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墨愣了一下:早上他还跟个饿狼似的缠着她不放,现在她主动亲他,他竟然会躲?
真是稀奇。
她不信邪地又凑了上去,结果再一次被他躲了开去。
沈京墨觉得有趣,也不执着于看风景了,干脆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揽住他的脖颈,硬要往他脸上亲。
陈君迁不肯让她碰到,却又舍不得把她推开,只能一个劲地把头往后仰,活像个受人轻薄的小媳妇,她则是那个轻薄他的歹人。
沈京墨见状,趁他没有防备,猛地亲了一下他暴露在外的脖子。
陈君迁忙低下头护住脖颈,轻轻推了推她的肩,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别后悔。”
沈京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继续亲他的脸,手也在他腰间乱挠。
陈君迁渐渐失去平衡,身子向侧一栽,躺倒在了软垫上。
沈京墨趴在他身上,顺势又在他下巴和脖子上一连亲了好几下,看他那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好像突然懂了他平日里追着她索吻的乐趣所在。
亲累了,她收回两只手来垫在下巴底下,问他:“你今天很反常,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刚问完,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
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陈君迁长臂一伸,将她面前的帘子掀起一条巴掌宽的缝。
马车很高,外面就算有人,也看不见躺在座上的两人,沈京墨却只要一扬头就能看见车外的景色。
她从那道缝隙中看去,一眼就看见了她分外熟悉的两个大字——沈府。
沈京墨一愣,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扑到窗边还想再看清楚时,陈君迁却将帘子放了下来。
“你不是说沈府还没收拾出来,要等我父母到了再……”沈京墨张大双眼回头看他,“我父母亲……?”
陈君迁坐起身来,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冲她点了点头。
沈京墨大喜过望,随即又想起他前不久说过的话,愤愤地在他腿上捶了一下:“你不是说他们年前才能到吗?”
沈父沈母远在漠北,陈君迁进京那日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接人,可奈何路途遥远,算算日子,得除夕前夜才能到上京。
但明日是她的封后大典,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不想让她留有遗憾。
“父亲母亲太想你了,就早些到了。”
沈京墨眼眶一热,立马就要下车。
陈君迁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自己的衣领,还有她的唇畔。
沈京墨的视线随即落在他颈侧,这才发现他白色的衣领上赫然落着几枚浅淡的红印。
她慌忙去翻找镜子。
好在她的马车里总会备着一面小铜镜,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她唇上的口脂被蹭得哪里都是,这要是让人看见还得了?
怪不得陈君迁方才会对她说“别后悔”。
这人早就知道要来见谁,自己不肯沾上口脂,却不好好提醒她!
沈京墨急忙对着镜子重新梳妆,也不忘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陈君迁帮她拿着镜子,笑着看她。
她整理好了妆容,指着他的衣领:“弄干净再下去。”
“擦不掉,我也没带换的衣裳,没办法。”
他笑得愈发得意,仿佛在说,分明提醒过她别后悔的。
沈京墨急着去见父母,懒得与他纠缠,找出一条厚实的兔绒围领往他脖子上一绕,瞪他:“不许摘!”
陈君迁乖乖戴着围领,扶她下车。
沈府的大门自九年前被抄家后便贴了封条,沈京墨站在家门口,看着那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匾额和大门,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来。
九年前被母亲送出府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回来了。
可如今,沈府的大门敞开,仆从里里外外忙着张灯挂彩,看见她时,都笑着唤她“小姐”。
一切仿佛都不曾变过,就好像她只是出府游玩了几日,家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喜极而泣,泪眼模糊地扭头看向陈君迁。她知道这些是谁的授意。
陈君迁擦掉她的泪,笑道:“父亲母亲都在府中等着呢。”
沈京墨破涕为笑,眼角挂着泪珠也顾不上擦,抓起他的手往府里跑去。
沈饶和柳氏晌午刚到上京,知道女儿会来,顾不得休息,就在前厅等着。
沈京墨还没进到前厅,就远远看见了二老的身影,哭着喊了一声“父亲母亲”。
那声音不大,柳氏却听得清清楚楚,抬起头,沈京墨已经跑到了眼前,泪眼婆娑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柳氏顿时落下泪来,抱着女儿舍不得撒手,就连一向严肃的沈饶也红着眼眶走过来,将母女俩紧紧抱住。
沈京墨被抱在中间,一会儿看看柳氏眼角的皱纹,一会儿又看看沈饶苍老了的脸,似乎不敢相信他们一家三口真的重聚了。
陈君迁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沈京墨。
悄悄筹备今日这场阖家团圆时,他就无数次想过,再次见到父母她该有多开心。但想象再多次,也不及她现在带着泪的笑容好看。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沈饶才松开怀抱,同时扯了扯柳氏的衣袖。
柳氏不满地搡了他一下,怪他打扰她和靖靖团聚。沈饶只好咳了两声,柳氏才想起来,姑爷还在门口站着呢!
