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下来她发觉,可能自己也并不会喜欢“轻”,因为她很喜欢此刻的“重”。
隔着漫漫几年岁月,他却仍是十分熟悉她的身体,轻易便叫她全身每一寸的血脉欢乐叫嚣。仿佛经年无雨的贫瘠之地忽然下了一场汲汲渴求的甘霖,让人想要放肆尖叫,呐喊,冲进雨中,痛快淋个透湿。
于是她便叫了。
无意义的短音,带着暧昧的愉悦和情欲的欢欣,在贺知煜的耳畔响起。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励,看她有些放肆的神色,寻找下一个取悦对方的方式。
幽兰松柏香的味道在这暖意融融的除夕之夜将她包裹,李笙笙的脑中断断续续闪过些记忆的片段,是同样的一个除夕之夜,他为她戴上南洲珠串,为她放了许多的烟花,与她一起在连理树上挂上祈福的红条。
均似于此刻化作了放大感官的秘药。
“夫君……夫君……”她断断续续地喊道,看着对方清冷的面容上暗生喜悦,她恍然明白了,当年他总是喜欢堵住自己的唇,不愿让她言语,并非是听不得她出声,而是不想听那一句隔心隔情的“世子”。
第98章 追妻 人是你的了。
夜已深了, 内室之中只点着一盏昏昏烛火,照着地上一片狼藉衣物,诉说着刚刚过去的一场鱼水相融的巫山云雨。
李笙笙伸手一寸一寸抚摸过贺知煜宽阔紧实的脊背, 轻声叹息道:“伤疤都变多了。”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一道细长疤痕:“这是上次说的,和金人作战时被刀伤到的地方么?”
贺知煜笑了笑,眼中是一片柔情蜜意:“说是变多了, 那原来是何样难道还记得么?”
李笙笙认真道:“自然记得。以后为了我, 要爱惜自己一些。”
贺知煜轻轻理了理她散落在光裸肌肤上的长发:“好。”
他眼中却又忽然燃起亮色:“那你现在说说,颜先生那事为何不同我说?”
李笙笙笑了:“人都是你的了, 还记得这事情呢。”
贺知煜温柔看向她道:“人是我的,心也得是我的。”
他正经道:“我在想, 你这事情还是有些蹊跷。你若是要宣扬自己母亲的乐曲,直接宣扬便是,何必非要利用颜如朝的乐宴呢?如此做虽有些好处, 但到底是让旁人都知道了你其实是颜家的女儿。难道, 是有什么非得让旁人知道的理由么?”
李笙笙也不想隐瞒了,嫣然一笑:“夫君说的不错。”
可她想起宁王的行径,仍是有些难以说出口, 她瞟了一眼贺知煜, 小声坦白道:“那个……宁王……他威胁我。”
贺知煜锁紧了眉头:“他威胁你什么?”
李笙笙有些为难:“也没什么。”
贺知煜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快说!”
李笙笙在他有如聚光的目光下无处可逃, 左右看了半天,声如蚊响道:“他说让我给他做妾……”
贺知煜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笙笙。
他猜到许是李笙笙还想拿这颜家女儿的身份有些用途, 却没想到竟是受到了如此龌龊的威胁。
他自己珍重李笙笙, 欣赏她的独立和不屈, 即使刚刚她说宁王威胁于她,他也以为该是敬重当她是个对手,威胁的也该是她经商上的事情, 而非如此轻易羞辱。
李笙笙看他神色中怒意暗生,轻声撒娇安慰道:“夫君,夫君。都解决了,瞧着你夫人,很是能干的,你该高兴才对。”
贺知煜却蹙着眉,隐忍的阴厉在眼中起起伏伏,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他又看向李笙笙,有些自责:“夫人你……你是为了我才没说的吗?”
李笙笙杏眼中柔波轻漾,小声道:“是啊,你该体会我的良苦用心。所以莫要做让我不安之事。”
贺知煜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嗯,我知道。”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这宁王实在是不堪,大盛若落入他手,只怕更是要日渐衰落了。只是那照王,也不过平庸而已。”
他思忖了片刻,幽幽看向李笙笙:“其实,我瞧着,大盛这几个皇嗣里,还是你表妹最适合做皇帝。”
李笙笙听他如此言语,杏眼圆睁,笑道:“你真如此想?其实我也觉得。”
她玩笑道:“怎么样,不如来大盛当将军吧?给我妹妹效力!总好过那个萧明征,你还为他挡刀,我想想便不高兴。”
贺知煜听她异想天开,笑了笑:“那是不能够了。”
他转念道:“不过,若是你表妹也真有登顶之意,倒是可以助她些许。那个宁王首鼠两端,也该让他知道,我天朝也不是如此可愚弄的。”
他冷冷嗤笑一声:“关键是,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
盛皇这边,在除夕夜宴上强撑身体与众大臣与汴京使臣见过之后,实在是体力不支,便早早回去了。
谁知回了寝宫,盛皇屏退了众人休息了许久,刚以为自己好些,却又是一阵猛烈如山倾海啸一般的咳嗽。
他用绢帕掩了口鼻,企图压下那咳嗽,谁知喉头一阵腥甜,他拿下绢帕一看,鲜血浸湿了帕子。
他刚想出声喊人,眼前却一片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盛皇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躺于龙榻之上,他努力张了张口,想要发出声音,却是徒劳无功。
“父皇!”一个人唤他道。他定睛一看,是宁王。
盛皇努了努力,终于从喉咙中挤出一丝微弱的嘶哑之音:“你怎么在此?”
