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气话,除了激化矛盾,没有任何好处。
可惜令漪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去?她红了眼,含泪直视着盛怒之中的男人,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我就是不喜欢王兄,不可以吗?”
“王兄一t点都不好,蛮不讲理,又霸道,还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意愿,总是骗我……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又为什么要为你守贞!”
嬴澈为这一句惊住,薄唇剧烈地颤动了下。
她说他一点都不好,她说她从未喜欢过他……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他们不也曾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吗?难道从前的那些甜蜜,也全是她在骗他么?
眸间掠过一丝茫然,他看着女郎决绝的、控诉的脸,心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更有足底寒气,沿着筋络在四肢百骸里乱窜,彻骨阴冷。
屋中的争吵终有一瞬静寂,唯余烛火荜拨、吞噬棉线的窸窣。见他面露彷徨,令漪心头也滚过一丝难过。后悔把话说得太过。
“王兄想怎么就怎么吧,我走了。”她低下头,转身欲离开。
鼻尖拂过的香风迫使他回过了神,嬴澈眼睫轻垂,三魂七魄转眼归了位。
这时,瞥见宋祈舟在一旁呆愣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笑话一般。他瞬然恼了,冷着脸攥过她两只手,欲带她出去。
“你要干什么?”见他似要强来,令漪慌乱地挣扎起来。
“干什么?当然是……”
他下意识想说“带你回去”,继而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丢了太多脸,恶声道:“当然是干你!”
说完,他猛地一把将她扛在肩头,疾步朝外走。
令漪全身都因这一句而羞耻地颤抖起来,拳头如雨点砸在他宽阔的背上:“你无耻!”
“无耻又怎么样?”
亲卫已经驾来了马车等候在院门之外,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疾行出了门,将她扔进马车,自己随行覆上,将她双手反剪,扯出早已备好的绳索一边捆一边道:
“既然对你好也不过这个结局,早知如此,一早就该把你的腿打断,关起来,操到你怀上孤的种为止,叫你再离不开孤……”
他越说越荒诞,越说越露骨,令漪猛烈地挣扎起来,手腕都为之生出道道红痕:“嬴澈!”
“你不要这么对我,我会恨你的!你不要这样……”
马车已经开始走动起来,他捆好她双手,温热坚实的身躯随之覆上:“你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那你恨我又有何妨?”
说完这句,他径直分开了她的腿,强硬地挤进去,不容拒绝。
令漪被他从身后压在车壁上,像只鸟匍匐着,脸贴在车壁上,鬓发散乱,狼狈不堪。
她害怕他强来会弄伤自己,挣扎渐渐小了下去,眼泪却愈淌愈欢。
正当她以为今日无论如何也得遭此一劫之时,他却捏住了她脖颈,强硬地将她的脸转过来,一口咬了上来。
温热的唇落下来,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带着一丝风寒露重的清冽。她就这样狼狈地被他攥住脖颈压在摇摇晃晃的车壁上亲,锁住唇瓣,撬开贝齿,吮住舌尖……每一步都熟稔而用力,每一步,都粗暴得像是要刻入她记忆里,叫她不能忘却。
令漪被吻得晕头晕脑、七荤八素,兼之被攥着后颈,只觉呼吸困难,有如置身烈火间,唇齿间一点耐以呼吸的新鲜空气都要燃烧殆尽。
舌尖仍被锁在唇齿间,咬得生疼,然他禁锢颇紧,令漪退缩不得也逃脱不得,不禁下颌微扬,本能地想令自己舒适些。
丝丝香涎止不住地沿着二人紧缠的唇角蔓出,同扑簌的珠泪混合在一处,已是越来越承受不住之势。
半晌,察觉她力不能支,嬴澈将她松开,在那嫣红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哑声逼问:
“告诉我,离开的这几个月,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大掌仍然死死握住女郎的脖子,迫她直视自己,不容逃脱。墨黑眼眸一错不错地锁着满脸是泪的女郎,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令漪啜泣着,身体仍在因方才激烈的亲吻而簌簌地抖。她怯怯地对上兄长通红的眼,心内亦是一片凄楚。
“才,才没有……”她哽咽说着,泪水有如断了线的珠子,“你要娶别人,我想你做什么。”
“嬴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接受你还有别人,你若辜负我,我,我也会找别人的……”
“谁告诉你我又有别人了?”嬴澈又气又觉好笑,把她人慢慢地抱转过来,语气仍含讥讽,“三娘是给阿濯娶的,人家情投意合,哪有我的事?我不过替三娘试他一试,你这么在意此事,难道之后不曾向京城打听打听,我有没有娶别人?”
