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起身上前,他麻木了神经,克制着所有情感和思绪,手指却仍旧不住发抖,无论发生了多少次,雌伏于人这件事,他还是无法习惯。
这种时候赵珩从不性急上手与他撕扯,反而喜欢他不得不配合的模样,或许是无路可逃的猎物乖乖就范的样子,能给无聊的床笫之欢平添一丝乐趣吧。
赵珩并不是一个耽于逸乐的君王,这一点从他那空无一人的后宫便能看得出来,他对颜知做这些事,绝非出自男欢女爱之类的人之常情,而是纯粹的折辱。
颜知知道自己的羞耻也好,痛苦也罢,对于赵珩而言,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佐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任他予取予求。
可说来容易,这么多年,赵珩早已对他的身体了若指掌,无论他怎样防备,也能找到乐趣所在,将他的理智彻底击溃。
大衡的最高司法部门大理寺,坐落在皇宫的北边,雍城最繁华的庆荣街。正午时分,门口商贩往来络绎不绝,在大理寺内办公的陆辰时不时的就往街上瞥去一眼,却迟迟等不到想见到的人。
生怕早朝上的决议突生变故,他回到大理寺后就开始坐立难安,左等右等,直至过去一个多时辰,才看见一顶轿子停在大理寺正门外,大理寺卿颜知掀开帘子,从轿子里走了下来。
陆辰担心夜长梦多,草草收拾了书案上的卷宗,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心急火燎的迎了出去。
“……颜大人。”他不自在的拱了拱手,“今日早朝上,多有得罪。”
他见颜知面若寒霜,没有看他,正欲再度开口,“下官不过是……”
“你是来提卷宗的?”颜知打断了他。
“……正是。”
“随我来吧。”
陆辰大喜过望,便也不去在意对方态度,匆匆跟了上去。
颜知将他领进自己的书房,指了指角落的一个方柜:“今年的都在那里。旧年的那些已入库,若有需要,你去问管库房的杨主簿吧。”
“多谢颜大人!”
方柜上没有挂锁,陆辰打开柜门,便看到里面装着满满当当好几沓文书,顿时吞了口唾沫。
见颜知已经回到了书案前处理起了公务,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陆辰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动手,把里面的卷宗一沓一沓的搬出房门。
刚搬完最后一批,身后的书房门便被无情的关上了。
“……”陆辰的书房就在这条回廊的北边,离得并不远,但这一地的卷宗怎么也得搬个四五趟,着实令人感到腿软。正感到棘手时,一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虽同为大理寺少卿,宋融宋大人年长他二十几岁,又是大理寺的老人,刚任职时,没少受对方关照,陆辰铭记在心,因此敬其为前辈。
宋大人走近一瞧,看了看房门紧闭的大理寺卿正书房,再联系起早朝上那一出,不必多问便明白了大概。
“这些全都是判官案的卷宗吧?”宋融发挥古道热肠的精神,立刻挽起袖子动手搬起一沓,“来吧,一道搬过去。”
“多谢宋大人!”
两人一齐动手,走了两趟,便将那一地的卷宗全数搬到了陆辰的书案旁。
陆辰千恩万谢后便立刻开始给卷宗分类。宋融却在旁没有离去,他瞧了瞧窗外不见闲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弹劾颜大人?陆大人,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你怎么想的?”
陆辰整理案上书卷的动作顿了一顿,尴尬一笑:“下官也是一时起意。”
“真是糊涂。你可知颜大人是何许人也!陛下素来最为偏袒他!好在有惊无险……不过,这下烫手的山芋可是被丢到你手上了。”
“下官不觉得这是颗烫手的山芋。此案既然到了下官手上,下官便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陆辰说着,忽然忍不住问道,“宋大人,陛下为何如此重用颜大人?他在位七年有余,这桩案子至今毫无进展,凶徒如今仍逍遥法外,连连行凶,根本不把司法刑典放在眼里。陛下如此英明,为何不早将颜知罢免,另寻能者?”
第3章 判官案
“嘘!你小点声!”宋融有些紧张的再度看向窗外,“还嫌没把颜大人得罪够吗?”
“……”
“早朝上你也瞧见了,陛下对颜大人何曾有半点苛责之意?你要想在大理寺待下去,还是早日上颜府登门道歉吧!”
