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家是总共带了二十多两银子,包括颜家多年的积蓄和金家资助的二十两,那是他们主仆二人到京城後一两年的花销,需要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才勉强够花。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赶路的时候就把钱花光,还是花在完全没有用的地方。
那一顿饭花了十几两银子,美味佳肴摆的满满当当放都放不下,可当时吃的只有两个人,就算加上他也才三个,根本吃不完。
饭毕许多菜动都没动,带又没法带走,只能白白浪费掉。
如果点菜的是他们金家公子他一定不会说什麽,金家富裕,公子们出行从来不缺银钱,就算临时不够也能去钱庄取钱。
颜公子家里穷的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凑不够,全家的积蓄都不到十两银子,到京城後还有大量花销,他怎麽敢一下子花那麽多?
第一次花了一半,第二次花的比第一次还多,付钱的时候身上银钱不够,颜公子甚至要他去当铺典当衣物来凑钱。
不是,为了顿吃不完还带不走的饭至于吗?
但是颜公子就是要一意孤行,哪怕接下来到京城一分钱也没有也非要满足那位素不相识的乞丐。
要是好心肠看不惯乞丐受苦可以给他几个饼子馒头,他们自己赶路的时候都这麽吃,没道理乞丐不能这麽吃,而不是拿全副身家给乞丐点一桌完全吃不完的美味佳肴。
再说了,谁家乞丐上来就大鱼大肉?
那乞丐点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最後只吃了一条鱼喝了几杯酒,其他的东西碰都没碰,这正常吗?
肯定是骗子!
苏景殊和周青松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白玉堂。
白五爷摸摸鼻子不说话。
幸好这小书童没有认出他,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患难见真情,患难也能看出一个人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他承认还是太年轻了。
先前就不该觉得颜查散可以结交就去试他,要是不去试、就算他不去试,估计也挡不住後面这些事情。
颜查散去柳家之後他全程没有参与,怪也怪不到他身上,只能说明这群神经病凑一块儿去了。
雨墨欲哭无泪,感觉离家一趟是在渡劫,“多谢三位公子告知,小的这就写信送回家。”
之前怎麽劝颜公子都不听,他是个书童做不了公子的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胡来。
他以为路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离谱,没想到後面还有更离谱的。
这事儿他是管不了了,得写信送回家让他们金家的公子来处理。
公子不愿意来也没关系,至少回个信让他回家,他实在不想继续跟在颜公子身边看他干各种离谱事儿了。
可怜的小书童苦着脸道谢,谢完之後就要去外头找驿站。
武进县远在千里之外,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得半个月,希望能尽快收到回信,不然等颜公子从牢里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相处。
白玉堂良心发现善心大发,让他不用那麽麻烦,“驿站传信太慢,这样,你去写信,待会儿五爷帮你送出去。”
白家的商铺主要在江南,京城这边也有几家,直接派人去送信比去驿站快的多。
苏景殊自告奋勇,“我来帮忙写信。”
前情提要和结尾雨墨自己写,他来写这个离谱的案子,保证金家人看到後立刻派人过来把他们家的书童接回家。
小书童感动的眼泪汪汪,“小的多谢两位公子。”
周青松也想帮忙,但是他没法把嘴塞信封里寄过去,写信的活儿也被小同窗给抢了,找不到别的能帮忙的地方,无奈只能放弃。
苏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苏景殊在外面奋笔疾书,两个人唰唰唰写的飞快,写公文的那个还能控制住不发散,写信的这个无所畏惧怎麽夸张怎麽写,任谁看了这封信都不会觉得颜查散和柳家一家子是正常人。
小小苏好歹是太学的高材生,写东西文笔有保障,跌宕起伏冲突激烈,信写完後传阅一圈,看的所有人都火冒三丈恨不得让颜查散和柳家一家子人间消失。
大宋配不上他们的奇思妙想,一家子去见不着人烟的海外荒岛相亲相爱去吧。
故事详情由苏小公子代笔,雨墨的哭诉也已经写完,厚厚一叠纸装进信封,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塞了一本书。
白五爷等雨墨写好详细地址就出门找人送信,只要金家那边不耽误,十日之内回信就能送到雨墨手中。
小书童眼泪汪汪目送恩人走远,万分期待家里来人救他出苦海。
苏景殊写完一份意犹未尽,找出新纸继续写,两个哥哥、王小雱、周勤,所有不在京城的亲朋好友都不能错过这出好戏。
是兄弟就来陪他一起受罪!
周青松总算找到能干的活儿,“周勤那份我来写。”
许久不见,周勤兄肯定特别想念他们这些太学同窗,是时候来点离奇案件震撼他一下了。
两个人埋头写信,书童两眼无神发呆。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逐渐偏西。
苏景殊和周青松的信刚写完寄出去,牢房就有人到书房汇报说冯君衡和柳家几人吵了起来。
颜查散和柳金蝉这对“苦命鸳鸯”只知道抱头痛哭根本不是冯君衡的对手,柳洪那里有冯氏夫人跟着胡搅蛮缠,牢里现在闹的不可开交。
苏涣将整理好的卷宗拿给师爷誊抄一份送往京城,听完牢头的汇报面无表情,“注意看着,别闹出人命。”
牢头点头应下,然後陷入沉思。
冯君衡和柳家人没有关在一处,他们顶多也就对骂几句,县令大人的意思是把冯君衡和颜查散关一块儿让他们狗咬狗?
