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过年(一) “不刮胡子就不许亲我,我……
小年前最后一个休沐日,陈君迁前一晚早早回家睡了个好觉,休沐当天起了个大早。
沈京墨前一晚被他缠得紧,虽说始终没做到那一步,可他说足足五日没见,实在忍不住,一摸上床就贴过来搂着她亲到喘不过气,才歇没一会儿又要亲,如此反复好几次,还是怪累人的,故而直到天光大亮,她都昏昏沉沉没力气起身。
陈君迁起身时没有喊她,偷偷亲了亲她的脸后,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地,边穿衣边走到水盆前。
沈京墨感觉到脸上被什么东西刺了刺,不疼,但痒痒得不舒服,又躺了片刻,睁开眼来,就看见他背对着她洗脸。
陈君迁的外衣还没系好,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随着他弯腰,柔软的布料紧贴着他的腰身,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
沈京墨偷看了几眼,红了红脸,想要移开视线。
听见身后的动静,陈君迁转过身来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
沈京墨忙把眼闭了起来装睡。
陈君迁笑她一声,把脸上的水擦干,走回到床前来,蹲在她眼前,从额头一路亲到下巴,边亲边说:“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待会儿来人了就睡不着了。”
可他这么亲她,哪里是想让她接着睡的意思?分明是想把她闹醒。
他的吻扎脸,沈京墨忍着痒意把他推开,一边问他谁要来,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大人是打算蓄须了?”
陈君迁一愣,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有胡茬?”
沈京墨点点头:“扎人呢。”
他又用力蹭了蹭,才勉强察觉到一点刺痛。
大越男人爱蓄须,有些人二三十岁就开始留,每日抹油疏通,当成宝贝似的精心打理的不在少数,像孟沧、翁逢春就都有蓄须。
可他欣赏不来下巴上多出长长一撮毛,以往也几乎不长胡子,再加上平日里粗糙惯了,虽然近来开始抹面脂注意保养脸皮,但还是没注意到下巴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胡茬。
他又蹭了蹭手背,确实有些扎人:“我去找我爹要油膏和刮刀,今儿就给它刮掉。”
沈京墨很满意他的回应,她也不喜欢胡子拉碴的男人,他若是要蓄须,那就别想再亲她了。
但她面上并无表露,只问他等下谁要来。
陈君迁却神神秘秘地看她一眼,故意卖关子:“来了你就知道了。”
沈京墨这下没睡意了,起身梳洗。
刚用过早饭,院门就被人扣响了。
陈川柏跑去开门,陈大跟在他后面,陈君迁也放下手里的米糕走了出去。
这么大阵仗,沈京墨对来者的身份更加好奇,也放下碗筷走到屋门口去往外一瞧——
来的人她还真认识,是谢玉娘和她爹。
父女俩推着辆小车,车上放着一口巨大无比、几乎能放得下一整个人的大锅,锅里还有一个扁扁的四方小包。
进了院,谢玉娘把小包取出来挎在身上,谢老爹和陈家父子三人一人抬一处,合力把大锅抬了下来,架在不知何时布置好的柴火堆上。
做完这些,几个男人就往后院走。
谢玉娘见沈京墨一脸困惑,上来和她打招呼:“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沈京墨不懂:“看什么呀?”
谢玉娘晃了晃腰间的小包:“杀猪呀!”
话音刚落,后院便传来一声凄厉的猪叫,且一声比一声凄惨,听得沈京墨直发毛。
“丫头!来帮忙!”
谢老爹高喊一声,谢玉娘只好撇下沈京墨,快步跑去了后院。
这下前院里就只剩下沈京墨一个人了,她听着猪的惨叫声,实在于心不忍,可又禁不住好奇,犹豫了半天,悄悄跑到了后院的小门外,将门打开一条缝往里瞧。
后院里,一头猪正疯了似的满院乱跑,挡在它前面的它低头就撞,把立在院墙下晒药用的草席都撞散了架,干草撒了一地都是。
几个人四面包抄,可那猪却意外地灵活,陈川柏好不容易抓住了猪尾巴,却被疯跑的猪往前带了一个大跟头。
兵荒马乱之中,那头猪瞧见了打开一条缝隙的小门,立马撒开蹄子向着沈京墨冲来。
沈京墨吓了一跳,猛地一把将门摔上。
“嘭”的一声,门板险些被撞碎。
门后传来猪哀怨的哼唧,但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激烈。
沈京墨在门边躲了一会儿,见动静消停了,才敢打开门往里看。
刚才那头猪鼻子头被撞破,整头猪已经没了气力挣扎,被几人合力按在地上,四脚朝天,谢老爹拿来绳子,把它的前脚后蹄分别绑在一起,用杆子一挑,放到一块台子上。
台子是个平坦的案板,下面放着一个大盆。
谢老爹常年走南闯北耍大刀,颇有一把子力气,一只手按住躁动的猪头,另一只手朝谢玉娘伸去。
谢玉娘将小包取下来展开,里面是大小不一的刀子,有些是用来剔骨的,有些是用来放血的,有些则是用来割肉的,总之用途不一,装备齐全。
