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皮一笑,道:“你若真想让我接受……那你得努力才行。如今这样,定是不行。难道要我这样放下一切跑回去,做你们江家的媳妇,讨你爹娘欢心,给你做个贤良内助吗,我做不来。况且你家书香世家,都知你文采风流,我一无所有地嫁过去,怕都是觉得是我把你拐跑了吧。”
江时洲听她振振有词,笑道:“好!知道了!你容我想想我当如何努力,这条件可是不低呢。”
说完又道:“那我总该比旁人有些优待吧?”
李笙笙很是慷慨:“这个可以。”
江时洲停了片刻,道:“我这一路走过来看见街上张灯结彩的,今日是大盛的立国日吧?我听说大盛好舞乐,到了这日子,人人上街欢庆舞蹈,热闹非凡。”
李笙笙点点头:“是呀,所以今日这店里的人才少。往日可不是如此清净了。”
江时洲对伸出手来:“那我们一起去跟着人群热闹热闹,踏歌舞乐,漫步出游。先把这些愁人的事情放在一边,今日便先开心开心。”
李笙笙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抬起一双秋水明眸,问:“伸手干嘛?还踏歌舞乐,你会跳吗?”
江时洲面如和风:“不是说要给我优待吗?先给我牵牵手。”他又道:“怎么不会跳,上次来大盛出使,还特意学了,这种欢庆性质的踏歌,不过几个动作,男子女子都能跳,有多难啊,不过图个氛围。”
李笙笙却看着他的手撇撇嘴:“不要,不给牵,这个不算。”
江时洲却没理她的拒绝,径自拉起了李笙笙的手。
那手玉指纤纤,柔若无骨。
李笙笙微蹙着眉头看着他,一副看穿他诡计的样子,
却终是没说什么,被他拉着一起出门了。
……
贺知煜这边,把江时洲跟丢了。
从出关开始,他这一路跟着,江时洲似都没有什么反应。
人都已到了盛都,他心里想到马上就要揭晓答案,心中有万般情绪流淌,似有些“近乡情更怯”之感,微微有些走神。
谁知一个不察,那江时洲竟闪身进了巷子里,没了踪影。
盛京多巷道,若非熟悉之人,实难一时片刻从里面绕出来。贺知煜在里面绕了半天,连江时洲的半片衣袂也没见到,只好又出来了。
贺知煜心下焦急难言。好不容易追到了这里,难道又要无功而返?
他漫无方向走在大盛的街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却再也寻不到江时洲的身影。
这天好像是大盛的什么节日,满城的树木上都挂着红色的喜条,似在庆贺什么。让他想起了遥远记忆中,也曾有一棵这样的树木,于树上挂满了红色喜条,寄托着情人的祈愿。
街上渐渐聚起了欢庆的队伍,笙乐齐鸣,热闹欢腾。
真是个欢乐自由的日子。
贺知煜却似隔离于人群之外,丝毫感受不到喜庆的气氛。
人潮汹涌,他被挤到了街边。
贺知煜有些沮丧。
就在此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忽然于不远之处,从风中钻进了耳朵:“喂,你别进那地方,真要跳吗?”
贺知煜猛然一惊,心跳先于大脑反应了过来,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那是孟云芍的声音。
“让一让,让一让!”他发疯一般想要挤开人群,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根本无法推开人流。
而那声音,又仿佛只是他一瞬的幻想,消散于风中,再也没有出现。
贺知煜固执地请人们让开,想寻到那声音的来源,却似于水中捞起稀碎圆月般徒劳无功。
欢庆典礼已至吉时,正式开始了。
数百发礼炮齐鸣,在天空上绽开了绚丽的色彩。整个盛京都沉浸于一派欢愉自由的气氛之中。
乐声四起,舞蹈纷呈。行进的队伍开始踏歌起舞,路边观赏的人群欢声闹喊。
“不是说会吗,你跳的这是什么?”
又听到一声!
