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朝抬头看了看天,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道:“没事,再等一会,贤妃应该就要说散了,当快出宫了。”
贤妃不说能出宫,她们也不好擅自离开,再等一会,等天差不多到时候了,她也就该说放人了。
李挽朝在摸着茶盏,算着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可在这时,那国公府家的小姐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笑吟吟地过来,问道:“我去解了手回来,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呢?旁人都去赏花游湖了,你一人坐在这里岂不是无趣得很?”
李挽朝抿了抿唇,不知这沈绥华为何突然这般自来熟的找她说起了话,她不知该如何回话,过了好半会,嗓音微哑,开了口道:“有些累,便没去了。”
沈绥华也不知她心中如何做想,只记着齐扶锦给她的任务,想了想后道:“既来了,莫不如就去逛逛吧,御花园姹紫嫣红,比旁的地方,都好看多了,冬日里头也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呢。”
李挽朝还是不大乐意离开,她刚想说拒绝的话,沈绥华就挽上了她的手,“今个儿都没人同我一起,你便陪我去看看吧。”
李挽朝叫她这样的举动一惊,没想到她这般自来熟,竟就直接上了手,她觉着有些冒犯,想要开口制止,可撞入了沈绥华那双无邪的眼,就又住了嘴。
她看着好像就是这样自来熟。
李挽朝直觉不对,可已经被沈绥华半拉着起了身,“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你。”
两人对视,李挽朝大概知道她想说的话是上次他们东宫见的那一回事,她坐得久了,屁股都有些发麻,一瘸一拐起了身,可还是推拒,“我妹妹还在这呢,要去她也要一起的,不然我不放心。”
沈绥华不想她戒备心如此深重,她凑到她的耳边道:“莫要担心,就只是说说上回的事情而已。”
她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道:“看好这个小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去我打你们板子。”
她们连声应是。
李挽朝再没了借口推脱,只好跟着她离开了这处,她叮嘱杨无思,“你在这等我,我同她说几句话就会回来。”
杨无思点头,看着她们两个离开了这处。
沈绥华同她闲话,问她,“上回见你出现在东宫便觉得有些怪,不过那个时候也不好去问,从前的时候好像不曾在京城见过你,没想到上回秋猎,你竟然也在。只是那时候我和公主在投壶,你那时候瞧见我们躲些什么?”
李挽朝一边怨恨齐扶锦办事办不干净,害她出现在东宫被人撞见,一边又回了沈绥华的话,“不曾躲,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做,便走了。”
沈绥华道:“你撒谎,你躲没躲我难不成还看不出来吗?”
她那回跑得那样利落干脆,怎么是没躲呢?
李挽朝头疼得紧,抿了唇,有些不愿意再回话了。
沈绥华没抓着这个点继续问,又开始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你和太子是什么干系啊?那日你怎么会出现在东宫呢?”
沈绥华叽叽喳喳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李挽朝不知该如何去作答,抬头望天,只恨这天为什么不早些黑下来,她或许就不会被她逮到了。
冷风吹过,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裹了裹大氅的衣领,敷衍着回了她的话,“我和他没什么关系的。”
“可喜萍不是说你是太子的客人吗?”
客人?哪门子的客人?
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客人吗。
李挽朝破罐子破摔,直接道:“他瞎说的。”
李挽朝实在是太过冷淡些了,沈绥华一直想着找话题和她说下去,可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她满腔的话都憋在了喉中,不知该去说些什么。
她终于安静了一会,安静的时候却又在打量着身旁的人。
她都好奇得很,这么冷的两个人,是怎么做的夫妻?
她透过他们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不知道人为什么能没情绪成这个样子。
她觉得,他们两人,美则美矣,都没甚灵魂。
不过从这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还都挺像的。
沈绥华不知不觉加快了一些脚步,她实在没话说了,她怕再走不到水榭,面前这个女人就要发现出不对劲来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李挽朝问她,“沈小姐该问的也都问了吧,我妹妹一会该等急了。”
已经快到水榭了,沈绥华揽着她的手越紧,生怕她跑了,她嘴巴里面又随便想着话去安抚她,“莫要急,咱不才逛这么一会吗?对了,我都还不曾知道过你的名字呢,我叫沈绥华,你呢,你叫什么?”
