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点了吗?要不是你去招惹人家,他徐应禹会出这个头。”江伯声眸光阴毒,慢声道:“这钱出也就出了,出得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江家对这个姑娘重视得很。日后裴家就算想要撕开我们,都难。”
江伯声不心疼?心疼得要命。
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看着捂着脸流泪的老妻,指了条路:“既然账面上差钱,让二房补贴就是,你气什么?”
杨氏气的是,她早就将二房的银子当成自己的,徐氏花钱不也是在花她的钱。
可她被江伯声的突然翻脸震慑住,根本不敢反驳。此时此刻,她才彻底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去算计徐氏的嫁妆,能得了什么好。
当晚,杨氏就病了,可她又不敢请大夫,生怕别人知道以为她是对这桩婚事不满,只敢吃点药就这么对付着,拖着病体操办婚事。
而杨氏忙成这样,江新月更是闲不了。
她看旁人成亲都挺简单的,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五花八门的事等着处理,每天早上眼睛一睁,青翠就冲到屋里来噼里啪啦说着事。
裴延年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没露过面,只让人将严嬷嬷送过来。
严嬷嬷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人,当初照顾过怀有身孕的皇后娘娘,对医理知识颇为精通。得了恩典出宫荣养之后,她便成了各家争抢的对象。可严嬷嬷在宫里待了三四十年,不想再做照顾人的活,一直没答应。
这次被裴延年请来,还是因为过继在她名下的侄子想走从军的路子,她这才答应过来照顾江新月三年。
江新月的院子里原本是有主事的嬷嬷,后来出事,身边得用的人没了大半。回来之后她疑心重,一直没添人,导致所有事都要亲自过问。再加上她怀了身孕却对很多事一知半解,也不敢问别人,哪怕对着陈大夫有些问题也不好说出口,一时间心里的压力陡增。
亏得这一胎真的稳当,忙成这样,她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严嬷嬷一来院子里就填补了这个空缺,她感动到眼泪差点就掉出来,狠狠松了一口气,收回当初骂裴三的话。
夏青栀上门时,她正喝着严嬷嬷嘱咐青翡炖的甜水,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想了想,就让青翠请人进来。
不一会儿,夏青栀带来了一笔不菲的赔礼进到的偏厅来。
“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冲着你去的,你落水之后我娘就准备领着我上门道歉,但是你府上一直忙,便没有登门。我娘气不过,就罚了我的禁闭,让我在家中一直抄书。”
夏青栀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借着光亮,能明显看见手指握着笔的位置有轻微的红肿。
她说的是实话,自个都觉得倒霉,“我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只是那块暖玉意义不一样,察觉不见了之后真的着急。我姐姐已经训过我了,让我好好同你赔个不是。”
江新月和夏青栀原本就没矛盾,再加上她知道自己落水是被江琳昭拽了一把的缘故,自然不会怪她,而是问:“那暖玉呢,最后有没有找到?”
听了这句话之后,夏青栀表情都快要扭曲了,“找到了,后来在我装着衣服的箱笼中找到的。”
为此,她挨了母亲和长姐的训,说这么大的人连个脑子都没长,被人当成木仓使都不知道。被母亲和长姐掰开揉碎了分析,她才知道自己是卷进了江家姐妹的斗争中,怄得要死。
江新月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觑了她一眼,“当时也不算是你的问题,我原本能躲开,就是混乱当中被人拉着,才被你撞了个正着。”
夏青栀同她对视,上半身挺直微微朝着后面仰去,半信半不信地问:“真的假的?”
“嗯,我又不是真的傻子,难不成你撞过来我不会躲,自己想跳到水里去?天寒地冻的,我费这个心思做什么?”
要是按照她这个说法,动了手脚的人,只能是看着人畜无害的江琳昭。
夏青栀的脸色就来来回回变着。
来之前她的娘亲和姐姐也分析过,是江琳昭动手的可能性比较大。
只是她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因为她同江琳昭关系很是不错。不然夏家也是大族,她又是太子妃的亲妹妹,没有江琳昭的关系,她甚至都不会和江明蓁说话,又怎么会去炫耀自己的暖玉?
一想到娇娇软软、热心单纯的江琳昭,眼睛都不眨地利用自己,还装作无辜人去拉架,恐惧和厌恶的情绪便交织在一起如同烟雾般在胸腔中炸开,后背都出了一层细汗。
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拧成碎片,夏青栀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江新月点点头继续喝甜水,没有说更多。
过犹不及,别到时候夏青栀还要以为她是为了对付江琳昭,才说这么多撺掇的话。
夏青栀诚心道了个歉之后,直接离开了,青翡送她出门的。
回来的时候青翡立即就凑到她跟前说:“夏姑娘还带了其他的礼物,看着是要去探望五姑娘的。不过她最后没有去云岫院,过了垂花门坐上小轿子直接出门了。云岫院那边,应该也知道了夏姑娘过来的事。”
“知道就知道吧,难不成她还能抵赖不是自己做的。”
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江新月才不想替江琳昭瞒着什么,难不成坏人就因为做恶没有完全成功就不是坏人了?