人群本是嘈杂,那声音并不高,却直钻人心,仿佛就在贺知煜身后不远。
他挤在路边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猛的停住了请人们上开的双手,蓦然回首,望向了正在踏歌舞蹈的队伍。
长发如雪泄的明丽女子牵着江大人的手,正伴着欢声乐声,踏歌起舞。
她似乎没怎么练过,动作有些跟不上,江大人应该更是。但两人相视而笑,十分开心。
那是他的妻。
那是让他日思夜想、肝肠寸断的妻。
她笑着,是那样的畅快、鲜妍、自在,和他见过的每一面都不一样。
原来你还活着。
他距离孟云芍已不过几步之遥,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藏了起来。
贺知煜低下了头,趁着人群挪动的间隙闪身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之后,藏匿住了自己的身影,以防被两人看见。
原来你只是不要我了。
真好。
真好。
第53章 追妻 夫人,知煜来接你回家。
贺知煜失魂落魄地跟着行进的队伍走了很久很久, 只靠着本能跌跌撞撞向前迈步,又在她几次侧脸的瞬间慌不迭地躲藏起来。
有几个不小心被撞到的行人初时骂骂咧咧, 但看贺知煜神色戚戚,喃喃重复着“对不住”,也没再多言。
周遭的一切声响似乎都如潮水般褪去了,只剩下灰白一片。只有孟云芍的惊鸿倩影,仍保留着鲜妍色彩,格外清晰。
她比从前更加美丽了,许是因为妆扮更加适合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杏眼里那份神采奕奕,给整个人带来了灵动活气。
离开了自己的她,过得如此好。
再反观自己, 只会叫人伤心难过。
贺知煜的眼神无法从孟云芍的身上挪动。但他心中在想, 如果她幸福安康,那他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
李笙笙和江时洲两个人在街上玩了许久, 一直到天色渐暮, 才又回了琼华宝肆。
琼花宝肆的**种着些翠竹, 幽静雅致,也有些客房。李笙笙已差人打扫了, 安排江二公子住下。
“晚上要不要去夜市?”江时洲在外面逛了大半个下午,仍是有些意犹未尽。
“明日吧。”李笙笙笑道:“从那汴京过来路途遥遥, 下午又是一通折腾, 你早些休息。晚上我也把这几日的事情安排下, 明日才好专心陪江二公子出门逛去。我先回家去了。”
江时洲连日奔波,也确是有些累了,笑道:“好。”
李笙笙推门便要走了,到了门口, 忽然转过身来,道:“今日……我们在街上……可有闻见什么……奇怪的香气?”
江时洲有些不解:“香气却是没有。但满街都是礼炮硝烟的气味,冲人的很,你是说这个吗?”
李笙笙点点头道:“估计是街上太乱了,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多少年前的东西了,早该没了。”说完,却仍是没有启动脚步,停在门口。
江时洲见她似是有些话要说,笑道:“干嘛这是,要说什么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笙笙却再没问什么:“没什么,回去了。”说完转身出门了。
……
贺知煜站在琼华宝肆门外的街边转角处,定定地看着孟云芍和江时洲牵着手走了进去。
他看着这里似是一个气派的商楼。
过去自己虽对孟云芍想要经商并没什么意见,但奈何永安侯不喜,自己不仅没有帮着夫人,反劝说她收敛些。
反观那江公子,还特意寻了人教她。
这也是夫人离开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夫人没有错,果真是自己自作自受。
如今看她过得好,自己也该是可以死心了。
可是想到“死心”这个词,贺知煜心猛烈地抽痛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孟云芍又自己从琼花宝肆里出来了,朝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贺知煜见她一个人出来,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
他看着她漫步在盛京黄昏的街头,霞光散落在她的肩头,染上淡淡金晖。
她停下,他也停下,她走起,他也走起。
他们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又仿佛隔着生离死别,千山万水。
孟云芍仍在,但是心悦于他的夫人却已然不在了。
街道长长,她走了许久,也仿佛只走了片刻。
到了街角,孟云芍走到了一处府邸进去了,上面写着两个字“李府”。
贺知煜在门口停住。
夜幕降临,孟云芍再也没从府中出来。
贺知煜倚在门口的一颗梧桐树下,就这么从天黑站到了天亮。
大盛的天气比汴京要暖上许多,但到了夜间,仍是瑟瑟风凉。
秋夜晴好,万籁俱寂,几只萤火虫悄然低语,燃起些许光亮。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贺知煜抬头看漫天星河,已经没有了什么思绪,他甚至不愿去想,她和江大人到底现在是何关系。
那是他的夫人,他的夫人还在人世间。
便是她不再心悦于自己,便是她因为个中难处决绝离开,可她还在这人世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