李挽朝知道她叫沈绥华,因她和公主关系密切,所以那日在东宫见到他们走在一起,后来也自然而然猜出来了,她被沈绥华扯着手,扯得生疼,一边又只得回着她的话,“我唤李挽朝。”
就在说完这句话后,李挽朝的视线中出现了那个人,而沈绥华拽着她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齐扶锦坐在水榭中,正对着李挽朝,阳光渐落,他的周遭明明看着有些死期沉沉,可从这个方向直视看去,那双眼眸却剔透清澈得像是琉璃水珠。
李挽朝马上看向了沈绥华,眼中带着无声的质问。
就知道。
她就知道。
沈绥华打起了马虎眼,她干巴巴地冲李挽朝笑道:“哦.....原来你叫李挽朝啊,那好,我知晓了。没想到表哥竟也在这呢,还真是巧了。真巧,怎么就能这么巧呢?我这突然想起家里头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放心,你那妹妹我会帮你看顾好的。”
她怕李挽朝生气,怕她质问,马上脚底抹油离开了这处。
李挽朝口都还没来得及开,沈绥华就已经没了人影,独独留下了两人留在这处。
相比之前看到齐扶锦的讨厌,厌恶,李挽朝现下整个人的情绪倒稳定许多了。
人的情绪总会被那些三番五次的事情消磨。
相比于一开始害怕厌烦他的死缠烂打,现下真见上了,她竟倒还真没有了什么多余的感觉。
说实在的,她也犯不着和他去气死气活的。
她有自己的生活,她现在的一切都很好,除开要忍受齐扶锦这时不时的打搅之外,她哪哪都很好。
生活幸福充实起来了,曾经给过伤害的人再频繁地出现在面前,也快引不起她太大情绪。
除了有种被死缠烂打的厌烦,她对齐扶锦,现在竟再没多余的情绪了。
所以,现在她甚至还能心平气和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坐着的他。
她平静地问他,“你有意思吗,这回让她骗我来又想干嘛呢?”
齐扶锦本以为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又会像之前那样不耐烦地斥责他。
他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忍无可忍,这会安安静静地走过来,是憋着口恶气,等到了他的面前,她一定会恶狠狠地呸他一口,骂上他几句。
可是没想到,她竟就只是平淡地说了那么一句话。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平静的眼神了,换种话来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说过话了。
可他却皱起了眉。
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好像不太应该是这样。
她现在连骂都不骂他了,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多好的迹象。
他试探性地去碰了下她的手,她却也没有甩开。
李挽朝对他的行径已经失去了恼怒的欲望。
齐扶锦是脑子不大正常、总是做出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事情的怪人,所以李挽朝也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对他了,无言无语到了极致,她也做出了和疯子一样的举动。
她没有甩开他的手,甚至还伸手摸上了他的脸,她气极反笑,道:“有意思吗,嗯?弄来弄去的,你是不是就想要这个啊?”
她看着是在笑,眼中却全然是讽刺。
可是齐扶锦竟然有些诡异地贪恋她手上的温度,说真的,如果下一秒她往他脸上扇过来,他都不一定能躲开。
第38章
你信我吗,朝娘
气味是最容易让人回忆过去的一种东西。
她抬手的瞬间, 齐扶锦就已经敏锐地闻到了她衣袖间的味道,竟从她那冷漠的眼神中忆起了曾经的柔情蜜意。
齐扶锦听忠吉说,她近些时日盘了家胭脂铺, 或许是倒弄着那些胭脂, 她自己脸上倒也用了不少,那张素白的脸比平日看着更要红艳一些。
她今日的大氅上围着一道圆领兔毛, 衬得她的脖颈更加修长白皙,她唇齿红白, 一颦一笑甚至比不远处那嫣红的梅花还要艳丽。那张漂亮的脸上尽是疏离, 却别有一番风流媚骨。
齐扶锦仰头看着她,她的手, 正抚在他的脸上,可他却觉她离他那么远。
她离开他, 怎么能过得这么好呢?
饶是齐扶锦不愿意承认, 可是,她现在真的好像已经幸福到不需要他的地步了。
这不对。
这不对啊。
齐扶锦的大掌, 盖上了李挽朝的手背,然而下一刻,果不其然被她挥开, 她看着他, 声音有些寒, “你还真敢摸啊。”
她的手掌从他的脸上抽离, 指尖刮蹭过他的脸颊, 带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痒。
温热的触感随之而去,他还总觉有些可惜。
他抿了抿唇,抬头对她道:“今日本是我选太子妃的日子。”
齐扶锦其实不大喜欢仰视她,这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更加卑微, 让他和她更有些疏远,他心中盘算着自己该站起来,还是让李挽朝坐下之时,她就已经看出他视线的不对劲,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她又听他说选太子妃,从喉中溢出了一声冷笑,“怎么着,让我恭喜你吗?”
“这叫什么话呢?”齐扶锦厚脸皮笑,“我怎么会娶旁人呢,你我都拜过天地,我娶不了别人的。”
“你有病。”李挽朝躲他远远的,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该去看看太医,而不是无休止的,阴魂不散地纠缠我。”
他现在对于李挽朝来说,真的有些阴魂不散了。
他总是能以各种她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而且还怎么都赶不走。
避不开的,她知道的,就算今日她避开了他,往后还会不知道又是会在哪里见到。
即便眼前坐着的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可李挽朝看向他的表情却嫌弃得要命。
齐扶锦不喜欢她这样看他,真的不太喜欢。
他起身,向她走去,李挽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方才还居高临下地去触碰他的脸,可现下,他的突然起身,实在让她生出了一些未曾可知的恐惧。
他的身形太过挺拔,站在李挽朝的面前时,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或许,这就是她的恐惧来源。
那种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的恐惧,那种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无法反抗的恐惧。
所以,看着步步逼近的他,李挽朝止不住有些后退,看向齐扶锦的眼神也带了前所未有的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