嗯?二公子?令漪迷茫抬眼。
“再说了。”嬴澈继续与她算账,“你口口声声污蔑我要另娶,你自己呢?那姓宋的是你老情人我就不算这笔账了,这嬴灼又是怎么回事?!你又跟他骑马又给他送帕子的,你找男人还专挑我讨厌的人是吗?”
这几日他已将她在凉州的生活摸清了,得知她曾同嬴灼在野外露宿近一个月,期间骑马射箭看星星,还收了人家的大雁,险些没背过气去。
令漪还不及分辩,原还在行进中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车窗之外,火光明明。静夜里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与兵甲橐橐声,宁瓒的声音从车门外传来:“殿下,凉王殿下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就说蹉跎了这大半夜怎么不见他人,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嬴澈顿时从情热中褪去,脸色冷如寒冰。
他丢下令漪起身,开了车厢门。前方街巷尽处,嬴灼果然已经到了。
他身侧另有一队银甲精兵,将前路堵住,皆手持弓刃。相较之下,嬴澈自己带的那点人马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嬴澈,你好大的胆!”高举的火把照出男人俊美阴鸷的脸,他策马身在队伍最前处,一袭玄黑衣袍庄重清贵,飘飞的披风在风中猎猎。
“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就想掠走孤的女人,怎么,你在洛阳作威作福惯了,跑来凉州还敢撒野?”
“什么你的女人。”嬴澈冷声反驳,“溶溶与我,情投意合,我来寻她回去是天经地义。”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淫贼?要故意这般胡说八道、诋毁人家名声?”
“是你坑蒙拐骗,还是用什么法子威逼人家跟的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视线一扫,马车之后,清醒过来的宋祈舟已经不放心地追了过来,见二人堵在街巷中对峙,惶惶然的玉面上又添了一丝担忧。
嬴灼收回视线:“正好,宋别驾也来了。既然你这么自信,不若请溶溶出来,让她自己选吧。”
第77章 跟我回去
自己选。
车内,令漪正将车外的对话明明白白听在耳中,一颗心也随之陷入阵近乎虚空的迷茫。
王兄会让她自己选吗?如果真的是要自己选,她又该要选谁?
宋郎说让她遵从自己的心,可她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自己都不明白……
令漪手脚仍被缚住,动弹不得,车外,嬴澈看了一眼单衣立在街旁的文弱青年,再看了眼车前拦住去路的黑压压的甲士,视线最终回到队伍之前、银鞍玄马的青年上。
嬴灼眉目冷锐,视线既不屑又不耐烦地落在他身上,夜风轻轻扬起他半束起的发丝,织金衣袍无声轻舞,从头发丝到脚底都透着矜贵与傲慢。
嬴澈心知肚明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转念一想,却是笑着应下:“好啊。”
“容我去和她说几句话。”
语罢,他冷着脸重新进入车厢,动手给她解起绑来。
“听着,我没工夫和你细说。”嬴澈压低声音道,面色仍铁似的冷峻,“总之,你要想你父亲的冤屈彻底洗刷干净,就选我。”
父亲……
令漪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来,不由微微愕然,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时间紧迫,嬴澈难免有些烦躁,“你跟我回去,我会替你父亲翻案,还他一个公道。”
又冷哼:“当然,届时,我会勉为其难地考虑在身边给你留个位置,至于是不是王妃,这要看你的表现。”
令漪没理会后头那句,只懵懵地问:“王兄这是威胁我吗?”
