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谢含烟已经哭不出眼泪,她看着谢珩,以为等到了救星。
然而太子薄唇含笑,却不是对她:“令檀,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谢含烟如同提线木偶,往前迈了一步,眼角余光却看到太子的婢女吉喜扶着一个妙龄少女,堂皇而之登上她太子哥哥的马车。
少女的裙摆似流动的胭脂,在半空中漾出花一样漂亮的弧度,单单一个背影,就到了活色生香,令人浮想联翩的程度。
不是陆听澜,那她究竟是谁?
谢含烟目光失了神,怔怔看着马车离去,像是三魂七魄被惊散了。
原来她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母妃心尖尖的女儿,一直都是个笑话啊。
羞愤与怨恨涌上心头,她如果是笑话,辅国公府对太子心心念念的司大姐姐就想独善其身?
她早就嫉妒死司馥嫣了。
谢含烟不由低头,脚尖用力撵碎地上的蚂蚁,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去辅国公府。”
“本殿下要去探望司大姑娘的伤势。”
宫人不敢反驳,只能改道。
司馟嫣经过昨夜凶险拔箭,人已经从昏迷中清醒,只是她受伤的地方实在刁钻,就算保下性命,也伤及根本,不过一夜而已,她饱满的双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丫鬟端着药跪在床榻前小心伺候,辅国公世子司良毅看着女儿的病容,既心痛又后怕:“嫣儿,你为何这样傻,非要激怒娘娘。”
“拿命去赌前程。”
“真的值得?”
“若一朝不慎,你连命都丢了,还能有什么。”
司馥嫣睁开眼睛,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苍白的唇慢慢扯出笑。
“您只知守成,又怎知嫣儿的心思。”
“如果不把姑母逼到绝路,她也不至于对女儿起了杀心。”
“女儿宁可用自己的命,去赌太子表哥的宽恕。”
“那些事,父亲既然不愿做,那就由女儿来做。”
“女儿自从出生起,家中是把女儿按照南燕未来的太子妃培养,女儿要当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要保住司家百年基业。”
司馥嫣胸口起伏,每说一个字,都如同拿刀绞烂她的伤口。
她痛得双眸睁圆,却是坚定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父亲女儿累了,之前胸口取出来的箭矢,劳请父亲送去祖父那,务必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中。”
司良毅沉默好一会,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好。”
他离去没多久,辅国公就亲自过来,比起儿子的优柔寡断,他就显得冷情得多。
“嫣儿,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等伤养好,你就搬去长汀苑,日后长汀苑就是你的闺阁。”
长汀苑是辅国公府历代继承人住的地方,当年就算的世孙,司馥嫣的兄长那时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虽说按照南燕的礼制,世家府邸立嫡不立长,但辅国公的孙儿实在太多了,他更看重的是家族百年,从不认为女子不如男。
长汀苑日日有人打理,但已经空置多年。
这百年间,能有资格压了嫡子嫡孙一头,入住长汀苑的女子,可谓寥寥无几。
司馥嫣垂眼躺在床上,惨白的唇勾出淡淡喜色,但她控制得好。
“孙女谢谢祖父怜爱。”
辅国公满意点头,就像在看一个价值连城的物品:“好孩子,这是你应得的。”
*
东阁书楼。
支摘窗关得严严实实,吉喜垂眸守在楼外,伯仁、青盐等侍卫早就退远。
谢珩伸手,端起金丝楠木书案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慢条斯理抿了一口,他清冷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书架后方。
玉蝉发出轻鸣,夹杂着少女软颤颤的泣音。
两刻钟不算多,也不算少,偏偏卡在一个让人抓狂的临界点上。
一开始他只准备让姜令
檀含上一刻钟就好,可他在经过镇北侯府时,恨不得捧在掌心里的姑娘,湿润润的视线竟然落在应淮序身上,虽然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他却无端生了些许不满。
所以他觉得就算多含一刻钟也行,她迟早要习惯的,以后也许还能更久。
姜令檀指甲掐着掌心,冷白的额间已经沁了汗水,舌尖连着舌根一路顺着喉咙麻下,软润的口腔被津液塞得满满的,有些东西来不及咽下去,她只能用帕子擦净。
不敢分神,口中玉蝉随着她每一次发音颤得厉害,苦中透着甘甜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手脚发软,想反抗,又碍于此刻太子殿下温和眉眼下藏着的严厉。
“令檀,过来。”
谢珩放下茶盏,朝她招手。
姜令檀不敢耽搁,一步步走上前。
红唇水润,不知是不是含着东西的缘故,红得像涂了胭脂,若是用力,就如同樱桃熟透,恐是能掐出水来。
“可以了。”谢珩指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姜令檀迫不及待用舌尖抵出,小心取了绣帕包好。
她后背湿透了,小衣黏腻腻贴在皮肤上,秋日寒凉,两刻钟下来她莫名热得厉害,双颊嫣红,眸底波光潋滟。
书楼二层的支摘窗重新推开,有风拂面,太子宽大霜白的袖摆微微晃动,像是悬在天际的云,可望而不可及。
镶滚着荷莲宝相花纹的宽袖,露出一截玉白手背,掌心紧握戒尺,让她心慌不敢与之对视。
“主子。”
谢珩薄唇勾了勾,鼻音冷哼:“说。”
伯仁道:“辅国公亲自过来,说想见殿下一面。”
谢珩没有回答伯仁的话,而是声音轻轻问:“令檀觉得,孤该见辅国公吗?”
