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墨“嫌弃”地把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催促他去做饭。
这里的厨房比葡萄村的大得多,陈君迁那么大的个子,在里面忙碌起来也不觉得逼仄。
沈京墨倚着门框看他。
他的衣袖卷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切菜时动作干净利落,肌肉随着发力一下下绷紧。
他面前有扇小窗,阳光照进来,刚好落在他手上,沈京墨看见了好几道歪歪斜斜的伤疤,一条叠着一条,有些颜色已经变浅,几乎难以察觉,有些却很明显是刚刚愈合不久的。
沈京墨鼻子一酸,忙把脸扭向旁边,轻轻擦了擦潮湿的眼尾。
陈君迁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边备菜边问她:“爹什么时候回来?”
沈京墨收回神来,轻声道:“昨天进山采药去了,少说也得三五天。”
长寿郡附近的山里有不少稀罕的药材,自从陈君迁走后,陈大就重操旧业,每隔几天就进山一趟,采药换钱。毕竟每日枯坐在家,就难免胡思乱想,不如找些事做,分散一下注意。
陈君迁“哦”了一声,又问她陈大身体如何,沈京墨也如实回答了。
问完家里人,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沈京墨的眼神在他和案板之间飘忽了几个来回,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但又不敢问的问题:“这次回来,何时再走?”
切菜声停顿了一瞬,陈君迁扭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切菜:“过六七天吧。”
他答完,沈京墨又不说话了。
厨房里静得只剩下“笃笃笃”的切菜声。
陈君迁刀功很好,切菜没花太多时间,菜下锅时他对沈京墨说:“回屋坐会儿,饭很快就好。”
两个人的饭菜很简单,沈京墨才回屋不久,陈君迁就端着饭菜进了屋。
吃饭时,沈京墨问他外面局势如何了。
陈君迁的语气很是轻松,脸上挂着骄傲的神情:“祁州、茂州,还有另外三州和周边的小城都被我们打下来了,这几处原本的义军和大越的卫府兵自愿归顺,加上主动来投军的,薛老将军手下已经有快十万人了。我手底下也有三万多人,四个月前连下茂州和晖州,得了不少嘉奖,不过都分下去了。”
祁州茂州在何处,沈京墨也不是很清楚,陈君迁便在桌上给她比划起来:“这是大越的疆域图,燧州、长寿郡、永寿郡、万寿郡是最南边的四处重镇,再往北这一块就是祁州茂州,在江浙以西。”
沈京墨这下才明白过来,不由得眼前一亮:“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打下近半数城池了?大越南部和西南,都在你们的控制范围?”
陈君迁得意地点头。
沈京墨这下激动地连筷子都放下了,瞅了瞅他蘸水画下的、早已消退了大半的疆域图,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那岂不是很快就能打完仗?”
陈君迁瞧见她眼里的光彩,忍不住笑了:“没那么快。这些地方地处偏远,大越本就不算重视,卫府兵极少,防御也不强,所以好打些。接下来我们要往东往北进发,等到了中原和江浙,就不好打了。”
果然,她就说这仗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结束。
沈京墨重重地叹了一声,没了胃口。
陈君迁见状也放下了碗筷,把他带回来的小包袱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了一片压得极薄的小饼递到她嘴边:“尝尝这个。”
沈京墨向后一撤,仔细打量了几眼。那小饼是不规则的圆形,一张也就巴掌大小,焦黄色,上面洒着些芝麻粒,闻之有股淡淡的焦香。
她伸手去接,却不想只微微一用力,小饼就断成了两半,酥脆得直掉渣。
沈京墨在陈君迁满眼的笑意注视下,咬了一小口。
那小饼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咸香焦脆,不油不腻,也不费牙,多嚼几口还能尝出淡淡的粮食的甜味,当做零嘴儿再合适不过。
沈京墨很快就把手里那小半块吃完了。
看见她眼里放光,陈君迁就知道,她果然爱吃这玩意儿。
把剩下半块塞到她手里,他抱起碗筷出去洗。等他回来时,她刚好将一整张小饼吃完。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礼物?”她边问边去翻他的包袱。
“嗯,茂州那边家家户户都会做这东西,是拿烧热了的大石头压出来的,便于保存。我想着现在天热,你大概没胃口吃饭,就多带了些,这玩意儿也顶饱。不过还有别的。”
他说着,将包袱全部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了出来:祁州的香粉,晖州的绸衣,茂州的朱钗,璧州的玉石,每一样都是沈京墨从未见过的样式。
“这个,是我走那年的年礼,这个是那年你的生辰礼,这个是今年的年礼,这个是你二十岁的生辰礼。”
四件礼物按顺序放好,他挨个介绍:“这些都是当地特有的,我挑了好久,本来想过年和你生辰时随信一起给你送来,又怕路上丢了。”
沈京墨惊喜又感动地看着这几样漂亮精致的礼物,想到他每拿下一座城便进去买一件的样子,不禁笑着挨个抚摸把玩起来。
陈君迁看着她眼中掩饰不住的笑,也跟着一起笑。等她把几件能穿戴在身上的都试了一遍,他一伸手,问她:“我今年的生辰礼呢?”
沈京墨还真给他准备了。
她把玉石收好,起身走到柜箱前,朝他招招手。
陈君迁走上前来,就见她掀开柜箱,从一摞衣裳被褥底下翻出一个硕大的包袱来。
“这么大?”陈君迁禁不住瞪大了眼,看看她那包袱,再看看他带回来的小包袱,对比有些惨烈。
不过那包袱虽大,却不太沉,沈京墨把柜箱盖好,将包袱摊开,也学着他方才献宝的模样,一件一件往出拿。
“这是你走后第一个月我给你做的鞋,这是你走后第二个月我给你做的鞋,这是你走后第三个月我给你做的鞋……”
她一口气摆了二十多双一模一样的鞋出来:“你在外打仗,别的东西用不着,鞋费得最快,我每个月给你做一双,就当是你的年礼和生辰礼了……怎么,不喜欢?”
