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谁要看他的。令漪撇撇嘴,嫌弃地别过脸。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王兄的身体也蛮好看的。不同于丈夫的清瘦,他生得宽肩窄腰,肌肉块垒分明、坚如磐石。窄窄的一截腰如竹劲痩,却偾张有力,令她既害怕又喜欢,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也在胡乱眨着眼睫,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嬴澈看得好笑:
口不应心。
倒也没戳破她,他顺势捉住那两只玉白脚踝,一压至底,身亦跟着覆上。
满意地听到那声闷哼后,他握着她纤纤十指,缓慢而暗暗运力的动着。不忘牵过她手、吻她指尖:“溶溶好乖。”
另一只手却已握住了那张遍生红云的小脸儿,大手捏着她瓷白的下巴,指腹在那饱满柔嫩的红唇上或轻或重地揉搓几下,充满暗示。
令漪哀怨地瞪他一眼,到底红着脸张唇,将他指节含进口中。
桌子开始吱吱呀呀地吟唱起来,纸笔奏章如雨坠落,她足上仅剩的一只素色绣鞋还颤巍巍地勾在蜷缩的玉趾上,到最后,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金炉银烛,暗夜生春。
窗外,玉兰芳馨馥郁,明月皎洁,三星在户。
次日清晨,令漪是被身体的异样与外间的说话声吵醒的,似是宁瓒在屋外禀报,有人求见。
“不见。”恍惚中她听见有人覆在她身后道,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
两人宛如丝萝乔木般密不可分,似是察觉到她醒了,男人灼烫的唇轻在她耳后碰了碰:“溶溶醒了?”
令漪原还混混沌沌的神思顿时全然清醒了。
她这才发现她仍被困在那方书桌之上,却是换了个俯趴的姿势,桌前,窗户亦洞开着,露出璨白如雪的天光与种着白玉兰的天井。
玉兰花期渐过,朵朵皆如洁白如雪的灯盏绽放在枝丫上,被微风送来淡淡的清香。几只黄鹂鸟在窗沿上跳跃着、叽叽喳喳着,虽无旁人,却与幕天席地何异。
南边,仅隔着一扇屏风与一扇门,嬴菱的声音传来得清清楚楚:“王兄为何不肯见我?我听说你把母亲关起来了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是我的母亲啊,也是你的嫡母,你再生气也该有个限度啊,你、你把她接回来好不好?”
原来当日太妃被幽禁在清水寺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嬴菱耳中,小女孩子沉不住气,一大清早便来了云开月明居找长兄讨要说法,却被宁瓒拦在门外。眼下嬴澈既说不见,县主亦不肯走,就在门外苦苦哀求。
宜宁县主怎么来了?
令漪也是极惊讶。
窗外鸟鸣人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紧张地掐了下男人撑在桌案上的小臂,悄悄地道:“你、你快起来啊,快去见她,别胡闹了。”
她明明记得昨夜是宿在榻上的,哪里想到,王兄如此荒唐,折腾了一晚上还不够,大清早的又来!
男人脸色铁青,禁锢住她的两只如铁一样坚硬的臂膀并没有松开。墨湿的发丝散乱地黏在额上,一双眼寒冽如冰,显然不高兴极了。
令漪怕他胡来,忙又软声乞求:“溶溶不要在这里,王兄,你抱我回去嘛……”
回应她的却是一记深重有力的撞击,令漪没有防备,天鹅颈高高扬起,一声毫不压抑的哭音溢出口腔,屋外,嬴菱耳尖,霎时惊叫道:“什么声音?”
屋内既而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低泣声,幽幽咽咽,像散在秋风里的一阵断断续续的箫音。宁瓒红了脸:“县主还是请回吧,殿t下这会儿怕是不得空。”
不得空?有女子的声音,还能因为什么不得空?
嬴菱混混沌沌的大脑忽然反应了过来,她震愕地问:“王兄房里收人了?”