姜令檀捏紧帕子,微颤的视线望向窗外,指尖抖了抖,大着胆子比划:“殿下不见为好。”
谢珩满意笑了,冷声朝伯仁说:“拒了。”
“是。”
约莫一刻钟后,伯仁回来:“殿下,辅国公留下一物。”
谢珩看向姜令檀:“不妨猜猜,是什么东西。”
他语气极轻,尾音勾着,漆黑视线微微一侧,落在窗外伯仁双手举着的东西上。
姜令檀不知太子问她是何意,胸腔里心脏跳得厉害,只觉含过玉蝉的喉咙,痒得厉害,像吞了一团滚烫的火。
司大姑娘重伤,辅国公亲自前来东阁,要么是人死了,要么是转危为安有了筹码。
她猜测着外头伯仁说话的语气,依照司馥嫣的性格,既然能做出用命来谋划的手段,那么递进东阁的,不出意外只能是那一支伤她的箭矢。
“殿下。”
“臣女猜测,是丹砂箭矢。”
谢珩一双凤眸缓缓眯了起来,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聪慧过人。”
第52章 占有欲渐生
他尾音勾着, 似漫不经心,薄唇压出的浅浅暗影,却给人一种冰冷的凌厉。
“拿过来。”
书楼木质扶梯传来脚步声。
伯仁恭敬上前:“请主子过目。”
姜令檀转过头, 视线恰好落在伯仁双手托着的东西上,暗红的箭矢寒光晃眼,除此外还有一封薄薄的信。
信封上, 是秀娟的簪花小楷, ‘太子表哥亲启’这六个字, 写尽温柔婉转。
谢珩扫了一眼,曲指在桌面敲了敲, 一贯温和的语调吩咐。
“拆了。”
“是。”伯仁点头, 小心拆开手中明显精心用香熏过的信。
雪白透光的信纸舒展开, 纸上用大红朱砂,只写了一句话:“臣女百口莫辩,只求以命相抵,以血洗清白。”
姜令檀看着信纸上鲜红如血的字, 唇角边露出几分冷笑。
她不得不佩服司家这位大姑娘的心机和手段。
以命相搏,想让太子殿下心软。
这次重伤,无论宫中如何猜测,她明面上既不会得罪寿安公主那边,又能完美避开去西靖联姻。
再加上辅国公府因为联姻和宫中司妃娘娘变得微妙的关系,也以她重伤濒死为转折,得到了完美的缓冲。
司馥嫣抱着这样的目的,姜令檀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几分, 她不禁有些好奇太子的反应。
心底划过这样的想法,不禁悄悄往太子那边看去,纤长卷翘的眼睫轻轻颤着。
不料下一刻, 男人清冽的凤眸陡然抬起,她暗中的打量,恰巧被他抓了个正着。
“令檀若是孤这样的身份,会如何做?”
谢珩端坐在临窗的圈椅上,修长掌心搭在窗沿,午间阳光撒落,他身后是青翠茂盛的竹林,秋风穿堂,竹香混着迦楠香,柔柔落在她鼻尖上。
姜令檀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就像被他看破心思,指尖无意识抠着软嫩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