见陆辰这个后辈脸上仍是一脸不服气,宋融又道,“算了。我和你直说了吧,陛下与颜大人并不仅仅是君臣之礼。”
陆辰一惊:“难道颜大人是什么皇亲国戚?”
“那倒不是。”宋融摇头,“颜大人是庶民出身,家中也并不富裕,听说父亲早亡,从小只与母亲相依为命。但,早在他科举入朝之前,便已与陛下结识。”
“这是怎么回事?”
“朝中的老人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了。当年,陛下还是储君之时,曾在孝贤太后的安排下离开雍城,前往咸阳致仕官员的书院进学。而那,便是颜大人登科前求学的书院。”
陆辰会过意来:“也就是说,陛下与颜大人曾同窗共读?”
“想必是如此!你想,陛下自幼便无兄弟,也没什么同龄朋友,对于同窗之谊可想而知会格外珍惜。”
“原来是这样。”陆辰恍然大悟,“陛下真是重情重义。”
不过,作为一国之君,只重情义,任人唯亲,也难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这案子已经被他要到了。陆辰低头看了看手边的卷宗,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后,总算略感心安。
送走宋融之后,陆辰便迫不及待的开始翻阅刚拿到手的卷宗。只不过,细读下来他颇有些意外,颜知清隽的字体详尽的记录着案件的各种细节,与印象中敷衍了事的形象大相径庭。
陆辰读到一半,忍不住抬头望了望书案边卷宗那惊人的数量,奇怪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桩骇人听闻的凶案,被世人统称为判官案。自丰平年间起至今,已有十余年,直至今日,那凶徒仍在行凶,有时间隔数月,有时不过两三天,拢共已犯下一百一十六起命案。
世人称之为判官案,原因有二。
一是凶徒的手法极其残忍,凌迟,剥皮,抽肠,也仅仅是其冰山一角。凶手就仿佛是从地府而来的阎王判官,拿各种不同的残酷花样去夺人的性命。
二是凶徒加害的大多本就是终日作奸犯科之人,百姓早已经不堪其扰,所以哪怕凶徒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对这种人处以私刑,百姓并不以为意,甚至拍手称快的人也不少。一生与人为善的平头百姓并不惧怕这个杀人如麻的凶手,他们称其为铁面判官,反而为称颂之意。
朝廷这边,虽然一直在调查,却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自大理寺卿颜知上任后接手此案,至今已有七八载,案件仍旧毫无进展。
陆辰本以为颜知是仗着陛下恩宠,懒散无为,消极怠工,才令此案沉积数年,可看着手中一字一句的记录,看看身边满地的厚实卷宗,自己大抵真的是冤枉了颜大人。
再想到早朝上颜大人说自己才疏学浅,难道……那些都是肺腑之言,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难道……在这么多起案件中,颜大人,甚至是整个大理寺,都没有找到丝毫线索吗?那个凶徒,就真的手段如此高明吗?想到这,陆辰心情有些沉重,但立马又摇了摇头,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他必须要查明当年的真相不可。
几日后,在雍城近郊的渝水县,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接到消息的陆辰当即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路上,传信的渝水县捕头和他介绍了大致的情况。死者是县衙门里当差的小吏,尸体被丢弃在田埂边的水渠里,是早起耕地的农民发现的。根据仵作初步的判断,死者死于失血。
“失血?”陆辰不解,“判官案的凶手手法素来穷凶极恶、骇人听闻,这次的死者只是死于失血,如何能断定此案是判官所为?”
传话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拿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陆大人,您亲自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多久,马车便到了渝水县,郊外的良田边杵着一大批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的,相当嘈杂。
陆辰刚跳下马车,便发现不远处还停着另一架马车,看起来也像是大理寺的装饰。他还来不及思索,便瞧见人群让开一条道来,大理寺卿颜知正带着几个手下的人从田边走来。
……
居然来得比他还快。陆辰沉了沉气,上前作揖行礼:“颜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路过此地罢了。”颜知并未解释太多,说完便留下一句“告辞”,上了马车。
路过?有这么巧的事吗?
