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馥嫣指尖狠狠掐住控制不住发抖的掌心,
膝行上前,仰头看向司生和,如同发誓一般认真说:“您说的嫣儿都明白,求您不要赶嫣儿走,太子哥哥那里,嫣儿一定会想方设法见一面。”
她声音顿了顿,干涩喉咙里泛出苦味,一字一句说:“无论用怎样的手段,嫣儿一定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帐中人,就算是从最低贱的位份爬上去。”
“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司生和淡淡瞥了司馥嫣一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慢慢搁下了汤匙,抬手从丫鬟那里接过药碗垂眸喝药。
“你明白就好,夜凉风大快些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和蔼,像是对谁都慈祥的长辈。
司馥嫣闻言,身体不受控制抖了抖,视线顿在他端着药碗苍瘦如干枝的手腕上,那手虽然枯瘦无力却掌控了家族每个晚辈的生与死。
这一刻,祖父看她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看嫡亲的孙女,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司馥嫣这样想着,只觉得一股冷意顺着背脊窜上连寒毛都炸了起来。
她自小骄傲惯了,如何能允许有朝一日跌入深渊,越怕就会越贪婪,越贪婪就会更加不择手段。
柔软的手心撑在地上,她有些狼狈站了起来。
当着丫鬟的面被如此羞辱,她如何能不怨不恨,但一丝一毫都不敢表现出来,还有装着贴心孝顺的模样从袖中掏出白净的帕子,小心翼翼递过去:“嫣儿担心您的身子,可要再请御医入府看看?”
司生和慈祥一笑:“不必,都是些老毛病,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司馥嫣无奈说:“三皇子行事一向都没有章法,若是其他人,祖父就算往太后那边告一状也是应该的。”
司生和压了一下嘴角,冷笑:“谢三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废人而已,这些年养在赵贵妃名下,早就被捧杀得不知天南地北,不必与那蠢物计较。”
“只是西靖那边出了事,又呈了证据入宫,当年齐氏卖国通敌的罪名不管陛下信不信,我那日若不是吐些血,陛下心里想必也不会舒坦,如此正好。”
司生和身子虚,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等停下时他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司馥嫣赶忙拿了大迎枕子塞到司生和后腰,仔细小心给他捶背,力道不轻不重,这方面她做得一直很好体贴又细心。
“西靖那边,贺兰小王死难道前真的给宫里送了证据?”她试探问。
司生和嘲讽一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能有什么证据,齐氏该死的和不该死的都死光了,宫里就算后悔当初的决定,难不成连着要把我们剩下的四姓也灭了不成?”
司生和有信心宫中那位圣人就算再恨,也绝对不敢对剩余四姓下手,内忧外患,漠北和西靖虎视眈眈,一旦内乱,南燕就成了野犬口中毫无反抗的肥肉。
更何况当年齐家的事,若没有陛下的默许,四大家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陷害,真到要论个对错的时候,那谁也别想好活,大不了鱼死网破。
司馥嫣悄悄观察司生和变幻莫测的脸色,齐家的事她知道得并不多,但这些年也零零碎碎通过长辈口中的只言片语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无非是先皇后当年心有所属,情投意合之人正是齐家次子齐凌州,两人当时还定下过口头婚姻,只等齐凌州把漠北部族赶回阿古达木草原,就回玉京迎娶她为妻。
可是那场战役,齐家次子齐凌州死在雍州,先皇后次月就被家族强行送进宫中成了帝王的枕边人。因着强辱之耻,再加上齐氏全族的死,皇后在太子四岁那年,在慈元殿内自缢身亡。
想到这些事,司馥嫣手脚冰冷,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她做不到皇后姑母这般的烈性,若真到了那一日,她宁可苟活,也绝不会为了清白自缢。
这一生,从出生起就注定是肮脏不堪的,早脏透了,也就不在意了。
……
冷夜。
在春近尾声转暖前,忽然下了一场大雪。
冷冽的风拍打在琉璃窗上,发出簌簌的怪响。
清寂的屋子里地龙暖和,靠窗的位置摆着炭盆还有余热,姜令檀陷于睡梦中,浑身凉得似水浸过,猛地睁开眼睛。
“谁?”
她刚醒声音还是哑的,目光却谨慎盯着帐子外那个有些朦胧的身影。
外间留有一盏灯,灯火昏黄一缕缕的光投在地上,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依旧显得那个影子十分高大。
姜令檀觉得害怕,往衾被下缩了缩,她抖着声音轻轻喊了声:“吉喜,你在吗?”
那个影子只是轻轻地动了动,好似往前迈了一步,却没人回答她。
姜令檀咬住唇,从枕头下掏出那边陆听澜送她的小匕首握在手心里,背上贴身的小衣在瞬间被冷汗湿透大片。
许久。
那影子朝侧边晃了晃,男人冷冽的声音既清又淡:“是孤。”
姜令檀松一口气的同时,心脏陡然跳如擂鼓,她不确定地问:“殿下?”
