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来都来了,再出去好像有点怪怪的,狄大元帅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点细节。
京城的将军府他都翻了,边城的元帅府翻一翻也没什麽。
……吧?
白五爷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侍卫,擡头望天。
那什麽,他大概和狄青的住处犯冲,不然为什麽翻别人家没事儿,翻他家次次出事儿?
乐平公主走到院子里,兴致勃勃的问道,“哪儿来的小贼?”
她来之前就听说西北民风彪悍,在这儿住了那麽多天也没感觉到哪儿彪悍,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竟然有蟊贼敢闯进元帅府,果然彪悍。
幸好她出来时带的侍卫够多,还特意找皇城司要了几个大内高手,这不,派上用场了吧。
西北军打仗还行,看家护院有点大材小用,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人士来。
“公主,这位是锦毛鼠白玉堂。”狄青摆摆手让那几个听到动静杀出来的大内高手退下,硬拉着没脸见人的白五爷给乐平公主介绍,“咱们成亲那天五爷还去喝了喜酒,五爷你说是不是?”
白玉堂: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吗?
上次去喝喜酒的是谁?是他吗?
乐平公主想了想,好像的确听过这个名号,不过成亲那天她又不用见客,就是听到名号也对不上人,不认识也很正常。
不是蟊贼啊,白高兴一场。
乐平公主遗憾的摇摇头,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说话,她先回房琢磨过几天去哪儿长见识。
这是西北边关,总不能天天闷在元帅府不出门。
狄青笑眯眯目送她离开,然後要带白玉堂去书房,“外头冷,五爷屋里说话。”
“不用不用,在外面就行,我说完就走。”白五爷面红耳赤,感觉脑袋都在冒烟儿,哪儿还能察觉出冷,“我刚从西夏兴庆府回来,那位摄政的梁太後不简单,她正准备下令废除西夏境内所有汉家礼数恢复党项的蕃礼,看样子西北以後会比前些年更不安稳。”
狄青皱起眉头,“那位梁太後不是汉人吗?”
白玉堂耸耸肩,“是啊,她为了在西夏站稳脚跟才这麽干,要是个党项人没准儿就不这麽干了。”
狄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事重大,多谢五爷告知,不知五爷接下来是留在西北还是返回京城?”
“无妨,顺路听了几耳朵而已。”白玉堂脸上的热度降下来,总算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西北没什麽好玩的,待会儿就啓程回京城。”
他现在看见狄大元帅就尴尬,一刻也不想在这边多留。
狄青郑重其事的握住他的手,“白大侠,战报已经送回京城,我现在再写一份,劳烦你送回京城交到官家手上可好?”
白玉堂费劲儿的把手抽出来,“好好好,你快去写。”
好生生的吓他一跳。
“五爷稍等片刻。”狄青大步回书房写信,西夏换了个和大宋不友好的太後执政,这下就算官家不想收复失地也不行了。
被霍天雕杀掉的狼主刚登基没几年,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他母亲没藏太後摄政,这几年虽然和他们在边境时有冲突,但是总体来说勉强能算和平共处。
打不过抢不了,每次开战都是败,想不太平也不行。
没藏太後称得上一句亲宋,她没了之後狼主亲政也没怎麽改。
狼主前些年在西夏境内推行汉化,因此得罪了不少党项贵族,他的皇位坐不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想在西夏推行汉礼汉制。
不过因为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太大,这两年推行汉化的事情消停了不少,国内消停,边关这边自然就不消停。
狼主年轻,他的儿子也才四五岁,四五岁的小娃被推上皇位,接下来至少十年的时间大权都会掌握在梁太後手里。
这就有意思了。
狄青笔走龙蛇写了好几页,封好之後交给飞毛腿、啊不、锦毛鼠白玉堂,仿佛已经看到他立灭国之功的未来。
出将入相,希望官家不是在忽悠他玩。
白玉堂不明所以,隔着信封也看不出里面写了什麽,问了狄青还有什麽需要他送回京城,没有的话他这就走了。
西夏不老实不应该担心西北百姓吗?怎麽感觉这家夥还挺高兴?
搞不懂,让皇帝头疼去吧。
大雪压青松,进入腊月後,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刺骨的寒风也挡不住过年的气氛。
白五爷吃着热腾腾的羊肉锅子,怎麽想都想不通,“西北有变,狄青听了高兴也就算了,怎麽连官家也能露出笑脸?”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麽?有什麽高兴的事儿五爷不能知道?
苏景殊放下筷子,“五爷稍等,我去喊我爹。”
西夏梁太後是哪位?不太懂,喊个懂的过来讲故事。
老苏:……
老苏看着桌上吃到半截儿的碗碟,再看看连说带比划向他求教的糟心儿子,扯扯嘴角,“难为景哥儿还能想起来家里有个爹。”
苏景殊赔笑,“爹,这是干净的碗筷,您想吃什麽,我给您涮。”
白玉堂在苏家比在自己家还自在,“明允兄快坐,今天真的是缺你不可。”
苏景殊:???
“等会儿,五爷你刚才喊什麽?”
啥情况?怎麽就喊上哥了?
白五爷笑的开心,“狄将军离京之前带着我和展昭和明允兄喝了场酒,狄将军能这麽叫,我为什麽不能?”
