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笙无语:“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吗?”
她觉得自己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少女,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曾经,不过都是些尘埃落定的事情:“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也不想再编造什么借口说是从没有过这些事情,那时候你待我好,四处带我玩,还总是帮我,”她看着江时洲,杏眼盈盈:“江宛哥哥。”
江时洲轻轻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他停了停,似是在想些什么,忽然道:“其实那天贺知煜说得那些话,虽有些没有章法,但有些也有几分道理。”
李笙笙没想到他又提起贺知煜说的话:“你们到底聊什么了,他还能劝得了你?”
江时洲叹息一声:“人最难敌的是真情实意啊。他若是有些诡辩之言,我倒是可以应对。非要说些实话,反不知该说什么了。嘴上说人家说得是鬼话,却难免仍是会往心里去。”
江时洲看着她,又道:“你这忽然从犹豫变得坚定了,不会是因为他来了吧?”
李笙笙觉得毫无关联,不满道:“同他有何关系?”
她停了片刻,忽然问:“江宛,以前……我做错那些事,你怨过我吗?”
江时洲回忆起了往事,自嘲笑了笑:“我又不是圣人,开始怎能不怨?”他看着李笙笙笑道:“本想着,考上状元,是要气你的!谁成想后来得知你过得那般差,我还如何怨怪?”
李笙笙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口口喝着瓶中的桂花酒。
过了许久,忽然,江时洲幽幽看着李笙笙道:“今日让我吻一下,可以吗?”
李笙笙没想到两个人说了这么半天,怎么又绕回了这个话题,惊奇道:“你有完没完?同你讲啊,那日我脑子混沌,如今清楚了,不行。”
江时洲看着她,眼中如月色温柔:“阿笙,我……我还是没有想好今后到底如何,唉。”他停了停,道:“但我今日想替十九岁的江宛,吻一下十六岁的阿笙。”
李笙笙听闻此言,怔愣了片刻。
她未再言语,轻轻闭上了眼。
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桂花酒的甜香,落在了她的鼻尖。
她睁开眼睛,江时洲似是有些尴尬,已转过了头,目视着前方柔柔水波。
他找话题道:“怎么样?明日要走了,想对我做什么?尽快啊,走了可别后悔。”
李笙笙看着他,杏眼灼灼:“真的吗?”
江时洲蹙了蹙眉,他看着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以他对李笙笙的了解,心中升腾起些不祥的预感,很想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李笙笙没再等他回答,忽然拿起没喝完的桂花酒,“哗啦”一下泼在了江时洲的身上,大笑道:“从小便想把你这身白衣服弄脏!”
江时洲惊住了:“李笙笙!”
……
此桂花酒入口清甜,并不浓烈,却后劲十足,缓缓上头。
江时洲送李笙笙回了李府,李笙笙此刻才发觉自己已是醉意朦胧,头重脚轻。
李府中下人歇息较早,此时也已经很晚了,庭院一片寂静无言,唯有一轮孤月停于空中。
起风了。
秋夜凉风簌簌吹过,树木暗哑沙沙作响。
李
笙笙伸出受伤的右手紧了紧衣衫,想要快步走回内院。
“怎么回来这样晚?”她听见贺知煜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手怎么了?”
李笙笙醉意上头,看贺知煜仿佛更加高大,月色勾勒出他修挺的轮廓,很不真实。
她想起江时洲的话。贺知煜不仅不再听永安侯的了,还把他送入了狱中。
“还没休息啊?”她凭着仅存的一缕清明客气了一句,问些未经思考的话:“你何时回汴京?”
贺知煜走上前,想拉住她的手看一下,似是低声自言自语:“怎么回去啊?且是无法回了。”
李笙笙见状,慌忙退了一步。她脚步不稳,差点踉跄。
贺知煜停了片刻,止住了脚步,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精巧木盒药膏,递给她道:“涂下吧,治这种外伤效果最好。”
李笙笙接过,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勾了勾唇角:“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贺知煜语气无波:“战场上总带着,习惯了。”
李笙笙抬起一双朦胧杏眼,看着他永远清冷自持平湖无波的样子,那些幽怨愤恨的心思忽然堪堪探出了头。
为何可以永远有这般置身事外的清冷?她不想看他如此。
她嫣然一笑,忽然道:“贺知煜,今日江宛他……吻我了。”她说完,杏眼一眨不眨,静静地注视着贺知煜,想看他是否仍能维持住这份冷静。
不是说心悦我么?李笙笙心里有些恨恨。心悦我还说要娶旁人。
她看见他陡然睁大了眼睛,寒潭幽深的双眸中翻滚出嫉妒、不解、伤悲、狠厉,似有百种情绪交集,暗潮汹涌,不止不息。
李笙笙如愿以偿,颇为满意。
她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察的笑容,心中亦于醉意下放纵自己升腾起一片隐秘的欢喜和过瘾。
“你醉了。”贺知煜低垂下眸子,遮掩自己眼中神色:“喝的什么酒,怎喝成这样?”
