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就此糊弄过去了,夜间,令漪被他吊得不上不下,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个痛快。
她不禁难耐地动了下腿,轻轻地夹,声音也如小猫嘤泣般软腻娇柔:“王兄……”
红泪在黯淡烛光映照下晶莹如星,娇颤颤落下,好似有流火坠在心上,看得人心尖儿都为之一缩。
嬴澈霎时一僵。
黑眸暗沉,如将雨之乌云,凝结着沉甸甸的欲。
下一刻,他狠狠一撞,泄愤似的咬上她唇:“骗子!”
春心如麻,骨节酥熔,令漪很快便在这疾风暴雨般的对待中睡去了。
一夜雨狂云哄,次日清晨,令漪醒来时,兄长一如既往地离开了。
过度欢爱后的身子骨骼酸胀,好似被胡乱拼凑而成的木偶人,随时都能散架。她撑起酸软如断的腰肢,在簇玉的服侍下洗漱、梳髻。
那碗月季玫瑰丹参汤依旧雷打不动地被送过来,搁在镜台上。她端过饮下,问:
“宁灵昨日有没有说怎么样?”
簇玉正用一把嵌玉镶珠的水晶梳替她篦着头发,答:“已经送去了,别的,没说。”
事实上,昨夜宁灵回来时她便仔细问过了,宁灵说,彼时宋祈舟因体力不支已晕过去了,被宋家人带了回去。她跟着摸到了宋家,待宋祈舟被安置后才从房梁上跳下,将密信装放在了他枕下。
但这些,以防娘子担心,簇玉并没说。
令漪叹口气,木木地看向窗外枝繁叶茂、还未至花期的合欢花树:“我还是想去见见他,你觉得呢?”
“娘子想去便去吧,只是要格外小心些,可不能叫殿下知晓了。”
“嗯。”令漪莞尔颔首,“就说我们去通济坊见堂兄。”
刚好今日无朝会,宋郎应是不用去上朝。
至于王兄,他一向政务繁忙,而今还要处理北境新得来的城池与跟柔然的交涉,未必有空。昨夜她又付了那么大代价哄他,应是哄好了罢?
下午,令漪告诉纤英自己要去棠梨院见母亲,却是与簇玉去了东北方向的角门。
为不惊动王兄,她没用王府的车,同簇玉装扮成两个出门采办的婢子,出门后,乘车直奔惠训坊。
抵达昨夜书信中与夫郎相约的牡丹园后,自北门而入。因牡丹花期已过,园中并无赏花的游人。她同簇玉两个在院子里找了许久,才在西门处瞧见一道风神清令的男子,正立在一丛假山乱石前,四处张望。
令漪双眸一涩,近乎潸然泪落。
是宋郎。
虽说早已知晓他还活着,可只有眼下,真正见了他这个人、见了他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心间那股始终弥漫的不真实之感才稍稍减少。t
“宋郎!”令漪唤他一声,朝他疾奔而去。
那边,宋祈舟也看见了她,忙奔过来接住她:“溶溶!”
二人喜不自禁,紧紧拥抱在一处,可不过转瞬,令漪又猛地自他怀里挣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
她已经选了王兄了,再同宋郎亲密,是不是不应该?
宋祈舟倒是没有多想,熟练地拉起她手:“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进去说。”
他将她带去园中一僻静处,命簇玉在外放风。这一回,没有了旁人在,他张臂欲揽,令漪略微犹豫了下,仍是把脸偎进他怀中,有泪如倾。
夫婿死而复生,她理应是喜极而泣的,这才是正常女子的反应。于是放任那股酸涩在心间蔓延扩散,闭上眼,珠泪簌簌,倒看得宋祈舟好生难过。
没人知道,今晨瞧见枕下的这封书信,他是何等的欣喜若狂。用了早饭、拜见了祖父和父亲灵牌后,便急匆匆地来赴约。心道,就算是假的他也认了。
可没想到,溶溶竟然真的来见他了。他就知道,她绝不是母亲所言的对他并无感情,打算抛下他另觅良人。昨日不曾相见,也全是因了晋王殿下。
宋祈舟心里霎时温软如水。
他搂住妻子的细腰,一只如竹清劲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头:“对不起溶溶。是我回来晚了,让你伤心了。”
“都是郎君不好,你打我几下、骂我几句吧……”
夫婿温言软语一如旧时,可短短三月之别,却已物是人非。令漪心间酸楚,她抬起泪眼,勉强微笑道:“说什么傻话呢。”
“你也是为了军国大事,怎能怪你呢?我,我是太高兴了……”
她看着丈夫那张明显较往日瘦削许多的脸,情不自禁伸手去抚:“郎君,你瘦了好多……”
一阵清脆的拊掌声便是在此时孤零零地响起,晋王嘲讽的冷声紧接着自身后传来:“还真是鹣鲽情深啊。”
“看得本王,都有些感动了。”
第39章 你是孤的女人,谁给你的……
他出现得突然,一双昳丽凤眸盈盈含着笑,落在女郎身上的目光极是温和。却命令漪不寒而栗,瞬间脱离了夫君的怀抱。
“王兄……”她吓坏了,不明白为什么本应在府里办公的兄长会无声无息出现在此。宋祈舟见状,忙上前将她掩在了身后。
“兄长见笑了,”他歉意地施礼,“我夫妇历经生死,久未见面,实是想念,所以才相约来此说几句话……”
“非是存心隐瞒,还望兄长谅解。”
“兄长?”嬴澈蓦地嗤笑,“孤乃太|祖子孙,帝室之胄,你也是吗?”
