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你从未喜欢过我。”
“……嗯。”
几乎是微不可闻的低声。
但江绾回答了。
谢聿手上颤得厉害,几乎要生不出力道继续抓着她。
他手指松动,手臂缓缓垂了下来。
直到亲口听到她的承认,他才发现比起眼下知晓她曾喜欢过许令舟的事实,他更无法接受的是,江绾从未喜欢过他。
承认吧。
最初的话语是假话。
但往后那么多的相处中,她也仍然没有喜欢上他。
她不喜欢他。
谢聿心尖一刺,神情骤变。
他垂下的手蓦地抓住江绾的手腕,扯着她就要往外走。
江绾一惊,反抗道:“世子,你干什么?”
“随我回京。”
“你疯了!”
江绾惊声拔高了声量,“怎会是此时回京,我们说好要待到中秋之后的。”
谢聿冷笑一声:“你还想留在襄州做什么,你想见许令舟,你想背着我去赴约。”
“……什么?”
“你已经与我成婚了,我不会再让你见他了。”
江绾瞪大眼,挣扎也变得更激烈起来:“你放开我,你冷静一点,你在说什么胡话,放开我!”
谢聿冷冷地看着江绾对他的抗拒。
好像他是洪水猛兽,好像她即刻就要逃离他身边。
谢聿头脑发胀,扯着江绾的手臂用力将她扯离门前。
江绾身子踉跄的一瞬,谢聿抬手就要开门。
江绾猛然回过神来,不顾身姿不稳,大力甩开谢聿的手:“我不走!”
谢聿掌心落空,开门的动作也顿在了原地。
屋内好似凝滞住了。
空气也又一次沉寂了下来。
身后传来江绾缓缓挪动脚步的轻声。
是在后退,是在远离。
直至江绾退至不知何处,总归已是彻底远离他,她的脚步声才停了下来。
江绾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世子,你可曾记得,最初是你告诉我,你我之间不需有别的心思。”
那时的谢聿正是如此说的。
他说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仅为利益牵扯,他在成婚的第一日便警告江绾不要对此婚事抱有别的念想。
是他自己说的,是他自己要求的。
谢聿背脊一僵,连面色都怔住。
“你说这桩婚事并非你情我愿,我知你受于逼迫,我又何尝不是。”
“别说了……”谢聿垂落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却在发颤。
他的背影立于门前,几乎是挡去大半光亮的高大,此时却又好似一堵脆弱得一推便倒的裂墙。
他沉溺在名为江绾的这一汪温水中时,他便早就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怎样的态度对待的她。
可是江绾从未忘记,且一直记忆清晰。
她缓声又开口:“但婚事既然已成,我从始至终想的都只是好好过日子,当好你的妻子,当好国公府的世子妃。”
是的。
谢聿无法否认,江绾所言正是事实。
而他最初,也的确是如此想的。
可喜欢上江绾是他预料之外的事,但似乎也是必然会发生之事。
她那么好,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周围所有人的喜欢。
他亦没能抵抗,也根本不曾抵抗。
只是他以为,在他喜欢上江绾的同时,她也会为他倾心。
可自己过往说过的话,此时像一记耳光打在脸上,打得他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真如他那时所言,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别的心思。
江绾:“我自认我虽未做到事事尽善尽美,但也绝非一无可取,我是否心中另有所属,也并非我能控制之事,我只知不做失德之事,也如世子最初的要求一般,这样何错之有?”
谢聿终是有了动作,他缓缓转身,看向江绾的目光深沉又痛楚。
江绾蹙着眉头,身体有本能的提防。
如此动作又再次击溃谢聿的心理防线,令他恨不得当即走到她跟前,让她褪去这样的防备。
可他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我反悔了,江绾,我收回我的话,我反悔了。”
“世子何意……”
江绾一眼撞进谢聿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像是一汪深潭,卷着她想将她一同拉入深处沉溺。
可她挣脱着脱离了出来,回以他平静的目光。
若谢聿所言,是想推翻以往的说辞,又重新要求她,在这段婚事中她还要对他心生喜欢。
那江绾的回答,只能是:“这不是我能控制之事。”
谢聿站在门前,白日的光亮顺着门缝泄入屋中。
分明是明亮的光线,却在他脸上笼罩出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谢聿突然想起他与江绾在襄州的初见。
是在城西码头的来方客栈门前。
他隔着雨帘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时他还心生厌烦,嘴上未说,心里却在烦她一路找至此处来。
可见到江绾,也让他意识到,往后他便要与眼前这个人长久的生活下去。
只是如今想来,那成了他可笑至极的误会。
或许她要见的压根就不是他。
真正有了成婚的实质感,是在他们的新婚之日。
他看着他居住多年的屋宅因成婚之事而被装扮得面目全非。
他在他的床榻边,看见了那道蒙着红盖头,安静等待他掀起盖头的身影。
他本不愿,但也只能试着去接受,与她相处,与她度过漫长岁月,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至少不能像他的父母那样。
不能孕育一个像他一样生长的小孩。
那时,他尚且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江绾生出名为喜欢
的情绪。
若回想那时的自己,他似乎就不难接受江绾此时对他的回答了。
感情之事,何以掌控。
不过受迫成婚,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即可。
谢聿想要回答,嗓音却卡在嗓子里,怎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越是想要如此回答,心中就越有躁动的反抗要随之冲上。
他不愿意。
他的贪婪早已将他淹没。
她是他的妻子,他需要她的爱恋有何不可。
“若我说,必须如此呢……”
谢聿声量低至险些叫人听不见。
他分明说着强硬的话语,语气里却怎也拿不起真正强势的态度。
他甚已经在无法扭转的事实下没了任何底气。
好像声音稍大几分,这个被他强行筑起的可能性就会瞬间破灭。
江绾摇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做不到?”谢聿哑着嗓音,眼眶热得厉害。
他以往从未想过,如此一件事会令他生出这样强烈的情绪。
只是江绾的拒绝,就几乎要将他击垮。
“难道你说的做好我的妻子,做好国公府的世子妃,就是心里一直装着别的男人,而对自己的丈夫毫无情意吗?”
“不是。”江绾远比谢聿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