她依依不舍地放开女儿,看向自家姑爷。
沈饶也在看着陈君迁,只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次见面时,他还是个在山里跑来跑去的七岁孩子,谁能想到二十五年后,他竟成了天下之主。
论关系,沈饶是他的岳父,该陈君迁给他问安。可论身份,他明日就会登基为帝。虽然今日他还不是皇帝,但沈饶也不好让他来问安。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女儿,又看向陈君迁,正要对他行臣子之礼时,却被陈君迁抢先一步,问他这位岳父安。
向来恪守礼节的沈饶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与惶恐,看得一旁的柳氏和沈京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君迁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幸亏他反应快,天底下哪有姑爷受老丈人拜的道理?
翁婿俩问候完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陈君迁看向沈京墨,她却故意扭过脸去不给他解围。
沈饶也看向柳氏,手背到身后,拽了拽她的手指。
最后还是柳氏出来说了几句,才免了两个男人的尴尬。
陈君迁顺着柳氏的话聊了几句,暂且出去了片刻。
柳氏趁此间隙捏了捏沈京墨的脸:“看你父亲和你郎君那样,你就高兴了?”
沈京墨把脸埋在柳氏肩上,笑得浑身直发抖。
还没笑够,陈君迁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数名侍卫,每两个侍卫抬着一口硕大的箱子。
四口箱子一一摆开,柳氏用眼神询问沈京墨这是什么。沈京墨猜是他用第二驾马车运来的东西,但她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好奇地跟过去看。
陈君迁让人把箱子打开,几人这才看清,里面全是些御寒之物,从衣物到家什摆设,只要是能想到的取暖的物件,这里应有尽有。
陈君迁对沈饶和柳氏道:“父亲母亲在漠北时,靖靖日日惦记,说母亲畏冷,父亲的腿亦受不得寒。上京也不暖和,府中有些取暖的用具也旧了,刚好换些新的。”
柳氏忙夸姑爷贴心。
沈京墨上前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总算明白前几日他为何突然问她,上京过冬时家里都要置办何物。
这里面有些东西比她用的都要好。
沈京墨抬起头来,小声对陈君迁道:“你倒是会讨好岳父岳母。”
陈君迁“惊讶”地张了张眼:“这不是咱俩一起送的?”
沈京墨笑了:这人不光会讨好岳父岳母,更会讨好娘子。
送完了东西,陈君迁还有事要办,便留沈京墨与父母叙话,独自离开了。
姑爷一走,沈饶紧绷的脊背顿时放松了一些,柳氏更是抛却了那些体面的繁文缛节,拉着宝贝女儿说话去了。
直到天色渐晚,陈君迁忙完了正事,刚好手下也将陈大从陇右接到了上京,父子二人一同登门,与沈京墨和父母共用晚饭。
沈饶与陈大多年不见,少不了要喝上几杯庆祝。陈君迁怕他俩喝多了,只好在旁边陪着。
柳氏和沈京墨不想闻酒味,用过饭后就去了柳氏房中,母女二人关起门来,聊到快二更时,醉醺醺的沈饶才被人送回来。
柳氏接住东倒西歪的沈饶,对沈京墨道:“这儿有娘呢,你快回去看看姑爷醉没醉。”
今夜他们不回自己的宅子,就住在沈府。
沈京墨沿着熟悉的长廊回到自己的闺房时,里面点着灯。
她推门而入,本以为会闻到浓浓的酒气,却不想屋中只有她喜欢的熏香气息。
陈君迁正站在桌边低头写字,手边脚边落着许多用过的废纸。
她将门落闩,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陈君迁笔尖一顿,一手抚上她的手背,侧过脸来问她:“和母亲说完话了?困不困?”
她昨晚没歇好,早上又被他折腾了半天,想必已经累了。
沈京墨把脸埋在他背上,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细微的鼻音:“谢谢你。”
将她的父母接回上京,让他们一家团聚,她以前从不敢想会有这样一天。
陈君迁心头一软,转过身去捧起她的脸:“咱俩还用得着说谢?”
沈京墨眼中的晶莹在烛光下闪烁。
她踮起脚来,在他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陈君迁却夸张地向后一退,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一脸警觉地看着她:“明天又是登基又是封后,要早起,你今晚休想碰我。”
沈京墨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感动,唰的一下,没了。
“你想得美,谁稀罕碰你!”她剜了他一眼,作势要往床上去。
陈君迁笑了笑,这才是他习惯的相处方式。
他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前,指着桌上的几幅字问她:“之前那几个昏君人虽然不怎么样,字写得倒都挺好。我这字拿出去,是不是有点儿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