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两个人对视一眼,卢正德接过卢苏氏的披风,就直接去外面找人了。
卢正德象征性地在外面转了一圈,抬脚就去了怀远侯府,找上了江仲望。
彼时江仲望正在陪着徐氏说话。
大夫的话她多少听进去一些,心里开始害怕,就需要有人陪着,半点都离不开江仲望。毕竟对待生死没有哪个人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可终究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心理占了上风。
听见江仲望说,要帮忙出去找人时,徐氏拉住他的手,不太情愿地问:“一定要你过去吗?能不能多派些下人去找?”
“我同卢兄的关系不错,眼见着人求上门来,我总不好拒绝。”江仲望急得口干舌燥,好歹是自己的种,现在出事当然急着去找。
“也不一定非要你去,多派些人不也是帮忙了吗?”徐氏难得固执起来,又因为怀孕有了底气,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糯糯道:“实在不成,我让人去徐家和裴家,叫他们也帮忙找找。”
江仲望噎住,他哪里敢将徐家、裴家牵扯进来。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
可徐氏这次铁了心,怎么说都不愿意让江仲望出去。江仲望心里和火烧了一样着急,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乱子来。
他转念又想,在皇城底下,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指不定是孩子淘气躲起来玩了。
毕竟卢峥嶓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便只让自己的大管事去回话,带着人一起去找。
卢正德黑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事也没有避讳人,院子里的人都在讨论卢家小公子的事,也就没注意到有个小丫鬟摸着墙壁偷偷走了出去。
第69章
069
江新月接到消息时, 正和裴延年从裴策洲的院子里回来。
裴策洲今日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也是身边的护卫及时出手,仅仅只有手臂出现了擦伤。
可这对于娇生惯养的裴策洲来说, 已经是不小的苦头,大夫处理伤口时鬼哭狼嚎, 将过来看望他的老夫人心疼得够呛, 这不裴延年去的时候又不免叨扰了两句。
裴延年站在床边不远的位置,屋内的烛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形上, 居高临下看向床上的裴策洲。
裴策洲一时间心虚起来, 忍不住往祖母的身边靠了靠, 小声地劝阻着:“祖母, 是我自己不当心。”
“你原本就不熟练, 怎么能一上来就叫你跟着那些先行军训练。”温氏不太满意这点, 开口说,“正好没有几日就到年底,你就留在府中好好休息, 等伤口养好之后再去军营。”
其实按照她的意思, 裴策洲走仕途, 日后靠着荫庇做个闲散的小官也未尝不可。
可看着小儿子始终没有表情的脸,她心里犯怵, 没敢直接说出来。
裴策洲没敢答应, 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叔。见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就差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不用,我歇一晚上就好了, 明日我还能去。”
不过他的动作太大,牵动到自己的伤口, 疼得他又开始龇牙咧嘴起来。
江新月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牙酸,几乎能想象有多疼。她其实还挺能理解裴策洲的,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没什么雄心壮志只知道享乐的主。
她还记得有次来找裴延年时,裴策洲钻进她的马车过着貂裘眯着眼喝茶时,潇洒风流,一副拽得二五八样的纨绔样。
而这才一个多月,裴策洲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人瘦了点,五官也更加硬朗。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吹风,右脸颊还有一块铜钱大的冻伤,模样不知道有多惨。
她想了想,偷偷从后面扯了扯裴延年的袖子。
男人身体往后倾,余光瞟向她。
她小声说:“要不就这样吧。”
她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裴策洲看起来真的挺惨的。谁知道男人突然转过身体,望向她的目光幽深,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几乎是出于直觉,她知道裴延年此刻非常不高兴。
她又想不明白裴延年不高兴的理由,紧张地问了声,“我说错什么了吗?”
裴延年看着小妻子的脸,巴掌大的脸上,湿漉漉的杏眼望着他,手指扣着他的掌心,莫名所以又紧张着。
镇国公府从来不差银子,夜晚挂着的烛灯能将室内照得清清楚楚。他站在床边的一侧,将着急的母亲,隐忍眼泪的长嫂和眼神躲闪的侄子都看了一眼,又重新看了看同他们站在一起的小妻子,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他的眸色黑沉地如同外面的夜色,半晌垂下眼帘,亮堂堂的光线中也瞧不出他的眸色。
就听见他开口道:“没说错。”
“年底没多少日子,先好好休养吧。”
他说完这句话,老夫人和邵氏都松了一口气。裴策洲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获得想象中的假期之后,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这次他其实伤得没多严重,就是习惯使然,哭嚎得厉害,也没想到三叔会这么轻易饶了他。
那什么,还怪让他不习惯的。
邵氏却留心到江氏刚刚的动作,直愣愣盯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之后,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关心起自己的儿子来。
江氏在小叔子的心中的分量,比她想象中还要重啊。
——
江新月其实想和裴延年说说话的,谁知道刚回来,就看见问山已经在门口等着。
等听到砚青说卢正德去了怀远侯府找江仲望帮忙,最后在徐氏的要求之下并没成功时,她心里比吃了芝麻馅的饺子还要复杂。
真别说,徐氏这么误打误撞还真帮上忙了。
她好奇地追问,“卢家还没有得到消息?”
