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吩咐您若闲暇无事就在屋门前走走, 但千万莫要乱走, 免得冲撞了姑娘。”
施故渊闻言嘴角掠过一丝嘲笑,伸手拉开房门,盯着那侍卫:“你主子倒是把自己当回事。”
侍卫讪讪不敢作声,他不过是得了吩咐过来传话, 上头神仙们打架各显神通,他可不想被无辜殃及。
施故渊伸手拿过食盒,随意对那侍卫挥了挥手表示知道。
他是想见姜令檀,但已经入了太子的院子得了默许,那也就不急于这一时,能不能见到人,也都是迟早的事。
慢悠悠用过早膳,也不顾身上的伤, 在屋外打了一套拳,浑身热气洗了澡。
有婆子送来衣裳,看起来像是新的, 不过料子不算好,想必是临时买的,不过施故渊也不挑,山珍海味能吃得淡然,粗茶淡饭他也能果腹。
瞧着像是玉京城了千金万金堆起来的万事不愁的纨绔世子,实际上无论是淮阳侯夫妻,还是严既清对他的教导,都相当严厉。
姜令檀醒得比平时早,昨日骑马她累得连晚膳都没用几口就糊里糊涂睡着,这会子醒来腰酸背痛,不禁嘤咛出声。
吉喜早就候在外间,听到声音不敢耽搁带着四个小丫鬟往里边走。
“姑娘醒了。”
“奴婢伺候姑娘更衣,方才殿下送来药油,慢慢揉进皮肉能减轻许多酸痛,是雍州军医那得来的方子。”
姜令檀迷迷糊糊听着,想到是太子送来的东西,心底还堵着气,本是想拒绝的。
只不过话都没说出来,她侧了身子,就酸得她指尖打颤,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没有能说出来。
此时吉喜已经伸手挑开帐子,动作小心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药油在掌心搓热,再慢慢摁在她发酸的关节上,小丫鬟在一旁拧着热乎乎的帕子,等药油敷上去后,再用帕子包着轻轻按压。
半个时辰下来,姜令檀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双颊粉嫩如同烟霞,玉一样的背脊毫无保留暴露的空气中,虽然屋里放了炭盆不冷,但她依旧不受控制微微一轻颤。
四个小丫鬟眼神根本就不敢落在她那一身冰肌玉骨上,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怕力气重了,不小心伤着她娇嫩的肌肤。
早膳姜令檀用得随意,等到午膳时她才在暖阁练字出来,就见太子不知何时坐在外间,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水,也不喝,视线落在她那个方向也不知有多久。
姜令檀目光一颤,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不受控制打了个哆嗦,被那样深邃如藏了碎星一样的漆眸盯着,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殿下。”
她朝他行礼,动作一丝不苟,离他还有三步的安全距离停住脚步,樱桃似的唇抿着,也不说话。
屋里静悄悄地,彼此的呼吸就显得清晰可闻。
姜令檀捏了捏握笔久了有些僵冷的指尖,心里更是清楚太子这个时辰过来,必定是与她一同用膳的。
姜令檀想要拒绝,于是手握成拳头,抵着唇低低咳了一声:“臣女昨儿夜里感染风寒,今日恐怕是不能和殿下一同用膳的。”
谢珩眉梢微挑,薄薄的唇微微勾着,看似在笑,那表情却深得令人不敢直视:“风寒?”
“看来是丫鬟夜里伺候不周。”
“不如发出府去,给你换了新的。”
他声音不急不缓,尾音勾着,那模样就像是寻常地聊天。
姜令檀呼吸一滞,怔怔看着忽然全部跪下去的丫鬟。
“我......”她张了张嘴,着急的情绪下,额头都沁出汗来了,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狠狠朝太子摇了摇头:“没有的,不管吉喜她们的事。”
她急于辩解,并没有注意到太子眼底戏谑的笑意。
“怎么不关她们的事。”
“是她们没有伺候好你。”
姜令檀被问得哑口无言,拧眉想了许久只得心虚说:“许是昨日同殿下骑马,外头风大。”
谢珩目光轻轻落下,带着一种隐忍又强势的侵略。
“哦。”
“这么说,那都是孤的责任。”
为了护下吉喜她们,姜令檀只得冒着惹怒太子的风险,轻轻点头:“嗯。”
两人一坐一站,目光刚好能平平对视,她一双白兔似的大眼睛里,有慌乱,但还算是镇定。
谢珩忽然觉得有些嫉妒,她竟然能为了几个丫鬟做到如此,除了之前在玉京那些日,她给他做的那几回糕点外,她总是小心翼翼避着他。
就算是他有意接近,她也防得厉害,最多也只有他受伤流血了,她心肠软,会主动帮他换药。
谢珩搁下手里的茶盏,慢悠悠站了起来,不笑时,身上更具威严:“既然是因为孤的原因,孤更应当与你一同用膳。”
“就算是赔罪吧。”
“善善觉得如何?”