其实她都想同大伯母对峙,至今都吃不下这个闷亏。
可想想也就算了。
现在太忙了,忙到每个人连吃口饭的功夫都嫌浪费,这时候闹起来最后婚事都不知道多难看。
至于最后江琳昭还能不能融进夏青栀那个圈子,也全然不关她的事。
——
日子很快就在忙碌中过去,很快就到了成亲前夕。
因为先前裴家就已经开始准备婚事,大部分费工夫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远远没有怀远侯府那么忙。
可裴延年有军务在身,又知道自己要在年后离开京城,想要将事情安排好到时候能抽出时间来,成亲之后能多陪小妻子几天,让她熟悉熟悉新环境。
这就导致他军营和镇国公府两边跑,有时候不放心还要去做梁上飞贼,看看那个没心肝的,累到有时候只能坐着打个盹,又起来干活。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欠,忙什么忙,婚事慎重一点不慎重一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自个儿都不在乎,还用那样的借口挑刺。
可看着她手足无措地摸着肚子,湿亮的眼睛慌张地看着他说“为什么他们会动”时,他又忍不住愧疚。
要是没这个孩子,他们的婚事会推迟,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也会更加隆重。
于是他就更忙了。
不过再忙,他还是在成亲前夕抽出一天时间,准备看看让人找来的小册子。他倒不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行,就是想看看小妻子到底还想要找什么样子的借口。
只是才翻了第一页,问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问山和砚青是轮流跟着国公爷身边当差,最是知道自家主子这段时间忙成什么鬼样子。谁知道成亲的头一天,主子居然还在处理军务。
问山都要尖叫了,“国公爷,您怎么还没歇歇!”
裴延年蹙眉,不动声色将小册子合上,封面正好写着《兵法三十六式》。
问山看见后,简直要为自家主子掬一把同情泪。主子为了镇国公府付出了多少心血,就连要成亲都不忘记精进自己!
为了自家主子的美好生活,他挨点骂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大无畏地走上前,去抽主子按在手心底下的书,“您这样不行啊,得要好好休息,不然明日夫人看见了会心疼的。”
裴延年及时按住桌子上的书,听见“不行”两个字青筋直跳。
但是阖府上下喜洋洋的气氛中,实在不适合动手,他忍着性子说:“无碍,我就看会书。”
“看出也不行。”问山泪眼汪汪,就快要哭出来了,“您忘了昨日困顿,差点伤到腰了吗?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裴延年忍了又忍,嘴角颤动两下,“那是意外。”
“国公爷,真的不行!”
裴延年脸色彻底黑了,这下真的没忍住,直接踹了他一脚,“滚。”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也没了看书的心思,将书卷起握在手中往外面走。想了想拿着这东西又不合适,他便又进了屋内,在贴满喜字的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塞进了枕头下面。
出来他就将问山提溜走,“这么闲,给我去扎绢花去。”
不一会儿,问山就坐在一众绣娘中间,拿着红绸被自己感动到泪流满面。
他为主子的幸福付出太多了!
第54章
054
江新月要成亲了。
天还没有亮, 她就被徐氏从睡梦中叫醒,之后怎么都睡不着。
徐氏几乎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大半夜将江仲望叫起来, 说是要将准备好的嫁妆再拉出来清点一遍。
江仲望迷迷糊糊搂着她,“别闹了, 这大冷天, 起来数什么嫁妆。再说了大部分不都是提前送到了镇国公府。”
流水的东西送出去,江仲望都差点喘不过气来, 此刻是疯了才会陪着徐氏出去找罪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休息, 免得明日在人前失了体面。
要知道这次婚宴, 京城中但凡有脸面的人家都送了贺礼, 哪怕是不够格接到帖子的, 都托人送了贺礼来。可想而知明日上门的人不会少,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徐氏又追问了两遍,见人实在不同意又躺了回去。可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她蹑手蹑脚地下床, 让绣心陪着她去将嫁妆数了数。
她虽然在感情的事情上盲目了一点, 可也知道自己能有现在顺心的生活, 除了娘家的撑腰还有就是丰厚的嫁妆。
所以在给女儿准备嫁妆的时候,她格外用心, 恨不得将所有贵重的东西给她带上。除此之外, 她好像也不能给女儿更多的帮助。
在一片鲜艳喜庆的红色当中,她来来回回走着,至今仍旧显露出天真的脸上没了笑容。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等时辰到了之后, 就直接去了抚芳院。
她坐在女儿的床边,头一次正经地有了做母亲的样子, 温柔地将浸了热水的帕子贴了贴女儿的脸,“初初,起来了,等会嬷嬷她们都要过来了。”
江新月见到徐氏的时候是真的有点懵,她拉高被子将自己的脸遮住,在旁边的催促声中逐渐恢复清醒,将被子拉下来看了看。
徐氏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对襟绵衫,配了件同色的襦裙,整个人看起来温婉而又端庄。
见到女儿看着自己,她笑着将自己冻得发凉的手贴过去,“怎么了?傻了不成,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怎么还睡着。”
这是徐氏少有的温柔时刻。
江新月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在大夏天的看见外面在下雪。
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朝着徐氏看了一眼,然后闭紧了眼睛再睁开。没有问题啊,这确实是她的娘亲,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更让她别扭的是,徐氏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换了个芯子,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不仅亲自侍候她穿衣,甚至在梳头来不及吃点东西垫肚子时,接过青翡手里的碗喂她吃了小半碗汤圆。
等实在没有可以做的事之后,她就坐在旁边看着女儿梳妆。
最后还是舅母卢氏来了,将她叫出去,“今天人来人往的,你不出去招待客人,守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看看初初。”徐氏在自己嫂子面前一向气焰不足,声音低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卢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心疼孩子是好事,可到了孩子要嫁人了突然心疼做给谁看。再说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外面又来了多少宾客。
要不是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卢氏都要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