“这倒是不清楚,照理说应该知道了孩子被掳走的消息。今天有十来个小的去了画舫,也没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掳走了和卢家小公子一起落单的两位。其他人应该早就有所察觉才对,只要稍微打听下就能够知道消息。”
江新月相信问山的话,那么卢正德的反应就很奇怪了。照这么说的话,卢正德就是带着家仆随随便便在外面找了一圈,装装样子之后就立即到了怀远侯府。
她一下子乐了,“看来我娘怀孕,卢家也着急了。”
江仲望要是没有自己的子嗣,卢家自然是全心相信他,和他站在一条船上。可江仲望要是有了自己的嫡子,卢家所有的盘算就要推翻重来,还要面对江仲望随时翻脸的风险。
是傻子才不着急。
“等卢峥嶓失踪的消息传开来,好戏才开始唱呢。”
江新月让问山继续盯着怀远侯府的动静,等人走了之后,笃定地同裴延年说:“你信不信,就在这几日,卢苏氏一定会想方设法同江仲望见上一面。”
裴延年点点头,解开自己的披风放在木架上,头也没回地说:“确实有可能。”
“就是那两个孩子也挺倒霉的,这次估计要被吓到。”
“几个小子没多大岁数,就往烟花柳巷里跑,也算是长个教训。听问山说是蒋御史和林库部的儿子,估计等江家的事传出来,他们也能猜到。等到明年,我们亲自上门去致歉,欠下两个人情。”
人情债可就难还了。
江新月一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现在就等着两个人见面,抓个现行。就是不知道我娘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实在不行就将陈大夫也一起带着。”
“你直接告诉问山,他会安排好。”裴延年拿过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准备往旁边的耳房走去。
想了想,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嘱咐道:“等我明日的事处理完之后,便会休息几日,到时候我同你一起过去。”
等进了里间依旧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时,他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探头探脑的女子,“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吗?”江新月眼神飘忽。
“可以是可以。”裴延年很是坦然地将解开的腰带抓在手里,对她指了指身后还冒着热气的木桶,一本正经地问:“只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在这里也不是不行。”江新月小声地嘀咕着,“我又不是没见过。”
她不仅见了猪跑,而正儿巴经吃过猪肉呢。
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她好整以暇地看向裴延年,眼神中甚至带着挑衅,似乎在叫嚣着:“有本事你就脱啊!”
裴延年见她站着没有离开,也就没有在意,继续脱着身上的衣服。
随着一件件外衣地脱下,男子健壮的身体就慢慢显露出来。
他的肩背很宽,却不是那种健壮到比例失衡,而是自肩背往下呈现出起伏的曲线,彰显着蓬勃的力量感。是那种不需要感受,光是看着就能够对这种原始的力量生出畏惧心理的。
这并不是普通的锻炼就能够形成的,而是在战场上一次次厮杀后养成的血气。
见到裴延年仍旧没停手,当真连里衣都开始脱时,她最后还是没禁得,丢下一句“我回去等你”就灰溜溜地跑了。不过跑前她还是不小心扫到一眼,啧啧,还是小麦色。
等听见身后的门合上,裴延年身形才松懈下来,过了半晌无声地笑了。
这边在岁月静好,卢家却已经要天翻地覆。
卢正德原本只以为小儿子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胡闹,结果带着人找了一圈正好撞到了同样来找人的蒋、林两家人。那些发现出事的混小子发现人不见了,也知道害怕,眼见着家里人找过来,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没出事的孩子家里在看见孩子时心放了下来,后怕庆幸之后又升起怒火,上前揪着自己儿子的耳朵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一时间,淮河边上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卢正德脑子“嗡嗡”作响,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什么地方。他盯着平静的湖面,生怕儿子是在无人知道的时候落水了。
于是一群人又围着淮河打捞。
恰好年底,街道上的人多起来,拍花子也开始猖獗。蒋家的人从京兆府那边打听到有人报官丢了小孩,也开始怀疑那三个孩子是不是被掳走的,便又组织了一批人去附近查找。
卢正德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卢苏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明知道不合适还是找了自己的心腹给怀远侯府传信,想要求江仲望拿个主意。
在她看来,卢家在京城没个根基,不如怀远侯府权大势大,说不准江仲望就能想到办法来,再不济不是还有一个国公爷的女婿。
谁知道心腹很快就回来了,传了话。
“江老爷……江老爷说没时间,小少爷不知道去哪里玩闹了,派人找找就成。他还说……还说”心腹丫鬟吞吞吐吐。
“还说什么?”
心腹丫鬟不敢去看夫人的眼睛,小声道:“江老爷说……这点小事就不用去烦他了。”
这句话就像是最锋利的针,直直戳进卢苏氏的心口。
卢苏氏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丫鬟往地上一跪,连忙将自己是如何去怀远侯府,递了消息之后管事又是如何打发她的话都说得清清楚楚。
卢苏氏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跌坐在椅子上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极不甘心地捶着桌子。峥嶓也是他的孩子,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了?那徐氏生出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凭什么!他想要的时候千万般好,不想要了就说烦。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卢苏氏哭到眼睛发肿,强撑着喝了一碗参茶,又开始安排府中的下人出去找人,可仍旧是一无所获。一整天下来,卢苏氏倒是将自己熬得病倒。卢正德府里外面两头跑,眼里的红血丝都像是画上去的。
实际上江仲望也不是真的那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