宁瓒玉颜赧红,低垂着不语。嬴菱如同晴天遭了个霹雳,她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跑。
屋内,许久之后才云收雨歇。嬴澈将那额汗涔涔、已近昏迷过去的女郎重新抱回榻上,在她唇上咬了咬,嗤笑一声:“真没用。”
“宋祈舟也这样对过你吗?孤和他,你更喜欢谁?”
令漪倦怠地闭着眸,只是装睡。嬴澈也不揭穿她,下榻自顾穿着衣裳:“待会儿小桃坞会来给你送衣物和针线。孤要的帕子,你今天记得做。”
这竟是要把她困在云开月明居里了。令漪一下子急了,也顾不得装睡,强撑起发软的身子:“我,我要回去……”
嬴菱方才还来找他呢,明显似听到了什么,若她待会儿再找上门来要怎么办?
再说了,这是他的地方,外头人来人往的,她实在有些怕会有人进来。
“不行。”嬴澈语气冷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什么时候绣好,什么时候回去。”
他怎么知道她昨日的那些允诺是不是敷衍他?这女郎素来狡猾,若放她回去,只怕回头又会被她赖掉。
却说这厢,嬴菱跑回屋中,气得趴在桌上大哭。夏芷柔走进来,惊讶地问:“县主,这是怎么了?”
“夏姐姐……”
见她来,嬴菱一下子似有了主心骨,委屈地偎进她怀里。
夏芷柔轻言细语地安慰了她几句,好容易才将小县主的气抚顺。她抽抽噎噎地道:“你,你都不知道,王兄房里收人了。方才我去找他给母亲求情,他,他不见我就算了,还在里头跟那狐狸精……”
她毕竟是个清白女儿家,想起方才那娇媚入骨的哭音,话声一噎,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在今日之前,王兄不近女色,院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与如今洛阳城里郎君大多都妻妾成群的风气截然不同,她便一直将他视作择婿参照的标准,洁净、高贵、清冷如天上月。
但现在,这轮月亮却落入了泥淖里,他、他如此纵情声色,大清早就跟女人做那种恶心事,跟那些色中饿鬼又有什么区别!
夏芷柔却是愣住。
收人了。
其实那日殿下中药,她同太妃就一直怀疑他是去找了裴令漪替他解药。可这之后始终平静无澜,除了让裴令漪的母亲云氏管家,殿下待她也没有任何的厚待。
但,让云氏管家也可能是因为她是这府里除太妃唯一的“长辈”了,也不能说明那就是为了裴令漪。
她很快冷静下来,温声问:“你知道是谁么?”
嬴菱摇摇头,娇美的脸上还坠着泪珠。
“我倒是听说,前些时候大长公主给殿下送了十几个美人,他都收下了。”夏芷柔道。
十几个。嬴菱嫌恶地“呸”了一声,只觉长兄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可他们又说,殿下把人送到乡下庄子去了,并不在府上,也没见府中那个院子用来安顿她们了啊。那,就只能是府上本来就有的人了。”夏芷柔语声幽幽。
府上本来就有的人……
嬴菱呆呆的,心下雾气茫茫。
她突然站起身来:“我去小桃坞看看。”
第35章 营州大捷,您可以回家了……
宜宁县主找上门的时候,小桃坞中,簇玉等才接到通知,要她备好女郎的衣物与刺绣的丝线,送去云开月明居。
得知女郎被强行留下,她又气又愕,满脸的怒色藏也藏不住。才同纤英备好东西,院门外忽传来宜宁县主怒气冲冲的声:“裴令漪!裴令漪在不在?”
“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县主怎么在这时来了?
娘子不在,华绾又是个不能见人的。两个丫鬟心叫不好,忙叫华绾藏进厨房,让宁灵自后院翻出去,给令漪报信。
院外,拍门声震天动地,大有不开便要强闯之事。簇玉忙开了院门,将嬴菱迎进院中。
嬴菱身后还跟着十数个老嬷嬷,她扫了一圈没瞧见令漪人,便道:“裴令漪她人呢?叫她给我出来!”
“回县主,娘子今日一早便出门去了,眼下,奴等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啊。”簇玉恭敬地答。
“你当我是傻子吗?”嬴菱道,“她哪次出门不带你?怎么今天你还在,她却出门去了?”
