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扶锦实在是有些被她这样的眼神伤到了,他逼她越近,沉沉地叹了口气,“原以为朝娘方才是想和我亲近来着的,看来是我误会了。”
李挽朝被他逼至角落,身后就是水榭的柱子,她再退无可退,可他靠得她实在太近了,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李挽朝伸手挡在身前,避免两人真要贴到一起去。
她别开头去,近乎质问道:“你能不能冷静些,光天化日下的,你到底想干嘛。”
她又让他冷静。
齐扶锦有些头疼,他到底哪里看着不冷静了?
他看着李挽朝,道:“我很冷静,你为何要怕我?今日我找你来,不是单单和你说几话,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很冷静?李挽朝听了之后眉头蹙得更深,他这人脑子不大正常,现下对基础的“冷静”二字都已经无法做出判断了。
他这个样子,她实在看不出一点冷静。
还有,他说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今日本该在御花园和沈绥华一起才是,可沈绥华把她带过来,丢在了这里,那他究竟又是想做些什么?
李挽朝被他这话弄得太过莫名其妙,猜不出他究竟是想要干嘛。
可在两人这处陷入一片僵持之势时,喜萍小跑了过来。
他见到他们气氛有些古怪,也没敢上前,只在水榭外轻咳了一声。
齐扶锦猜到大概是有人闯了这处的地界,他问道:“怎么了?”
喜萍道:“殿下,林家的四小姐往这处来了,好像知道您在这,想着来见您。”
这样的日子,她来见他?
齐扶锦想让人赶她走,却又怕她不依不饶,只要坏了计划,最后没再说话,握住李挽朝的手腕去了一旁。
李挽朝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忙道:“她就在外面,你扯着我出去做什么?”
齐扶锦道:“不出去,我和她说几句话,赶走她,你躲一下先。”
“你们说话,我躲些什么?”李挽朝辩驳。
齐扶锦顿了脚步,竟轻笑了一声,“你又不想出去,又不愿意躲起来,那要不,你坐在旁边听也行。”
李挽朝自是不能被林影霜看到,若是看到了长了嘴也说不清了。
齐扶锦也没吓她了,将人藏到了一旁的巨石草木后边。
人藏好了后,他随意整了整衣袖,坐回了原位,手上开始斟起了茶。
他对喜萍道:“将人带来吧。”
林影霜方才本是想去寻齐扶锦说话,然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的身影,后来转到了水榭这处,她看不到那处的光景,可看周遭有人把守,便猜到太子可能会在那处,果不其然,她更想近一些,却被人拦了下来,说太子在里面斟茶赏景,不让旁人打搅。
林影霜哪里肯听,非要让人进来传话,说要和太子见面。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不多久,就有人放她去了里面。
她越走越近,就看到太子坐在水榭中品茗,看样子,是刚参加完赏花宴在这处躲清闲。
他就坐在那里,就那样风华无双,无人能及。
林影霜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迟早有天,她会成为太子妃。
她从小到大,要就要最好的,这京城里头,最好的就是太子。
她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是将来想要做太子妃,又有何不可?外祖最疼爱的便是她了,谁乐意嫁给齐扶川谁就嫁去,她不嫁。
况说,娶了她,齐扶锦就有了林家的势,他何乐而不为呢。
林影霜给齐扶锦行了礼,齐扶锦应下了后让她坐到了对面。
他问,“林小姐今日找孤所为何事?”
林影霜也不想和齐扶锦兜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殿下今日是要择选太子妃吗?”
齐扶锦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没甚情绪地看着她。
林影霜被这眼神看得心里面莫名发毛,不待齐扶锦回她,就抢着开口道:“殿下若是选太子妃何不考虑一下我呢?”
这回齐扶锦倒是反应得快,他嗤笑出了声,“林小姐这话......唐突了吧? ”
听到齐扶锦这样说,林影霜咬了咬唇,马上道:“不,我是认真的。”
林影霜已经答应了祖父,若这次不成,就要嫁去做三皇子妃,所以现下自然来不及说别的,只想争取了齐扶锦来。
她道:“殿下若是选我做正妃的话,那林家亦可为殿下所用。”
齐扶锦听了这话嗤笑出了声,毫不犹疑地掩饰着自己的讥讽。
齐扶锦太好奇了,林家的人,怎么能这样又恶劣,又愚笨。
或许卑劣的种子从一开始埋下,其余的枝桠也注定枯败不堪。
林影霜没想到齐扶锦会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又听齐扶锦开了口,他说:“林家为我所用?这样自大的话,就连我那蠢笨的妹妹都不敢说,林小姐,是怎么敢说的啊?”
齐扶锦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恶劣,他满眼都是蔑视,对林影霜道:“林家又不只你一个女儿,你以为你是谁啊?”