李笙笙仍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贺知煜见她良久无话,有些奇怪,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那片暗潮已被压下了七分。
他早知今日李笙笙今日是去见江时洲了,因着自己从前乱吃醋生出无数事端,一直在暗暗告诫自己,如今自己连从前的夫君身份都没有了,莫要再随意言语,惹得夫人不快。
但他本以为不过是同之前那样叙叙旧玩乐一番而已,听闻她如此说,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情绪。
好无趣啊。李笙笙心中有些失望。
她觉得自己愈加醉得厉害,往前迈了一步,距离贺知煜很近。
她抬起头,脸上吹弹可破的如雪皓肤上被酒意染了些朝霞颜色,杏眼中一片神色迷离却又清亮如月,她用一派天真神色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脸。
贺知煜不知她想做什么,却被盯得心如擂鼓,要跳出胸腔。
李笙笙忽然偏过头微垂下双眸上鸦羽睫毛,伸出纤纤玉手拢了下鬓边的碎发,又抬头看着贺知煜,冲他轻柔吹了一口气,似只是想证明自己所饮为何物。
她嫣然一笑:“桂花酒。”
甜醉迷人的酒气带着点点杏花香,伴着她温热的体温,暧昧又迷离地扑到贺知煜的脸上。
李笙笙又在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她再次如愿以偿。
她看见他刚还残留嫉妒伤悲的眼中,瞳孔陡然放大,似是涌起难以抑制的情/潮,那眼神似要片刻间便将她生吞活剥。他的呼吸亦变得急促,线条分明的颈上喉结滚动。她很想抓住他骨肉匀亭的手腕,探一下那脉搏是否加快。
因她而加快。
李笙笙终于满意,她轻笑一声,伸手推了一下贺知煜,道:“你怎么站得离我这样近,离远些。”
贺知煜像被震住一般,似是忘记了说话,被她推得退了半步,只愣愣地看着她。
“安。”李笙笙转过头迈进内院,又回眸一笑:“药,谢啦。”
第64章 追妻 我就是她夫君!
翌日清晨, 竹安迈着两条竹竿似的长腿,一溜小跑跑回了李府。
他进了贺知煜居住之所, 兴奋道:“侯爷!江大人确实是走了,我看得清楚。”他又补充道:“少夫人只是笑着同他告了别,送他走了,两个人也没做什么。”
贺知煜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本册子,闻言抬起头道:“嗯。”他面上似松了口气:“走了好,终于是走了。”
他思忖了片刻,蹙了蹙眉:“我该同萧明征去封信。”
竹安问:“侯爷有何事要交待吗?”
贺知煜:“我得告诉他我在大盛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万一有些事情也让他知道我在何处。”
他叹了口气,有些抱怨:“让他给我查了三年竟也没查出夫人的去向,到底在做什么?既是此事没有办成, 总该再帮我拖住些江大人, 别再给他放什么一月休沐了!”
竹安偷偷笑了笑,没有说话。
停了半晌, 竹安试探问道:“侯爷, 上次说的, 要同少夫人说些心里话,你后来说得如何了?”
“说了一些, 但好像没有什么用处。”贺知煜微蹙双眉有些愁容,他看了看竹安:“我说她从前心悦于我, 为我做了很多事, 让她不要不承认。”
竹安疑惑道:“侯爷说这个干嘛?”
贺知煜看了看他, 很是惊奇:“不是你说,让我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我是如此想的啊?”
竹安发现侯爷这个人在这些事情上还真是不开窍,不能只给他讲个大概, 详细说道:“侯爷不该说这些,你可以说说夫人离开的这些年,你有多么痛苦伤心。你睹物思人,吐血失眠,茶饭不思,心痛无药,相思成疾……”
贺知煜听得一阵脸热,都不想承认这些事是自己做出来的,打断道:“停停停……这怎么能说得出口?”
竹安想了想,又道:“若是如此说不出口,那便具体说说做了什么,说你如何揪出了对不起少夫人的人,为她出气的。”
贺知煜为难道:“这……邀功一样啊。”他又道:“她本就不该受那些罪。”
竹安觉得贺知煜很是无法教授,但仍是苦口婆心,努力寻求解决之道:“或者侯爷说说,自己在战场上受了多少伤,还有那太后……太后不是那时候还对侯爷用刑了,竹安想起来都很是生气,你说出来,让少夫人心疼一下也可以呀?”
贺知煜疑惑:“一个大男人卖惨吗?”
竹安:“……该卖可以卖。”
贺知煜停顿了半晌,叹了口气,站起身道:“算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还去管管这帮护院去吧。”
竹安想起了什么:“哎,侯爷,上次我来的时候看少夫人这雕花盒子似是要紧的,便从汴京带过来了。你看看要不要拿给
少夫人。”
贺知煜看了看,道:“先放下吧。等我寻个机会给她,都是她从前辛辛苦苦攒下的东西。”说着准备起身出屋。
竹安看他穿得单薄,又道:“秋凉了,侯爷添件衣裳吧。才从战场上回来,本该好好歇上几月,却又连日奔波跑到这盛京来,很该注意着些。”
他说着又帮贺知煜拿了件外衣,又道:“昨夜也很不该洗什么冷水澡。”
贺知煜接过了衣服,眉间似有烦躁之色:“燥热难眠。”
竹安有些奇怪,如此节气,天气日益凉爽,寒气渐渐滋生,怎还会燥热?
贺知煜走进庭院,不少下人都同他礼貌打招呼,他亦客气回礼。
他虽一贯清冷寡言,但因上次请王妈妈给众人分了见面礼,又得王妈妈快言快语得宣传,人人都知李府来了个芝兰玉树又功夫极好的护院统领,都悄悄来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