陈君迁不是不喜欢,只是这四十多只鞋摆在面前,着实有些震撼。
“喜欢,”他拿起一双试了试,绕着桌子走了两圈,“又好看又舒服,喜欢。”
沈京墨看着他走路,确定那鞋合脚,也不由得意地摇晃起脑袋:“喜欢就好。那双就穿着吧,剩下的我先收起来。”
陈君迁光顾着低头看脚上的鞋,总觉得越看越顺眼,越看越稀罕,绕着桌子走还不够,还要在屋里每个角落都走上几圈才舒坦。
沈京墨收好了鞋和他送来的礼物,他还在绕圈。
她无奈地笑他:“不就一双鞋嘛,至于盯着看。”
“这怎么会只是一双鞋,”陈君迁走过来捧起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上面没针孔没疤痕,才贴在脸上边蹭边说,“这是你对我的心意。”
沈京墨被他酸得牙疼,收回手来一推他:“既然这么想走路,正好,缸里空了,去挑水吧。”
陈君迁被她推得向后一仰,又弹了回来,逮着她的脸左右各亲了一口,拉上她的手往外走,要她和他一起去挑水。
“家门口就是河,还要我陪你去?”
“咱俩一块儿出去,省得别人不知道你是我娘子,还撺掇你与我和离。”
沈京墨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随即赶紧和他解释,并非王婶她们撺掇她和离。
但陈君迁不听她解释,非要牢牢牵住她的手,在家与河之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铁了心要做给四邻看,他们夫妻感情好得很。
只是眼下正是最热的晌午,外面哪里有人?沈京墨由着他走了几趟就不肯再出门,热得躲回屋里歇晌去了。
陈君迁不怕热,把两口半人高的大水缸灌满后,又去后院劈了半天的柴,接着把浴桶搬进屋里,说要沐浴。
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确该好好洗洗。沈京墨没有睡意,便一起来帮他准备。
“你没带衣裳回来吧?”她在柜箱里翻找了半天,“去年给你做了件衣裳,也不知合不合身,你洗好了试一试。”
身后的陈君迁“嗯”了一声,紧接着便传来了入水声。
沈京墨一回头,才发现这人已经脱了衣裳躺进了浴桶里。
她顿时脸色一红。
虽然是夫妻,可他们以前沐浴都会在屋中撑起一张布帘,他倒好,大白天,屋里光线正盛,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就一丝不挂地下水了。
沈京墨避开视线,走到浴桶边,拉过一张椅子,将衣裳搭在椅背上:“衣裳给你放这儿了,洗好了穿。”说完便要出去。
一边的陈君迁又“嗯”了一声。
下一刻,却猛地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了浴桶。
第122章
伤疤 “我要是死了,你就改嫁个小白脸……
水花四溅。
沈京墨惊呼出声,突然涌上来的水让她本能地挣扎起来,没被禁锢的那只手慌乱中落在了他胸口,试图支撑住身子。可他胸口落了水,湿湿滑滑,她手一歪,险些滑入水里,只好赶忙揽住他的肩,才总算稳住身形。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待她回过神来,身上的薄裙早已湿透,松散的发梢也沾了水,正一滴一滴落入水中,划出细微的涟漪。
陈君迁却扶着她的腰,一脸怡然地看着她笑。
沈京墨秀眉一凛,收回手来拍打水面:“就知道作弄我!”
溅起的水花挂在他眉梢眼睫,他也不知躲,反手压着她的背,将她迫向他面前,俯首啄吻她的颈子。
浴桶中狭小逼仄,他一人坐在里面都觉得窄,沈京墨只能趴伏在他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做倚靠。滚烫的吻落下,她根本无处可躲,身子无法控制地一抖,惊起叮咚水声。
“现在还是白天……”沈京墨脸上如有火烤,手掌无力地推搡他,“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白天外面吵,听不见,夜深人静才更容易听见。”
他的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她不跟他纠缠,用力把他推开,红着脸小声说:“我来月事了。”
“你早上还在河里洗衣裳,院里也没有草木灰,刚才你躺在床上也没铺小垫,”陈君迁靠在浴桶壁上,朝她挑动了一下眉尖,“你没来。”
沈京墨哑然。
他这点聪明全都用在她身上了,她想找个借口都难。
“那……”她眼神飘忽,又道,“家里可没有鱼泡。”
他抬手,变戏法似的,从水中捞出一个泡软了的。
“你!”沈京墨彻底没法子了,胀红着脸紧咬下唇,含糊不清道,“那,得把床帐放下来。”
他要闹就闹吧,床帐好歹能遮些光和声音,不至于太羞人。
陈君迁却另有打算:“水都烧好了,不泡多浪费?”
沈京墨顿时张大了双眼:“你要在……这怎么成?”她肯让他在白天胡来已经很不错了,他竟还敢提如此孟浪之举!
“水一会儿就凉了,万一受寒了可怎么办?”她说着,挣扎着要爬出浴桶。
可陈君迁锁着她的腰,又将她拽了回来:“现在是夏天,水没那么快凉。大不了我快些。”
“你哪次快过!”沈京墨想也没想,气得问他,哪次不是折腾到她腰酸腿软才罢休?
陈君迁没皮没脸的,听她这么说竟还得意地笑了,倾身过来边吻她边剥她湿漉漉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