇为期待,但还是要点出问题,“景殊,太学满打满算才六百人,还多是贫家学子,他们没有太多闲钱放在吃喝上,朝廷拨的银钱也有限,将生意做到太学并不赚钱。”
苏景殊站起来比划比划自己的个头,“先生,我要长身体,吃不饱就长不高,长不高就矮人一等,矮人一等就……”
“停。”孙直讲不想听他叭叭这些废话,现在要是再听不出来这小子就是单纯的嫌弃食堂的饭不好吃还懒得天天让家里送饭他就白活那麽多年了,“你有怎麽打算?”
苏景殊挺直腰杆,“举贤不避亲,我家以前在眉州开过食肆,先生们可以找眉州的学子打听打听,我家食肆的口碑相当的好,把厨房交给我娘,我娘能把咱们厨房打造成宣传太学的一大亮点。”
直讲们:……
很好,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能干出来的事情。
眉州的苏家食肆他们的确听说过,据说里面尽是美味佳肴,还有汴京都没有的辛辣调料,吃一口就令人欲罢不能。
钱直讲依旧臭着一张脸,“太学是学子潜心学习之地,岂能在此经商?”
苏景殊坐回去继续眼巴巴,“孙先生都说了,这事儿不赚钱,主要是为了改善大家的夥食,不赚钱就算不得经商。”
强词夺理,但仔细一想竟然还真有那麽一丝丝的道理。
钱直讲皱眉,“你在太学读书,家里会操心太学的饭食,等你不在太学,到时又该如何?”
苏景殊信心十足,“到时候就能赚到钱了呀。”
他们承包的可是食堂,有稳定客源的食堂,就算将饭菜的价格压到最低也不至于赔钱做买卖。
纵观古今中外,哪个学校的食堂承包商赔过钱?
“到底是小孩子,贪嘴可以理解。”孙直讲不知道想到什麽,笑眯眯的劝道,“让景殊拿出个章程,写上太学的要求,然後让苏明允来签契书,钱先生以为如何?”
苏景殊的表情有些古怪,“孙先生,您和我爹有过节?”
“怎麽会?”孙直讲笑意不达眼底,“我与你爹相识多年,他在眉州悉心教子时更是每月都会通信,何谈过节?”
苏景殊:……
完蛋,那不正好是老苏炫耀家里饭菜好吃到处寄吃後感然後被各地好友集体写信大骂的时候吗?
第29章
*
苏景殊看着笑的咬牙切齿的孙直讲,在心里为他们家老爹默哀三秒钟。
老苏的人脉常看常新,这句话他已经说累了。
小小苏脑海中冒出来个纸片人老苏,纸片人老苏喊着“没有啦没有啦真的没有啦”,提溜起来抖一抖还是能从身上抖出来一连串的小小纸片人。
好友!好友!都是好友!
爹啊,你是来一次京城就刷新一次朋友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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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和我爹认识怎麽不早说?”苏景殊又问了一圈,问出来屋里只有孙直讲一个是他爹的人脉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吗?”
孙直讲的旁边,杨直讲捧着杯热茶,笑道,“好友的好友算不算?”
苏景殊跃跃欲试,“我先帮我爹认下您这个好友,回头再把我爹介绍给您认识,您看怎麽样?”
老苏的朋友已经那麽多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衆直讲:噗~
难怪孙先生每次提起那个好友都咬牙切齿,能教出这麽伶牙俐齿的儿子,那位苏明允想必也是个妙人。
孙直讲磨了磨牙,“妙人!的确是个妙人!”
眼看受害者要开口骂人,苏景殊连忙打岔把话题扯回来,“先生先生,契书上要写哪些条件?你们还有别的需求吗?要不我现在先回去写个计划书?”