或许是林首辅对她太好了,好到她弄不明白,什么叫“势同水火,你死我活”。
林家不可能借势给齐扶锦,因为他们有三皇子,而齐扶锦也绝不可能会娶林家人,他们之间的仇恨,远不只夺嫡之争。
现在齐扶锦和林家,和贵妃,就是势同水火,就是你死我活。
林影霜被齐扶锦说出的话弄懵在了原地,她没想到,齐扶锦突然撕开了那良善的面孔,说出了这些话来。
假的吧......
这让林影霜觉得,眼前看到的太子,都并非是真的太子。
林影霜嘴唇又张又合,最后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齐扶锦却又恢复了他平素的模样,恍若方才的他,不是他,只是林影霜生出来的错觉。
她看着他慢慢地喝了口茶水,而后看着她和善道:“回去吧,林小姐,时候也不早了,那处的赏花宴也快散了。”
平日里头那骄傲的孔雀在他的眼中似一文不值到了尘埃,看着和善的面孔可在方才却说了那样不和善的话。林影霜俨然有些被这样的齐扶锦吓到,她还没见过这种架势,听到他赶客的话,最后竟也真不敢再留,起身离开的样子都带了那么些的惊慌失措。
林影霜几乎是跑着离开的这里,很快就没了影。
等到赶走了林影霜之后,过了一会,齐扶锦去了李挽朝藏身之处。
他刚把蹲在地上的她拉了出来,就听到她讥他,“现在是真的装都不愿意装了。”
眼看天色不早,李挽朝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转身就往水榭外走去,这回齐扶锦倒也没有再拦住她,反倒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往外去了。
李挽朝出去后看周遭无人,也懒得赶他,只是步子越来越快,到了后面几乎快跑起来。
可是身后传来了齐扶锦的声音,他说,“你信我吗,朝娘?”
李挽朝脚步一顿,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隐约察觉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只想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可是下一瞬,忽有箭矢破空之声,急促短暂,刺耳无比。
李挽朝再反应过来之时,便看到一群黑衣刺客出现在了面前。
她吓得后退半步,马上扭头去看齐扶锦,却见他的脸上没有惊异之色,李挽朝忽地想起了他方才在水榭之中说过的话,心中古怪更甚,她想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齐扶锦很快走至了她的身后,再下一刻,李挽朝眼前一花,还没开口,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天色已黑,今日御花园中本有赏花宴,可是却传出了太子遇刺的消息。
太子差点就遇了害,然而,好在刚好有一参加赏花宴的官宦女子路过,为太子挡下了致命一剑,太子受了小伤,那个女子挨了一剑,现下正躺在东宫养伤,也不知是死是活。
天子知晓太子出事,盛怒难消,马上发动锦衣卫去查清是谁人派来的刺客,然而,所来此刻皆为死士,没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夜色深重,帝王赶去了东宫之中,看望遇刺的太子。
贞元帝听说齐扶锦没出什么事,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他去问过是哪个女子救了太子,为太子挡剑。底下的人回话,说是杨家的表姑娘。
他还是觉着哪里有些古怪,最后赶去了东宫。
贞元帝深夜赶赴东宫,见到了太子。太子大氅已经脱去了一旁,身上还有尚未清理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齐扶锦想要起身来迎他,却被他阻止,他道:“既受了伤,便不要乱走动了。”
齐扶锦如实解释道:“就是手臂上不小心被刺了一刀,我没什么伤的,倒是她受了不小的伤,现在还在偏殿躺着呢。”
贞元帝走到他的面前,让他伸出手来,他二话不说,缕起了他的衣袖,果见到他的手臂上被划拉了一条大口子,只草草止了血,尚还不曾让人包扎处理。
那道血口子,在他的劲瘦白皙的肌肤上十分刺眼,贞元帝脸色沉重,视线又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似乎还有一道陈旧的疤痕,扭曲丑陋,在他的手腕上格外地明显。
那些手腕上的疤痕,竟比那道血口子还要刺眼。
贞元帝面色一凝,竟不敢再看下去。
贞元帝开了口,他道:“怎么不叫太医来包扎。”
齐扶锦道:“没来得及,父皇就来了。”
贞元帝深深地吸了一口,忍着怒气道:“今日的刺客,是不是你自己找的。”
御花园里面有太子的亲卫,而且皇宫之中,哪里这么容易进刺客,又这么凑巧,那个李挽朝也在。
他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有想去选太子妃!
他今日去答应办这场赏花宴,也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
齐扶锦倒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猜到了。
本来还想卖可怜的。
他拉回了自己的衣袖,掀起眼皮,看向了站在面前的帝王。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贞元帝看他这幅神情,险些气个半死过去,他后退一步,怕自己又忍不住气,动手伤了他。
他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问他道:“你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他今日让他选妃,他倒是好,弄出这么一桩事来。
刺客,他现在都敢在宫里面做这些手脚了?!
往后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他看他真是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