唔,不是没有可能。
算了,县令大人没有直接下令,他们也不好擅自行动,可能大人只是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并没有那麽多深意。
冯君衡和颜查散没有关在一起,柳员外和冯夫人却在,那夫妻俩打起来也不好拉开。
苏景殊捏捏手腕活动手指,“雨墨,你想去大牢看他们吵架吗?”
雨墨忙不叠摇头,“不了不了,牢房重地,小的一介书童怎敢擅闯?”
他现在不知道怎麽面对颜公子,想必颜公子也不愿意见他,还是不去为好。
颜公子说了,他要是敢伸冤报案的话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他在祥符县无亲无故,被鬼魂找上门连哭都没地儿哭。
苏景殊:……
放心,颜查散罪不至死,变不成厉鬼来凡间索命。
要是颜查散能变成厉鬼,小书童被害死之後也能变成厉鬼,大家都是厉鬼指不定谁不放过谁。
淡定,不怕,这里是县衙,什麽孤魂野鬼都不敢来这儿放肆。
小小苏拉着书童安慰了一番,让他安心回房间休息,然後转头看向周青松,“青松兄,你想去看吗?”
“又不是我和他们吵,为什麽不去?”周青松带上纸笔,无所畏惧,“走,去听听他们还能说出什麽惊世之语。”
他是个正常人,编不出那些离谱的话,得把那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话都记下来回家才好讲给街坊邻居听。
苏景殊同样带上纸笔,“英雄所见略同。”
感谢青松兄提醒,这下故事的结尾更有冲突戏剧性了。
冯君衡被抓後直接压入大牢,颜查散和柳家三人却是挨了板子之後再押回去的,四个人都不是皮糙肉厚之辈,挨了板子之後没有半死不活还能吵架也是体格好。
早知道这样就该直接打四十大板不给他们减半,看他们还有没有精神在牢里闹事。
让他们看看冯君衡以一敌四战况如何。
等白五爷送完信回到县衙,看到的就是空空荡荡的花园。
白吱吱:???
他就出去了一会儿,人都跑哪儿去了?
白五爷找人问话,听到人都在牢房後眉头皱的死紧,纠结半天到底还是没有难为自己。
他的命也是命,不如等景哥儿看完回来讲给他听。
直面那群神经病的冲击太大,景哥儿的转述虽然夸张但是好歹能让人发笑,比起亲自去看他选择等待景哥儿的精彩发挥。
景哥儿本人表示,现场的确很精彩。
有句话说得好,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对待不要脸的人就要比他们更不要脸。
颜查散和柳金蝉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可冯君衡是个无赖啊,还是个即将被砍头无所畏惧的无赖,战斗力比在外面的时候高的多的多的多。
在冯君衡眼中,柳金蝉是他板上钉钉的媳妇。
姑母无子,他们姑侄俩都说好了将来柳家的财産都是冯家的,他虽然长的不怎麽样,但也是高大健壮的好儿郎,柳员外还有什麽不满意?
金蝉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他三番五次求娶都没有结果,问到最後问出了个金蝉已有未婚夫,有未婚夫为什麽不早说?吊着他的胃口有意思吗?
柳员外嫌弃颜查散家穷想悔婚,他冯家不穷啊,要是冯家条件不好,柳员外也不会和他姑母成亲。
结果可好,嘴上说着不愿金蝉嫁给颜查散,实际上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吧?
别说柳家女儿重视名节不见外男,要真的不见外男,为什麽大半夜的私会颜查散?就因为颜查散是她未婚夫?
唔,不对,见未婚夫的确是天经地义。
重来。
既然不愿让金蝉嫁给颜查散,为什麽又让他们私相授受?
要悔婚就干脆悔婚,别一边悔婚还一边纠缠,柳家打算一个女儿嫁几个人啊?
冯君衡被关进牢里後就一直发疯,他觉得他落得现在这个下场都是柳家害的。
冯家也是祥符县的大户,家里吃穿不愁衣食不忧,就算他没啥本事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要不是柳家一直不给他准话,他怎麽会夜宿柳家然後杀人?
都是柳家的错!
他知道柳员外看不上他,也知道柳金蝉有未婚夫,可是柳员外也说了不想让女儿嫁给穷书生,这不就是说他还有机会?
要是柳家老头儿直接说明白不愿让金蝉嫁他,他也不会上赶着热脸贴柳家冷屁股。
一女想二嫁,还说的冠冕堂皇,不愧是柳家。
柳洪气的脸涨成猪肝色,指着冯君衡“你你你”个不停,哆哆嗦嗦说不出整句的话。
周青松笔下不停,一边写一边感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苏景殊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就是坏事暴露後甩锅而已,他刚说的那些绝对是三分真七分假。”
啥不会上赶着热脸贴柳家冷屁股,柳洪平时对他有过好脸色吗?
虽然柳家没几个正常人,但是不代表他死缠烂打就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