“不行不行不行,差辈儿了。”小小苏不愿意,“爹,你说句话啊。”
老苏:微笑.jpg
看到臭小子吃瘪,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白玉堂把不满辈分儿降低的苏小郎按回去,然後老老实实的请教问题。
他觉得他挺聪明,对朝堂也不是一无所知,可这事儿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苏景殊哼哼唧唧坐回去,好吧,他也不太明白。
苏洵无奈摇头,“很简单,官家有灭西夏的打算。”
苏景殊:!!!
白玉堂:!!!
“真的?没看出来啊?”
“只是有这个想法,能不能打还要另说。”苏洵端起碗筷,自己夹羊肉涮着吃,“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国库能支撑得起灭国之战之前,官家应该不会轻易发兵。”
苏景殊殷勤的给他爹调蘸料,“爹,您怎麽知道官家是这麽想的?”
老苏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爹聪明。”
苏景殊:……
好的,他不聪明,所以聪明的爹爹能展开说说吗?
苏洵对上两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也没怎麽磨蹭,抿了口茶然後和他们说里面的弯弯绕绕。
其实不是他聪明,而是他的知道的消息比较多。
朝堂上没有秘密,不管是大宋的朝堂、辽国的朝堂还是西夏的朝堂都一样。
他虽然人不在朝堂上,但是他的人脉足够广,所以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西夏内乱已久,早在李元昊在位时就杀的腥风血雨,李元昊死後李谅祚继位,也就是不久之前被杀的那个狼主,李谅祚继位後看上去情况有所好转,其实撕开了看还是乱的一团糟。
“西夏乱的不只是朝堂,还有皇室。”苏洵慢条斯理的说道,“李元昊杀母杀妻杀子然後被太子所杀,太子弑君之後被大臣所杀,各种混乱之下皇室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如此才轮到了李谅祚继位。”
李谅祚能在那场政变中逃过一劫不光因为他是李元昊的幼子,还因为他是个私生子,平时没在外面露过面,西夏朝堂很多人都不知道李元昊还有这麽个儿子,屠戮皇室的时候自然就把他漏过去了。
梁太後是李谅祚的第二个皇後,他们那一家子的关系乱的很,具体怎麽回事儿还得从李谅祚的母亲没藏太後说起。
没藏太後本是天都王野利遇乞的妻子,野利这个姓氏俩小子应该不陌生,那是在李元昊手下盛极一时的权臣家族,李元昊的皇後野利氏就出自那一家族。
李元昊晚年多疑,他们大宋的名将种世衡设下反间计挑起李元昊和野利氏家族的矛盾导致天都王野利遇乞被杀,然後没藏太後跟了李元昊,如此才生下李谅祚这个儿子。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离谱,野利遇乞被杀後野利皇後到李元昊跟前哭诉,哭的李元昊後悔杀了野利遇乞,于是就到处去找野利氏幸存的族人,然後就找到了躲起来的没藏氏。
野利皇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没藏氏和李元昊有了一腿,这下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没藏氏怎麽说也是野利遇乞的遗孀,野利皇後不忍心要她的命,于是只将她逐出皇宫送至戒坛院出家为尼,法号没藏大师。
但是并挡不住李元昊到戒坛院与没藏氏幽会,之後不久李谅祚出生,出生後便送去母舅没藏讹庞家由野利遇乞部下的妻子抚养,没藏讹庞也因此被拜为国相。
“野利遇乞不是没藏太後的前夫吗?”小小苏发现了点儿不得了的事情,“李谅祚是李元昊的儿子,让前夫的部下养儿子,她不怕野利遇乞的部下为了给旧主报仇虐待她儿子?”
苏洵:……
他怎麽知道?
苏景殊捂住嘴巴,“爹,我不说了,您继续。”
苏洵感觉臭小子对家长里短更感兴趣,不只他们家臭小子,旁边的白玉堂白大侠也听的津津有味。
既然如此,那就多发散点儿,免得他们待会儿问个不停。
晚节不保的英雄很多,李元昊也是其中一个,他不光纳了曾经部下的妻子,还把太子宁令哥即将过门的妻子没移氏收为宠妃,惹得太子因此对他怨恨不已。
白玉堂听的连锅子也不想吃了,“太子宁令哥是他儿子对吧?也就是说李元昊抢的是他儿媳妇?”
党项人这麽不讲究的吗?
苏景殊咽下食物,小声嘟囔,“上一个抢了儿媳妇的弄出来了安史之乱,这个抢了儿媳妇的,唔,弄没了命。”
“不一样,你那个已经娶过门了,是正儿八经的儿媳妇,明允兄这个还没娶,只能算未过门的儿媳妇。”白五爷分析了一下,搓搓胳膊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这麽一看还是抢正儿八经的儿媳妇更糟心。”
“谁说不是呢。”苏景殊点点头,“唐玄宗要是早死二十年,他的评价肯定比现在好的多。”
白玉堂叹气,“可惜了。”
苏洵敲敲桌子,“说完了吗?接下来继续听我说。”
别管以前有多少抢过儿媳妇的例子,他们现在要讲的只有一个。
李元昊不光多疑还好色,抢了那麽多美人後觉得皇後野利氏人老珠黄看腻了,于是废了野利氏的皇後之位,然後把抢来的儿媳妇立为新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