“威胁你?”嬴澈冷笑,“我要想威胁你,大可用裴令湘、裴令璋,甚至是你那五岁的侄女!你父亲都以罪臣之名处死十年了,他有什么清誉可言吗?我犯得着威胁你这个?”
——给裴慎之翻案t,还她一个清白的出身,这是他从得到她之初就决定的事。
但此事牵连甚广,千头万绪,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他也就没有告诉她。原本打算在新婚夜说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她便逃之夭夭,真不知他一番用心良苦都是为了谁。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令漪急切地追问。
“你说呢?”嬴澈瞥她一眼,“你就这么没出息?含冤而死的好歹是你的父亲,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就只想着替他迁坟,事情不成就放弃了?可你为什么不想想,他本来就没有罪,你要的,不应该是彻底为他洗清身上的冤屈么?”
“和我回去,这一切,我就都会为你摆平。”
仿佛有惊雷从头顶滚过,振聋发聩,令漪愣住了。
片刻后,她轻声问道:“王兄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为了骗她回去?
他只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你该不会以为,我来凉州,是为了你吧?”
嗯?难道不是?令漪不解。
“别做梦了。”他似看出她的怔愕,嘲讽笑道,“你逃婚,把孤的脸扔在地上踩,你哪来的自信孤还会要你?就算你老死在凉州,也和孤毫无关系。”
他这个人死鸭子嘴硬惯了,何况这会儿在气头上,令漪并不在意。
她只在意他所言为父亲翻案的事,一双秋水明眸灼灼注目于他:“那王兄此来凉州,是为的什么?”
她瞧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嬴澈反倒一噎。尔后凉凉道:“当然是为了嬴灼。”
“古话说的好,‘攘外必先安内’,若要清算虞氏,少不得需要安抚好他,否则我在京城跟人干起来,他在背后给我捅刀子怎么办?”
“至于你父亲,不过是顺手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这句,他起身下车。
令漪面色微红,若有所思地看向火光幽微中兄长宽阔的背影。
他说他会替她给父亲翻案,这让她着实有些惊讶。
不是不曾想过,若父亲有朝一日能重获清白,她该有多高兴。可她又着实不敢作此想,父亲的死,牵扯得实在太多了,牵扯到华缨父亲的叛国案,而后者,则直接与当年先太子和皇长子的夺嫡之争有关,事关皇位承继与如今的天子,无异于动摇国本。在她眼里,这几乎是没可能办成的事。
所以她不敢想,所以,从前的她,只敢退而求其次,想父亲能入土为安便也很好。
而后就是千辛万苦也只寻得一座空冢,那时她如同行尸走肉整日浑浑噩噩,之后,这份心便淡了。
现在,他却说,要为父亲翻案,彻底洗刷冤屈……
令漪心中有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车外巷中,嬴灼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你威胁了她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
“听见没?凉王殿下请你下车呢。”嬴澈没好气地催促。
令漪如梦初醒,忙起身下车。巷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于她身上,连宋郎也出来了,正倚在巷墙上,火光下一双眼微蕴期待,更多的却是担忧。
鸦默雀静,静寂无声,只余火焰在夜风中吞噬木柴的沙沙声,像蚕在啃食桑叶。
“溶溶,你自己选,”她久不说话,嬴灼只当仍是嬴澈威胁她之故,他人在马上,居高临下,语气却十分温和,“是想同宋别驾重修旧好,还是和嬴澈回去。”
“你不用怕,这是在凉州,有孤在,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没有提他自己,但只要她选了宋祈舟,留在凉州,那同选了他也没什么区别。驯服女人有如驯马,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