宁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宫宴早已结束,已经都回去了。看父皇身子不好,我心中担心,过来瞧瞧。”
盛皇见他面上奇怪神色,轻轻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声音暗哑不堪:“你真是担心朕吗?你对朕,还真是盯得紧啊。”
宁王冷笑了一声:“有何区别么?哦对了,太医刚已来过,说父皇,病已入骨,大限已近。”
盛皇听他言语,苦笑了一下,甚至牵动嘴角的动作都让他觉得疲惫。他早已感到自己身体是强弩之末,这一天不过是早晚的事。
盛皇停顿了片刻,喘息道:“你竟连太医都买通了。”
宁王叹了口气:“何止啊,这伺候父皇的人,在你身体不支无力安排之时,早已七七八八都被母后收买,宫中侍卫也被我换了大半。父皇,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么?”
他笑了笑,抽出一把匕首,看着刀尖闪着锋利的寒光,道:“可我也没想对父皇做什么,就是想来问一句父皇,那继位诏书中,究竟写的是谁?”
盛皇喉头又涌上一片腥甜,他强压了回去。他是帝王,已行至此刻,难道还怕了自己儿子不成,冷冷道:“不是你。”
他早已经选好了储位之人。
这条路无论如何都会惊险无比,是否能顺利登上这至尊之位,便看那人自己的造化吧。
宁王怔愣了片刻。
“照王。”他冷笑道:“你最终还是选了他。可我才是你的嫡长子!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又能比我强得了多少?!”
盛皇想要呛他几句,质问他虽为嫡长,却又有何德何能?却咳喘不息,已然说不出话来。
于朝政之上,他年轻时犯过不少错,如今很多事情想要弥补却也有所力不能及。在这即将盖棺定论之时,他只想最后为大盛立一个清明的储君,也算是为他波澜起伏的一生添上最后一笔。
又是一阵血气涌入口中,盛皇忍了忍,想要抬手擦一擦嘴边流出的血,却是徒劳无功。
宁王看他垂死病中的样子,嗤笑一声:“没关系,父皇,如今你这副样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你那诏书中写的是他,又有何妨呢?”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仰望了一生的父亲,那至高无上,亦君亦父之人,如今即将脱离了他那无上权力,也不过如此虚弱、渺小。
宁王心中升起一
阵寒意,他要将这权柄牢牢接过,那他才能是下一个令人胆寒、受人仰视之人。
宁王凑近了盛皇,低声道:“父皇,既然照王是你的宝贝儿子,我会让他为你陪葬。”
盛皇听闻他言,死灰一般的眼中忽然燃起些许光亮,他猛得翻过身,忽然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
嫣红的血液染红了宁王的衣衫,溅在他的脸上。
“父皇!”宁王紧张道。他没想到盛皇反应如此大,那一瞬间,他体内激起了些许紧张生父的本能,慌忙上前扶住了盛皇。
可那短暂的亲情在对权力的渴望之下转瞬即逝,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周遭一切都化为血色。
而后他的面色愈加灰败,他跌回到祥龙入云刺绣的锦被之中,口鼻中气息有出无进,眼中之光渐渐熄灭。
宁王终是没有再喊太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上前探了探盛皇的气息,已是沉寂一片。
依照太医所言,盛皇总该还有三五日可活,没想到听了他的言语,竟如此快便去了。可这于他,也是极好的机会。
宁王擦落眼角不知不觉流出的一滴泪,喊了掌事太监陈公公进来道:“召照王进宫,就说父皇在夜宴上受了风寒,召他进宫侍疾。父皇的情况,万不可此时走漏半点。”
陈公公本是盛皇近身侍候多年的,皱眉看了一眼面前景象,想到皇后对自己的拉拢,仍是遵着宁王的意思去传旨了。
此时已是清晨,照王刚刚洗漱完毕,便接到了宫中旨意,因着盛皇前日晚间还去了夜宴,并未有过多怀疑。
他出门之时,照王妃问道:“王爷,是否要告知宁乐公主?近来父皇似乎很喜欢她。”
照王摇了摇头。
这几年,宁乐公主帮他做了许多事,这个儿时与他关系不错的妹妹渐渐成了帮他攫取功劳与声名的工具,可她仍是为着想做些实事的心不曾计较过。
只是最近父皇对宁乐越来越多不加遮掩的偏爱,让照王隐隐觉得,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让他们少见为妙。
照王进到了父皇的寝殿之中,似乎一切如常。
皇后娘娘等候在外,几个宫人正在殿中洒扫,太医在外面探讨着用药。
照王想上前问一嘴父皇的情况如何了,刚停下脚步,传旨的陈公公却催促道:“照王殿下,莫让皇上等急了,他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同你说。”
照王心中思忖,父皇能有何急事告之?难道是立储之事?
想到此节,照王加快了脚步,心中有些得意。他早已看出父皇日渐厌弃宁王之意。
照王推门进入内室,恍然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地上是大片大片盛开如诡异花朵的血液,而盛皇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身边空无一人。
“糟糕!被算计了!”照王心中惊道,转身便要离开。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前一花,一柄匕首锋利如刀切豆腐般精准插入了他的心脏。
是他的亲哥哥,宁王。
照王只看清是谁杀了自己,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便倒下了。
“弟弟啊,”宁王看着跌落在地的照王,冷冷道:“要怪就只怪你自己,生在帝王家。”
“照王谋害父皇,已被我就地正法。”宁王擦了擦匕首,对着和照王一同进来的陈公公道。
“诏书在哪儿?”他问。
陈公公噤若寒蝉,只伸手指了指寝殿中一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