宋祈舟只好尴尬改口:“殿下。”
“孤就说嘛。”嬴澈唇角噙笑,落在这个妹夫身上的视线却冰冷又讥讽,“既称呼孤为兄长,孤怎么不记得皇室里竟有你这号诱拐女郎的无耻之徒?”
“宋祈舟,亏你还是读书人,竟如此不知廉耻。两家早已绝婚,她和你就再没什么关系,又来纠缠她做什么?真当我晋王府好欺负么?”
不,不是的!
令漪下意识想将今日之事揽在自己身上,被他阴阴一扫,又讪讪噤声。
即虽如此,她眼里那点担忧何尝瞒得过他。嬴澈脸色阴沉如水,凤眸间迫出两道冷寒的光:“溶溶,自己过来,不要让为兄说第二遍。”
心间却恨透了。还口口声声称“夫妇”,宋祈舟也配?
如果不是她在人来人往的上阳苑搞这一出,让所有人都瞧见她衣冠不整躺在宋祈舟怀里的模样,丢尽了脸面,他怎会同意这门亲事?宋祈舟又有什么资格称他为兄长?
至于裴令漪……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是他费尽心力,给她弄来了她最想要的东西,明知好处不能一次给完,为她高兴也还是全给了。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连一天都还不到,就转投了这野男人的怀抱!
若非他多了个心眼,叫人密切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又岂能瞧见如此精彩的一幕?
郎情妾意,两情缱绻,在这室外无人处便抱作一团!眼看着就要亲上了!好啊,当真是好极了!
男人眉宇间怒气萦绕,周遭气息却愈来愈冷。令漪朱唇微微发白,心间实是害怕。
昨夜才说不会见宋郎,这会儿却他被抓了现行,她也确是理亏的。只好不情愿地挪动着步子,朝他走去。
手腕却被抓住,是宋祈舟拉住了她。他维持着面上那副温和的面具,诚挚地道:“殿下,我与溶溶彼此是真心相爱的,还望您成全我们。”
“我初回洛阳,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两家关系走到这个地步,但也愿尽力弥补。只求殿下给我个机会,不要拆散我和溶溶……”
拆散。
嬴澈在心间默念了遍。
这是在向自己炫耀他们曾是夫妇么?强调他才是溶溶的原配正夫?
嬴澈无声冷笑,负手走近二人,冷冽的气息如蛇一般朝令漪袭来,她微微撇过脸,下颌与颊畔皆生出一层晶莹剔透的薄汗。
好在兄长并未看她,嬴澈看着宋祁舟:“你没问过你母亲,她做过何事吗?”
宋祁舟不解:“还请殿下明示。”
他昨日才回来,晚上因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今晨拜见了祖父后就来赴约了,也确实没空打听这些。
“那好,我告诉你——你死讯传回宋家是二月十三,二月十六,溶溶就被你母亲赶了回来。连车驾都不给派一辆,就让她孤零零抱着你的灵位走回来!孤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狠毒的婆母。”
“当初孤嫁这个妹妹去你宋家,是想使两家和睦,小妹也能得觅良人。可既然你家给脸不要脸,就别怪孤这个做兄长的棒打鸳鸯了。”
“阿妹,你说是吗?”
说这句的时候,嬴澈亲昵地握住了女郎另一只雪腕。
令漪脊背一颤,霎时惊恐抬眸。
当着丈夫的面,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牵她。令漪凄楚地看着他,目光里悉是哀求。
况且,当日不乘车走回来也是她自己的主意,为的就是让江氏颜面扫地,迫于舆论压力好将自己接回去。
眼下,却成了王兄抨击夫家的绝佳事例。偏她不能反驳,不能为宋郎说话,否则,王兄定会变本加厉地对付他们的!
嬴澈却不看她,好整以暇地等着宋祈舟的反应。
历来婆媳不睦皆是男人无能。他真不明白,宋祁舟连江氏都管不下来,如此废物,裴令漪如何就看中了他?
宋祈舟也没料到母亲竟做得如此过分,神情一时僵在脸上。
得知自己不在家时,妻子竟受了这样多的委屈,他心间愧疚难当,是以也未注意到妻子与妻兄间的暗流涌动。
他退后一步,跪下行礼:“此事的确是家母做得不对,我愿代母受过,任凭殿下责罚。只求殿下再给祈舟一次机会,我一定善待溶溶,余生再不要她再受半点委屈……”
“探花郎可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啊。”
嬴澈面上笑意如春风温暖和煦,一点儿也看不出置气。
可不过转瞬,那双昳丽多情的凤眸便冷了下来:“可惜,晚了。”
说完这句,他拉着令漪的手转身欲走。既有夫君在场,令漪十分慌乱,忙挣脱着。
嬴澈压抑了半晌的怒气便因她的抗拒轰然如火盛放。他脸上寒气顿生,径直一记手刀打在女郎颈后,令漪眼前一黑,顿时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里。
“殿下……”宋祈舟担忧地惊呼。
嬴澈也不瞧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以极亲密的姿势相依相偎着。
他微微低头,体贴地替她理了理额边的乱发:“真是不乖。”
说完这句,也不顾身后的妹婿是何反应,头也不回地抱着妹妹走了。
宋祈舟神情僵硬。
两腿如灌铅,他拖着软瘫的身子追出去。一架镶金饰玉的大辂正停在大门之外,底下侍卫拱立,方才为他们放风的簇玉正被五花大绑地扔在车下,嘴里还塞了一团白布。
此时,那传言里不近女色、冰清玉粹的晋王殿下,正亲自抱着他的妻子登车。
俯身进入车厢时,以防她头磕着了厢壁,他甚至,伸手替她挡了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