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成婚才是迫不得已。
那他们过往的那些温情算什么?
谢聿的眼眸漆黑不见底,像是要将信纸盯出个窟窿来。
但信纸没有,他的心脏才像是被利刃捅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几近失控的震怒冲上头顶,他也终是知晓打开抽屉前那股没由来的直觉是为何。
直觉让他不要打开,直觉让他不要去看。
就像是心底深处对真相早就有了猜测,却想让自己如懦夫一般,不去看,便不会知晓,继续将自己蒙在鼓里。
可笑至极!
谢聿手上颤抖着,指腹将手中信纸捏出一道褶皱。
哗的一声——
几张信纸散落。
屋外正这时传来脚步声。
谢聿转回身去,没有丝毫隐藏,也不为躲避。
他眸中神情沉冷,紧盯着那道紧闭的房门。
房门打开。
江绾:“世子你在……”
声音戛然而止。
江绾站在门前,看见谢聿站在橱柜旁。
最上一层的抽屉已然被打开,她平日整理整齐的信件此时凌乱不堪,还有几张信纸掉落在地。
江绾原本温和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消散。
她轻轻关上身后的房门,背靠门前,缓淡出声:“世子,你看了我的信。”
是陈述句,却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
谢聿绷着唇角,眸光冷厉地看着她。
他没开口,江绾便又道:“你为何动我的东西?”
谢聿眉心突突一跳,大步朝江绾逼近,手里还攥着一封信:“江绾,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是,你为何动我的东西?”
“我是你的丈夫!”
江绾别过眼,也略过谢聿的身形,走上前几步,蹲身沉默地捡地上的信纸。
她不知道谢聿在说什么。
是说他是她的丈夫,就可以随便动她的东西。
还是说,他是她的丈夫,所以她不可以喜欢别人。
谢聿目光阴鸷,看着江绾,身体却像是被冰封一般,僵硬得动弹不得。
直至江绾将掉落的信纸都捡起重新站起身来。
她看起来仍旧平静,像是压根没有被撞破隐秘之事的慌乱,也丝毫不觉得任何心虚。
谢聿甚至觉得她要开口向他解释了。
解释他看到的都是误会,解释信上所写并非他想的那样,所以她才不显慌乱。
可是空气仍在沉寂着。
江绾起身后,沉淡目光直直看向谢聿。
可那显然不是想要解释的表情,甚仍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只为责怪他随意动她的东西。
谢聿觉得自己此时像个笑话。
他发现他的妻子心中另有所属,他的愤怒,急切,不敢置信,却丝毫没引起对方的共鸣。
她的注意力竟落在别的事上。
好似她喜欢别人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谢聿艰难地扯动唇角:“这都是你写给许令舟的信。”
“是。”
江绾顿了顿,补充道,“以前写的,出嫁前。”
“为何还要留着?”
屋内又陷入片刻沉默。
江绾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重复:“这些信,是我出嫁前写的。”
“我问你为何还要留着!”
江绾抬眸,静静地看着谢聿。
此时的谢聿令她感到陌生。
她少有见他如此情绪起伏之时,甚不理智到逮着一个答案早已明确的问题反复询问。
“江绾,说话。”谢聿挪动脚步,再次步步向她逼近。
他冷着脸色,眸光沉暗得厉害。
江绾不知谢聿究竟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她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了。
这些信,皆是她出嫁之
前写的。
在她出嫁后,就被留在了她的闺房中,留在了襄州。
回答便是,她过往有过一名倾慕许久的男子。
他在信上已经看到了,不是吗。
“我喜欢他。”江绾开口。
从未向旁人提及过的心绪,没曾想初次道出,会是在谢聿面前。
“我倾慕他多年,未曾宣之于口,只写于信件,但也从未寄出。”
江绾眼睫微动,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所以这些信留在了这里,在我嫁给你之后,它们也一直留在这里。”
谢聿犹如坠入冰窖。
“倾慕多年,你分明说的是对我倾慕多年,是骗我的,所以你是骗我的。”
江绾蹙了下眉,越发听不懂谢聿在说什么了。
谢聿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走近到江绾身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他想从她眼中看出几分愧疚,几分慌乱。
可只有不解。
江绾对他所说的话感到不解。
她也挣扎在他的桎梏下:“世子,放开我。”
但谢聿却越掐越掐越紧,逼着她步步后退,直至她后背抵上房门,再无路可退。
“那些话是骗我的,与我的相处也是骗我的吗?”
江绾不明谢聿所言,何为骗。
她逐渐想起了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在谢聿前来提亲的那一日,与屋中的单宁秋随口一说。
且不说当时她道出此言的前因后果。
那时她也分明听见了屋外一声不屑的冷嗤。
谢聿听见了,显然是全然不信的。
江绾想要扭头别过视线,但谢聿的手指将她紧箍,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得敛目,视线垂落地面:“我与世子成婚,从未做过有违身份之事,我与世子的相处,正是夫妻相处,我何曾有过欺骗?”
谢聿呼吸一顿,眸光颤动着。
好似一盆冷水从头将他浇了个遍。
他顿时觉得自己此时的逼问像是在自取其辱。
他正在自己将自己的尊严一点点撕碎。
夫妻相处。
他们之间的夫妻相处。
谢聿从意识到自己对江绾动心以后,就一直怀揣着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的想法。
可事到如今,他极力回想,却想不出除了提亲那日偶然听见的话语,江绾可还曾在别处,亲口说过喜欢他。
没有。
她从未说过。
谢聿嘴唇微颤,声色低哑地问:“所以你现在还喜欢他?”
江绾皱眉沉默着。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谢聿却又问:“那我呢?”
江绾一愣,怔然抬了眼眸。
她分明也同样没有做出回答,但眸中神色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