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心凉,姜令檀索性也不睡了,拉过大迎枕子靠着,喝了一盏子蜂蜜水,又用热帕子擦了身上的冷汗,拉着吉喜在一旁说话。
也不知吉喜说了什么,姜令檀抿着唇笑出了声,伸手比划问:“殿下真的从未生气过?”
吉喜点头:“至少奴婢当差这些年,从未见过太子殿下真的发怒。”
“之前也听汝成玉公公提起过,殿下性子有些淡,平日除了宫中事务,多数都是留在东阁的书楼。”
但吉喜却没敢告诉姜令檀,这些年但凡能惹殿下真正动怒的人,只有死的没有活的。
这恐怕也是太子殿下极少
有情绪的原因,能影响到他心境的人,早就被他杀了干净。
第59章 冬月
那日自从姜令檀“病”了后, 身边又多了四个身强体壮的婆子。
婆子负责抬轿,她但凡出去,吉喜就让婆子抬着软轿在后头跟着, 说什么都不愿她自己走路,就怕她夜里“病”得厉害。
入冬后,雪依旧很大。
东阁书楼内静悄悄的, 只有姜令檀偶尔过去, 翻阅一些珍贵的孤本。
她每日晨起, 早膳后练一个时辰的字,然后再去书楼, 一直待到晌午后, 在书楼里用过午膳再回春深阁。
然后姜令檀会抽一时辰, 去小厨房做一份点心,让侍卫给太子殿下送过去,原因无他,因为东阁的丫鬟婆子总会有意无意透露, 太子殿下食欲不佳,比入冬前瘦了许多。
姜令檀心软,听不得这话,加上吉喜也说她与殿下是朋友,只要不僭越,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也是正常的。
也许的点心做多了,她为了避开常妈妈和冬夏,又日日寻了看书的借口去书楼含蝉, 后来倒是把给太子殿下做点心,当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也就渐渐没有放在心上了。
冬月十四这一日, 姜令檀像往常一样,晨起用过早膳,就由婆子用软轿抬着去书楼含蝉,然后再找一本书打发大半日的时间。
姜令檀上了书楼二层,抬眸看去,紫檀木书桌上,已经放了一个用药温好通体雪白的玉蝉,每次她来书楼,玉婵就放在那个位置,最开始几次她只当做没看见,后来次数多了,她又有些心虚。
书楼的窗子已经关上,明亮的灯烛轻微摇曳,姜令檀闭了闭眼,比白玉更为莹润的指尖,轻轻捏起玉蝉,红润的唇稍稍张开,舌尖微颤,贝齿轻咬,把玉蝉含入口中。
书楼灯光似暗了些许,姜令檀掌心微微蜷紧,玉蝉随着她的呼吸,喉咙不受控制跟着颤抖,滑润的玉磨蹭在她柔软的舌尖上,口腔软嫩包裹着,连呼吸都喘得有些重。
姜令檀紧紧抿着唇,舌尖发麻,柔嫩的喉咙被那玉反复摩挲,难耐得泪花直冒,一双眼睛像是被冬日的雪水洗过,清透明亮,纤长卷翘如鸦羽般的眼睫,雾气蒙蒙,像挂着露珠。
“呜......”姜令檀小小软软的身子,蜷缩在那张太子殿下常坐的圈椅上,喉咙酸麻得有些受不了,玉蝉随着她渐重的呼吸,口腔里津液不受控制淌出来,眉眼通红,明明什么都没做,倒像是被人狠狠欺负哭了的模样。
姜令檀仰着白皙脖颈,一双眼睛盛满了无助,眼看两刻钟就要到了,她暗暗叹了口气。
心底不禁想到,幸好书楼无人也足够幽静,吉喜和侍卫守在外边,门窗关了,那羞人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正要从袖中抽出丝帕,用舌尖把口中的玉蝉抵出来裹好。
就在这时候,姜令她眸光陡然颤了一下,口齿不清玉蝉又恰恰含在口中:“殿、”
她一个字还未说完,玉蝉却在她喉咙震了一下,雪一样白皙的双颊,顿时不受控制泛起红潮,湿润的唇,无助发颤的视线。
“嗯。”谢珩凤眸狭长幽深,幢幢晃动的灯影落在他俊逸挑不出半点瑕疵的面容上,长身玉立,矜贵令人不敢直视。
“昨夜回来得晚,就在书楼歇息一夜。”谢珩走近,语调一如既往温柔,只是那双眼睛,隐隐有暗色翻涌。
他语调淡淡,看似在解释,视线却格外强势地落下。
姜令檀想到刚刚含蝉,她以为书楼没人,过于放肆的声音,羞得连绣鞋内的足尖都不受控制绷紧。
“我...”她口里还含着东西,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六神无主,竟然忘了要把玉蝉吐出。
“含久了,莫要伤了口舌。”谢珩笑了笑,伸手掌心捏着雪白的帕子,示意姜令檀吐出来。
他见她不动,于是俯下身。
迦楠香若有若无萦绕周围:“怎么不说话了?”
“可是方才被孤吓到了?”