“她在不在里面?不在,我可要叫人搜屋了。”说着,便要叫嬷嬷们动手。
屋里可还存着几套殿下的衣裳呢!簇玉一下子急了:“县主怎能这样做?您是主子,我们娘子也是主子,您怎么能让人搜她的屋子呢?”
“怎么?里面有猫腻?不敢叫我搜?”嬴菱怒声反问。
“对啊,”她身后的嬷嬷们也跟着帮腔,“不让县主寻,难道里面藏了奸|夫不成?”
那些年长的仆妇俱是一脸横肉,来势汹汹,帮起腔来也一句比一句泼辣难听,气得簇玉面色通红。纤英却按住她手,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嬴菱见了,自是得意洋洋。她现在愈发笃定云开月明居的女子就是裴令漪。一来声音像,二来裴令漪今日反常地不在,三来若非有鬼,这些贱婢怎不敢叫她搜屋?
来时便是多亏了夏姐姐提醒,说若裴令漪真与王兄有了首尾,她屋子里必有王兄的私物。所以她带了人来,是真是假,一搜便知。事后就算王兄生气,可他私通继妹在先,自是理亏,也不能处置她。
要来捉自己兄长的奸,她觉得恶心。可她又实在想知道真相。王兄屡屡护着裴令漪却伤她这个亲妹妹的心,是不是就因了两人的奸情?
这时纤英上前,将簇玉拦在了身后,她柔柔笑道:“县主请稍安勿躁,都是一家人,哪有搜查自己人的。好歹得有个理由吧?否则,事情传到殿下耳里,只怕殿下又要生气了。”
“你休要拿王兄来压我!”嬴菱怒道。
“奴不敢,奴也只是为县主担心而已。”
但嬴菱显然是有备而来:“那云姬私偷库房里的东西算不算?我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云姬当家,私下里往小桃坞搬了不少好东西。这是我王兄的财产,可不是她们娘俩的私产!我当然有资格来查。”
“但那些都是经过殿下同意的,”纤英道,“我们娘子也不想要,只是不好拂了殿下的意,便全存在库房里,分文未取。”
“县主若不信,不若叫妈妈们去清点清点,回头好去和殿下对账。”说着,又转眼看向她身后的老嬷嬷,“妈妈们都是最懂规矩的,难道殿下同意了的,我们娘子也不能留么?”
那些老嬷嬷们都是人精,知晓谁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闻此,个个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既是殿下所赐,自然能留,自然能留。”
还没捉到奸呢,自己的人倒先被灭了志气,嬴菱只好强忍着火气,派了两个嬷嬷前往位于西厢房的库房清查,自己则在客厅中等待。
对此,令漪仍是一无所知的。宁灵来报信时,她正对着一堆画纸发呆,是在思索绣帕的图案。
宁灵是先行报告了晋王的,因此跟随她进来的还有宁瓒。见二人来,令漪霎时惊起:“发生什么事了?”
“县主去小桃坞了,还带了不少人,恐怕要搜屋。”宁瓒言简意赅地道。
方才他不去见嬴菱,果然坏了事。令漪十分惶恐:“那怎么办?”
她不在,嬴菱若要强闯,簇玉她们也没法拦。
屋子里可还放着王兄的东西呢,外袍尚可说是上次落水时王兄给她蔽身的,那些寝衣可怎么解释?若被发现,可不是全完了?
“殿下的意思,是送您从密道回去。”宁瓒道。
“密道?”
宁瓒却微红了脸,未有回答,径直将她带至云开月明居后院的尽处。
此处石山耸立,如古木参天,其上翠藤青葱,绿荫斑驳。大片大片的石林如同密密麻麻倒插着的锋锐剑鞘,是为“春望山楹”。
“从此处过去,可直到小桃坞的后院。”宁瓒将手伸进旁边的石灯,只听“咔嚓”的一声,原为绿藤所掩的石门应声而开。
令漪彻底怔住。
兄长院子里竟有密道直通继妹居处,这成什么体统?令漪有些气窒,心道,难怪他送她来小桃坞,感情一开始便打的这般偷偷摸摸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