几位直讲闻言纷纷上前说他们的想法,既然要签契书来防止承包商跑路,那就不是小孩子闹着玩,此事可行。
夥食之事和太学所有师生息息相关,趁现在契书还没写先提要求,等契书写好再有想法就来不及了。
现在苏家小郎在他们手上,苏明允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会让步,等过几年苏小郎离开人家还真不一定愿意花这个心思。
眉州的苏家食肆在读书人中小有名气,苏明允写信给他的好友显摆,他的好友再把那些看不到吃不到的美味珍馐传到好友圈,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孙直讲和苏洵认识的早,可以说是深受其害。
也就是京城繁华让他们能稳住心态,要是在山沟沟里对着清汤寡水收到苏明允那些写满了绵竹蒸蜜酒配酥嫩甜皮鸭有多美味的信件,他拼着弃官不做也得一路杀到眉州。
苏景殊欲言又止。
先生们,家里管事儿的不是老苏,你们坑他没用。
话说老苏每次写信都会大包小包寄一堆特産,应该不至于这麽拉仇恨吧?
苏景殊小小声问道,被孙直讲轻飘飘一眼扫过,忽然想起了什麽,于是摸摸鼻子闭上了嘴巴。
他隐约记得他爹有个犟种好友,非说蜀中穷山恶水、啊不、说蜀道艰难不好走,只寄信件就行不用寄特産,还特意强调了好几遍不用寄。
他爹从善如流,每次寄东西都特意把那位犟种好友的份额给去掉,然後在信里滔滔不绝,恨不得给当天吃的每一道菜都写一篇文章来赞美,主打一个馋死人不偿命。
该不会……
小小苏努力绷住脸,不想让孙直讲将对他爹的怨气转移到他身上。
钱直讲被这群人闹的头疼,虽说他对减少工作量很心动,但是将太学食堂交给太学之外的人打理没有先例,再心动也还是不能答应,“此事我做不得主,还要和监事商量着来。”
其他人放下手里的书册茶杯,“走走走,一起去找监事。”
马上就是饭点,他们请监事去食堂吃一顿,今天没有肉馒头,监事吃完食堂的饭菜後就没理由不同意。
那家夥官职高不差钱,太学的穷学生可遍地都是。
钱直讲:……
“景殊,你先回去,此事我们与监事商议之後再给你答复。”
话是这麽说,但是看这些同僚的架势,和直接给答复也没有区别。
苏景殊不打扰直讲先生们找监事要承包许可,开开心心回教室,拿出纸笔开始琢磨写承包策划书。
厨房的采买和大厨的培训他插不上手,但是写策划他可以,大不了写完之後再修改。
路过的同窗看到纸上大大的标题,下意识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食、堂、改、造、计、划、书。”
食堂改造?!
“周勤!周勤你快来看!真让你给说准了!”
这哪是小同窗,这分明是衣食父母,是该供起来的小祖宗啊!
苏景殊:???
“谁?谁猜出来了?”
他藏的那麽严实,哪个大聪明猜的出来?
周勤拿书册当羽毛扇,举手投足神似诸葛亮,“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小小苏放下笔,卑微请教,“我之前忍着一个字都没说过,忍的可艰难了,你是怎麽猜到的?”
承包食堂给全太学改善夥食诶,那麽值得嘚瑟的事情他愣是忍到和钱直讲说完都没透露过,到底哪儿露出破绽了?
周勤理所当然的说道,“景兄灵心慧性有情有义,不会明知太学的饭菜不可口还偏要让大家去尝寻常吃不起的饭菜,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士为知己者死,没错,我就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苏景殊感动的眼泪汪汪,“周勤兄,你偏好什麽口味?甜口咸口?我先记着,回头准备菜谱你先挑。”
其他人:???
“我们也要挑!”
苏景殊凶巴巴喊回去,“你们都没有觉得我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同窗,已经丧失了选菜谱的资格。”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更是留给有准备的聪明人,又不聪明又不会夸夸,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嫌弃.jpg
教室里很快又闹成一团。
隔壁甲班的同学很羡慕乙班的气氛,都是太学的学生,为什麽别的班如此活泼?
乙班的学子:不慌,这福气马上就到你们了。
提升食堂菜色之事牵动人心,这种时候直讲们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中午将监事请到食堂吃饭,对着监事说之以情晓之以理,打了满桌的饭菜让监事品尝,一个个的意思很明显:要麽答应外包食堂要麽把桌上的饭菜吃完,不然今天中午就别走了。
监事:……
他能怎麽办,只能点头同意。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此事没有先例,做的好算他们有功,做的不好到时候受罚也别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