她把一把尖刀放到谢老爹掌心,谢老爹手在猪脖子底下一划,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流进案板底下的大盆子里。那猪痛苦地挣扎两下,就渐渐不再动了。
趁着给猪放血的空当,陈君迁走到沈京墨身边来,夸她聪明,要不是她引猪撞门,刚刚还真不好抓那猪。
沈京墨哪里有想那些,她只是站在门口,同情地看了案板上的猪一眼。
倒不是她同情心泛滥,猪肉她也爱吃得紧,只是刚刚听过猪死前的惨叫声,心里着实有些不好受。
“现在是在等什么?”她问。
陈君迁给她解释:“杀猪要先把血放干净,不然血留在肉里就不好吃了。等血放干净了,就该烧水褪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口大锅前,倒上大半锅水后点燃了下面的柴火堆。
等水烧开,血也刚好流完,陈君迁和谢老爹一前一后把死猪抬过来放进锅里,用滚烫的开水一烫,拿粗糙硬实的刷子把皮上一层硬硬的短毛刮掉,之后再搬回案板上,从肚子中间一开两扇,割肉剔骨。
沈京墨实在不敢看下去,只看到刀子刺进猪腹里,就强忍住恶心跑开了。
谢老爹很快就把一头猪收拾好了,又去杀第二头。
等到两头都处理干净了,陈大将几块好肉包起来,当做给谢家的酬劳。剩下那些,除了没人吃的猪头、脏器,还特意留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说是留给儿媳吃的。
其余的肉,父子三人全部装进背篓里,拿到县里去卖。
陈君迁原本想要叫沈京墨一起去,可她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他好不容易敲开了门,却发现她脸色发白,捂着鼻子说他身上都是猪肉味,一步也不肯让他接近。
他也就不强求了,叮嘱她在家注意安全,他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之后才离开。
等到傍晚时分,陈君迁果然如约回到了家里。
进屋之前,他想起沈京墨说他身上有味道,他自己虽然闻不到,但也不想呛着她,连屋门也没进,先去厨房里烧了锅热水,把身上的猪肉味洗掉,穿了一天的外衣也仔仔细细揉了半天,这才敢进屋里去。
沈京墨在灯下刺绣。
原先接的几件绣活,因为给陈君迁做氅衣而耽搁了,这几日她只要有空,都在赶这些。
陈君迁找了件干净外衣穿上,走到她身后,俯身亲了亲她的脸。
沈京墨嫌弃地一躲:“大人还没刮胡子。”
陈君迁一怔,这才想起这码事,他摸摸下巴,又来亲她:“忙忘了,明儿就刮。”
沈京墨不肯让他亲,又躲了一下,他却还不知趣地追过来。
她躲不开,愤愤地拿针扎他手,看他吃痛地“嘶”一声,她轻哼:“不刮就不许亲我,我也怕扎。”
陈君迁只好看着她叹了口气,出去了半天,拿着一盒油膏和一把刮刀回来,往灯下一坐,把东西推到了沈京墨跟前。
沈京墨瞥他一眼:“做什么?”
陈君迁:“帮我刮。”
沈京墨:“我又不会。”
陈君迁:“天黑了,我自己看不清。”
沈京墨:“那就找川柏去,他年纪小眼睛好使。”
陈君迁:“以前是他给我刮,现在我都有娘子了还找他做什么?”
沈京墨知道他在耍赖,把手里的针线放下,瞪他:“大人的意思是,我和川柏是一个用处咯?以前他做的活儿,以后都换我来做?”
陈君迁把她抱到腿上,握住她推搡他的手,在手背上狠狠亲了一口:“他怎么能跟你比?我可从来不亲他!”
沈京墨又气又想笑,低头去踩他的脚。
陈君迁这回没有躲,反正她坐在他腿上,使不上劲,多踩几脚也不疼。
等她消了气,陈君迁又把刮刀往她面前一推,讨好地看着她。
沈京墨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先把绣品放好,回到桌边来拿起油膏和刮刀,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取来一块用温水打湿了的巾子捂在他下巴上。
过了一会儿,胡茬变软了些,沈京墨拿起油膏,一寸不漏地抹在陈君迁的下巴上,随后拿起刮刀:“先说好,我可从没给谁刮过胡子,大人最好别乱动,刮破了我可不管。”
陈君迁点点头,仰起脸来朝向她。
他坐在椅子上,沈京墨弯着腰去刮,总觉得高度不合适,手肘悬空,难免会抖,刮了两下就停下了,要去找些垫手的东西来。
陈君迁按住她的腰没让她走,挪了挪椅子侧坐过来,再一伸手将她抱回腿上。这下她的手肘刚好可以放在桌上,与他高度相当,也不会腰酸脖子酸了。
沈京墨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戳穿他那些小心思,把灯挪近了些,认真给他刮起胡子来。
窗外天色全部暗了下来。
陈君迁垂眸,安安静静地看灯光在她脸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
趁她用巾子擦去刮刀上油膏的间隙,陈君迁摸了摸被她刮过的地方,颇感意外:“刮得这么好,你以前当真没给人刮过?”
沈京墨侧目瞥他一眼:“没动过手,不过看过,就学会了。”
“在哪儿看的?”
“早上大人给猪褪毛的时候。”
陈君迁:……
沈京墨是故意这么说的,见他面露无奈,她忍不住暗自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