“嗯。”谢珩点头。
“殿下不是有事出去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她眼中覆着一层浅浅的恐惧,轻软的声音微微在颤抖。
已经走至帐幔外的男人,盯着纱帐下那个婀娜朦胧的身影,暗暗敛去眸中的幽色:“没事,孤不放心回来看看。”
姜令檀这才从衾被下伸出手,悄悄掀开纱帐一角往外看。
“殿下进宫了?”
“嗯。”谢珩垂眸,声音很哑,透着几分叫人捉摸不定的冷冽。
他视线一瞬不瞬看着她:“孤吵到你了?”
姜令檀想点头,略微一思索又轻轻朝他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有冷,突然醒的。”
“还睡吗?”谢珩毫无预兆朝她俯下身,两人只隔着一层帐幔,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她被他的动作惊着了,太过紧张,重重往后缩了缩:“睡……睡的。”
谢珩修长的手沿着帐子上的影子,似在轻轻描绘她的眉眼:“嗯,孤走了。”
姜令檀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向他:“您冷吗?”
因为她看到他身上玄色大氅还沾着雪,被屋中热气熏成了水从他肩头滑落,湿了袖摆也毫不在意。
“这个您拿去。”在谢珩开口前,姜令檀从衾被下掏出一个暖呼呼的汤婆子往他怀里塞。
“孤不冷。”谢珩掌心托着汤婆子,很烫,还带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
姜令檀看向他说:“外边风大,殿下把它抱在怀里不冷。”
谢珩忽然就不想走了,他在帐幔落下前,伸手撩得更高些。
今夜出去是带人接老师严既清回京,虽然有暗卫营的人和施故渊在,但玉京有太多人不愿看到严既清回来,他不太放心就亲自去了。
按理说他不该深夜来此,可鬼使神差他就是想看看她。
不光是看她,更想吻她。
这样春寒料峭的夜,她的唇应该很暖,软软的身体,腰肢不盈一握,欺负狠了她还会细细碎碎地呜咽出声。
她的一切全都是合他心意的模样。
谢珩压下心底隐隐涌上来的那股焦躁,微曲的长指握紧又松开,语调在这样的夜里是少有的放纵:“善善,等会再睡好不好?”
“为什么?”姜令檀清澈眼睛透着不解。
谢珩笑了:“因为……孤、想、吻、你。”
他每一字都说得慢,含笑的音调仿佛是对她纠缠不清的诱引。
第113章 心境
这样明目张胆毫无顾忌的言辞, 姜令檀只觉得头皮一炸,脸颊不受控制烧了起来。
还不待她反应,男人身上裹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俯身而下, 胸膛贴在她脸颊上,体温滚烫。
“善善。”
“可以吗?”谢珩看着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指尖捏着她下颌不容拒绝抬了起来。
“殿下。”姜令檀望着这张脸, 声音很轻。
自从他提出“试试”的要求后, 他在这方面一贯强势,就算她开口拒绝, 他也不见得会听。
只是这样问, 反而像是某种别有深意的调情。
谢珩拇指不动声色往上移了半寸, 指腹在她软而湿儒的唇瓣不轻不重摩挲着,很软,无措的瞳仁里藏着羞怯,更让他要想为所欲为。
“不说话, 孤就当你同意了。”谢珩轻笑一声,刻意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慢,像是在给她后悔的机会。
其实他的唇早已落下,鼻息交缠,隔着似碰非碰的距离,酥酥麻麻的颤栗比直接吻下去更叫人紧张。
姜令檀下意识想退,可谢珩不让。
舌尖一滑,撬开她紧闭的唇, 湿热呵在她脖颈,沿着柔美的弧度愈发往下。
帐幔内狭小的空间里,姜令檀紧紧闭着眼睛, 鼻息里全都是他身上的迦南香,想要大口呼吸,然而在下一刻又被他缠着咬住了唇。
身体不受控制软得如同要倒下去,薄唇带着滚烫的热意,搅得她指尖微缩。
不知过了多久,在姜令檀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晕过去时,他终于放过她。
“睡吧。”谢珩唇角愉悦勾了勾,扯了衾被把她裹紧,眸底翻涌着浓重的欲色,毫不掩饰。
“好……好。”姜令檀喉咙咽了咽,一双眼睛湿透了,胸口起伏喘息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等再次睁眼,外边已经天色大亮,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楚昨日夜里发生的事,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
“吉喜。”姜令檀晃了晃脑袋,双手撑着坐起来。
吹笙端着洗漱用的铜盆上前,吉喜撩开帐子手里握着已经拧干的温帕。
姜令檀习惯性抿了一下唇,唇角微微刺痛,她抬手摸了摸:“殿下昨夜来过?”
吉喜没有否认:“嗯。”
“殿下接严大人归京,天亮前来了一趟。”
所以不是梦,是真的。
姜令檀暗暗叹了口气,觉得昨夜的太子叫她觉得害怕,又说不上因为什么缘由。
既然严大人归京,那么与他同行的陆听澜肯定也到了。
“华安郡主可有一同?”姜令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