姜令檀说不出话,只能垂眸轻轻摇头,这一刻她是想逃避的,可下一瞬,下巴被有些粗粝的指尖抬起,他在她身前蹲下:“回答孤。”
“嗯。”姜令檀六神无主,只能小小撒了一个谎。
好在谢珩并不计较,指腹用力,捏着她柔软的下颌:“那吐出来。”
姜令檀无法,在他目光沉沉的注视下,只能用舌尖把口腔里的玉蝉抵出来,抿了抿被津液沾湿的唇:“不知、殿下在、”
“臣女、冒、犯。”
这已经是她用尽全力,能说出最多的字了。
声音沙哑,一点点在发颤,偏偏撩人心弦。
姜令檀浑身无力坐在圈椅上,她指尖掐着掌心,强行平复心绪。
发生这样尴尬的事,虽然是含蝉,但声音多少不雅,偏偏又被注重礼数端方无二的太子殿下撞到,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够规矩。
姜令檀暗暗想着,一颗心七上八下。
今日就是已经是十四,过了今夜就是十五,太子回东阁,至少在别的事情上,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午膳用了?”谢珩问。
姜令檀摇头:“未曾。”
“吉喜,传膳。”谢珩推开窗子,声音淡淡朝书楼外吩咐。
“是。”
既然已经传膳,姜令檀自然不好提出要先行离开,这时候反应过来,她还坐在太子常坐的圈椅上,又慌忙站起身想要避开。
“你坐便是。”谢珩笑了笑,随意用手撑在书桌上。
两人一坐一站,加上他宽肩窄腰,手脚修长,从后方看去,更像是把她搂在怀中的模样。
“殿下今夜走吗?”姜令檀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伸手比划问。
谢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语调浅浅,尾音却是勾着:“不走了。”
姜令檀根本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心底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问:“近来雪大,外头可还好。”
谢珩指尖在书桌上敲了敲,清隽的眉心微微蹙起:“今年雪大,玉京的屋舍倒还好,孤只是担心玉京以外的地方。”
说到这里,谢珩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姜令檀:“应淮序派人八百里加急给孤传了信件,华安郡主应该的挂念你的,也就一同送到孤这。”
姜令檀伸手接过,垂眸扫了一眼。
是陆听澜的字迹,龙飞凤舞,并不像闺阁女子的字迹,反而像是草场纵马肆无忌惮的将军。
姜令檀小心翼翼把信件收进袖中,陆听澜离京,她拜托了许多事情,不好在太子面前打开信件。
不一会,吉喜提着食盒上来。
两人份的午膳,摆在姜令檀那边的有荤有素,太子殿下的只是几道冬日少年蔬菜,中间放着一碟子点心,不过是东阁厨娘做的。
姜令檀经过方才那么一下,她没什么胃口,舌尖和喉咙有些干涩,恐怕是玉蝉含久的缘故。
谢珩垂眸用膳,他也不说话,见她吃得少,主动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她面前的瓷盘里:“若是吓到,就找郎中来瞧瞧,看个安神的方子也好。”
姜令檀不想麻烦,轻轻摇头,又怕他真的叫郎中,只好把他夹的那一筷子蔬菜慢慢吃掉。
见她吃完,谢珩笑了,又亲手盛了一碗汤递过去:“汤也喝了。”
“好。”今日姜令檀格外乖巧。
等用了午膳,姜令檀寻了借口告退,临走前还不忘再问一次:“殿下今夜真的留在东阁。”
谢珩眼神瞟过,意味不明:“嗯,明日十五休沐 。”
“十五”两个字,他咬得轻,姜令檀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回到春深阁,她难得有心思去侧间逗了逗鹦鹉,又在临窗的书桌下抄了几页佛经,然后去陪已经病好就是身体有些虚的常妈妈说了一会儿话。
吉喜看出来姜令檀今日心情很好,她有些紧张看向外边已经渐黑的天色:“姑娘今日晚膳后,早些休息?”
姜令檀怀里抱着暖炉,小脸红扑扑的,朝吉喜点头:“嗯。”
用过晚膳,就去沐浴。
平时除了冬夏和常妈妈,姜令檀并不习惯有人在里边伺候,等泡得差不多了,才叫吉喜扶她起来。
白月色丝绸里衣,松松散散穿在身上,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
她怕了,穿好衣裳又在外面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就靠在一旁的暖榻上看书。
吉喜端来蜜水上前:“姑娘趁热喝点。”
“屋里地龙烧得热,又放了炭盆,容易干燥。”
姜令檀也没拒绝。
等她喝了蜜水后,人倒是有些昏昏沉沉起来了,吉喜上前扶起她:“姑娘想必是累了?”
“奴婢扶您去休息。”
本就是睡觉的时辰,姜令檀也没拒绝。
只是这阵睡意来得突然,她脑海昏沉,手里的书册也无力掉在地上,“啪”地一声轻响,又好似有人从外边推开了门。
风雪弥漫,屋外厚厚的帘子被人挑开。
男人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前,光影交织,像是有仙人踏雪而来,可露出的却是属于恶魔的獠牙。
寒风穿堂而过,霎时吹灭里屋中灯烛,满室沉黑。
“出去。”男人声音嘶哑低沉,隐忍着暴虐。
第60章 沦陷
玉盘似的月, 隐进层层乌云中。
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风吹枝叶声,隔绝在屋外。
谢珩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怀里抱着陷入梦魇中的少女,细白的手腕无意识垂着,满头青丝如瀑, 白腻的小脸靠在他胸膛上, 衣襟往下春色若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