陆辰不敢追问。但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颜大人调查此案已有数年,突然被自己接手,必然会感到不习惯,甚至可能会有不甘心的情绪。
反正,只要他不作过多干涉,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目送颜大人离开后,陆辰立刻示意捕头带路,带着几个手下钻进了人群。
在看到田埂旁的尸体的瞬间,他就明白了那捕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是盛夏的季节,一具泡在脏水里的尸体,想必气味画面都会相当不堪,陆辰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看到尸体的惨状之后,他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背脊窜到天灵盖,脸色发青地僵在那里不过片刻,便冲到一旁干呕起来。
他出身书香门第,家境优渥,因而并不清楚夏季的田埂水道里,藏着什么东西。
只见尸体仰面朝上躺在狭小的水渠里,浑身肌肤都是灰色的,眼睛,口鼻,四肢,躯干,所有暴露在外的肌肤都充斥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黑色血洞。
罪魁祸首是蚂蟥,成百上千只蚂蟥或吃饱喝足的蜷在尸体边上,或仍然挂在尸体上,简直像一条条漆黑的铁环。
尸体的血已经被彻底吸干,让人不禁怀疑附近几里地的蚂蟥都闻讯赶来,在这里饱食人血,以至于附近的水都染成了浅粉色。
第4章 办案心切
当地的仵作哪里见过这样的光景,面色如纸,哆哆嗦嗦地将结果禀报给陆辰。
“死者手脚被捆绑,身上只有一处刀伤,避开了要害,出血量并不致死,但,但是,蚂蟥吸血,会留下一个环形的伤口,吸血之后,伤口会血流不止,几日都不会愈合,尸体身上,少说也有几百个血洞,他是被活生生吸血吸死的。”
陆辰满嘴酸苦味,肚子像被人打了几拳,仍在翻江倒海的搅动,他用衣袖捂着嘴,询问大理寺带来的陈主簿:“陈大人,依您之见,是判官所为吗?”
陈主簿是大理寺的老人了,经手过不少判官案,比这凶残的也多的是,因而显得平静许多。他点点头道:“凶手能刻意避开要害,方位,深浅,都恰到好处,且刀法利落,没有多年的杀人经验是做不到这一步的。而且……这样阴毒的折磨人的手段,也是极其少见的。因此下官认为,此案正是判官所为。”
陆辰采纳了陈主簿的意见,挥手吩咐渝水县的捕快道:“好了,你们将村民疏散开,然后把尸体收进义庄吧。”随后又转向带他过来的捕头,问,“你们知县现在何处?本官有话要问。”
捕头道:“张知县半年前母亲染病去世,因此回乡茹素三年,在朝廷安排新任知县之前,县内大小事务都交县吏朱义掌管。”
“县吏?难道就是——”
“对,死的那个就是朱义。”
话音刚落,边上的围观人群里便传来了几声怒骂。“死的好!”“活该!”
陆辰闻言看向人群,便看见几个老农一脸义愤填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他又看看捕头,见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陆辰厉声问。
捕头道:“回大人。朱义虽只是个小吏,这半年来却代理着知县的公务,可能也是忽而得了权势,在县里胡作非为,强征税目……家中宽裕的乡绅们倒还能对付,可家中贫寒的佃户上哪里去筹这笔钱?若交不上,便连犁地的牛都被拖走宰杀……唉,百姓……苦不堪言啊。”
“……”陆辰面色凝重,心想难怪要让他被吸血而死,原来是这个说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确实是判官一贯的路数。
这时,捕快们已经捂着鼻子将尸体从水渠里拖了出来。
尸体被这么一翻动,愈发是臭气熏天,让围观的人都不由退避三舍,陆辰办案心切,只能忍着恶心在旁看着。
捕快们个个鼻歪眼斜,心里直呼倒霉,一群人畏手畏脚的将尸体翻了个身,正打算解开死者被束缚在身后的双臂,却忽然被陆辰制止。
“等等!”
陆辰几步上前,然后转向跟上来的陈主簿,问道:“陈主簿,我看这绳结有些特别,可有什么说法?”
陈主簿弓身看了看手腕上的绳结,又移到尸体脚边,看了看脚上的绳结,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感慨道:“陆大人真是好眼力……我看这像是军队里拴马的绑法。我这便找人画下来,打听清楚之后,再来向大人禀明。”
“那便劳烦您了。”陆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