姜令檀一口凉气堵在喉咙里,两人离得近,在他俯身时,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迦楠香,漆黑的瞳仁之下仿佛藏着无底的深渊。
拒绝不了,那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两人
午膳一如既往分餐而食。
除了中间一道点心共用外,今日素菜比入冬前更多些。
毕竟冬日鲜蔬比肉食更为珍贵难得,姜令檀虽不茹素,但在冬日里也更为喜爱鲜蔬。
因为昨日入夜前的事,两人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气氛不比之前,丫鬟伺候也都更为小心谨慎。
在旁人的视角看来,更像是太子寻了话题,而善善姑娘虽然听得认真,除了点头摇头外,开口回答的话却是少的。
众人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是态度上变得比以往更恭敬。
姜令檀接过吉喜递给她的热帕摁了摁唇,抬眸透过明净的琉璃窗,观察庭院的落雪。
因为喝了半碗热汤的缘故,她细腻如白瓷似的脸颊,浮出浅浅的红晕,唇色也更为明艳,浓黑长睫隐着情绪。
如同试探,姜令檀轻轻开口:“殿下,臣女等会儿是否能出府一趟,那日与华安郡主匆匆见了一面,眼下她婚事在即,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的。”
谢珩没有立刻应下,深深盯着她,半晌才道:“嗯。”
姜令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眼底不受控制泛起一丝雀跃,一双眼睛光华璀璨。
明明恨不得他现在就离去,她好出府,可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又不敢出声。
谢珩瞧着有意思,但眼下有事,他能陪她一同用膳已是极为不易,若再耽搁下去,便要误了正事了。
唤来伯仁,淡声吩咐:“送姑娘出府,好生护着。”
“是。”
陆氏位于雍州的将军府内,几日不见,外边大红的灯笼喜绸都已经挂上。
姜令檀由吉喜扶着下了马车,府里早早就有婆子候在外边,见人到了笑着迎上前:“奴婢家主子才得了姑娘要来的消息,立马就吩咐奴婢在外边等着了。”
“外边雪大,姑娘辛苦。”
“主子正在府里教训世子,姑娘先去花厅喝茶。”
老嬷嬷一双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满脸的牙花子。
姜令檀含笑点头,自然而然问:“可是世子又做了什么惹怒你家主子的事?”
婆子脸上笑容一淡,摇了摇头:“世子重伤才好不久,这会子闹着要和武陵侯上战场。”
“眼下冬日正是与漠北打得最厉害的时候,世子年岁还小,往常小打小闹郡主也就默许了,可这种时候,实在是危险。”
“昨夜世子不顾郡主的警告,竟然悄悄跑去战场,若不是被几个功夫好的近卫护着,恐怕又要受伤的。”
姜令檀走到花厅的时候,陆听澜已经出来了,她把手里的马鞭丢给丫鬟,脸上明显怒意未消。
“我本想着明日寻你过来,去雁荡山脚下跑马。”
“没想到你今日来了。”
“带你出去透透气?”
姜令檀身上依旧有些酸,但她见陆听澜脸上情绪不对,当即笑着点头:“好。”
这时候世子从一旁的屋子出来,眼睛红红的,半年不见他已经比姜令檀还高了。
“善善姐姐。”
小世子上前打招呼,模样乖巧得不得了,哪里有在陆听澜面前的桀骜不驯。
陆听澜冷哼:“你别想出去。”
“就算求善善也没用。”
小心思被识破,小世子爷不气,只是眼神倔得厉害,你关不住我的,过几日我去求应家哥哥一同。
姐弟吵了几句,姜令檀笑着在一旁听着。
不多时有婆子牵了马来,都是温顺的模样。
姜令檀骑得慢,陆听澜就在一旁跟着。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雁荡山脚下,呼呼的风声吹得姜令檀不禁眯起了眼睛。
“你有心事?”姜令檀问。
陆听澜狠狠摇头,视线却透过高耸入云的雁荡山在看着过往。
“成亲后,我跟你一同回玉京。”
姜令檀微惊:“回玉京?”
第77章 归途
“对。”
“回玉京。”
陆听澜骑在马上, 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她卷翘的睫毛尖儿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她伸手, 被缰绳勒得发红的掌心往前抓了抓,好似要抓住雁荡山脚下的山风那般,声音轻柔少了往日的明媚。
“我来雍州是因为陆景辞和西北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