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花在楚绪身上,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可花在吃喝玩乐上,她有些心疼。商陆看她蹙眉,又知她有这个心,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便起身道,“早前掌柜和南星助我完成娘亲遗愿,意外让我获得了遗产,还没找到机会好好答谢你们,不如明日看戏就由我来操办,为大家安排妥帖可好?”
对啊,他继承了如此庞大的家业,可不缺这点子小钱。
季窈嘿嘿一笑,没有拒绝,“哎呀不过是顺手,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商陆给南星和季窈倒上酒,自己先端起酒杯起身道,“若不是托你们的福,我卷入商家此次纷争之中,怕是早已死在二哥刀下,做了一缕孤魂。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先干为敬。”
几杯黄酒下肚,少女高兴之余,心中感慨万千,一把抓住商陆的手,脸上开始泛出绯红。
“今天是我那亡夫死了这么久以来,我最高兴的日子……”
商陆看着南星的目光如箭似刀,恨不得将他两只手都砍掉,连忙抽手不及。奈何季窈喝酒喝兴奋了,力气大得没边,他尝试再三也没能把手抽出来,低头小小声道:“掌柜快些放手……”
“亡夫?”楚绪从饭桌上抬起头,也是醉得不行,双眼正迷蒙不解地看向季窈,“掌柜,你嫁过人了?”
“那可不。”季窈见人搭话了,一把甩开商陆又搭上楚绪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不知道,刚嫁给他不过三个月,人就死在城外,还是被活活烧死的,跟烤干的兔子一样,可吓人了……”
楚绪已经醉了,逮着后半句开始胡乱分析,“跟烤干的兔子一起生活应该很辛苦吧?不过还是比我那才十二岁的小夫君好……当初在马家做童养媳的时候,一想到再等四年我就要嫁给这样的人,就觉人生无望。”
“十二岁?”季窈趴在楚绪肩膀,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这么小的年纪能做什么?”
她低头又饮一杯,黄汤顺喉咙而下,灼烧感随即从胃里窜上来。
季窈醉眼惺忪,恍惚间好像瞧见南星了,于是便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来,“那你们晚上剪烛关窗,脱了鞋袜,放下床幔,要如何……唔……”
南星见她收不住嘴,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上前伸手将嘴捂住,阻止她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楚绪没听明白,半眯缝着一双眼睛,还打算问个明白,“如何什么?掌柜怎么不说了?”
“唔……”
蝉衣单纯少年郎一个,自是半懂不懂,还在一边吃着饺子蘸醋,杜仲显然已经明白过来,又是一脸难堪与无奈,那便是像是自己孩子在外头闯出祸来,自己这个当爹的嫌丢人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替她收拾烂摊子一样。
京墨只好上前将楚绪扶住,以防她朝着桌子边缘滑下去,柔声劝道,“没什么,掌柜喝多,不宜再饮,今夜就喝到这。我让商陆送楚娘子回去。”
因为馆中尚在营业,小厮伙计们没空上来,于是南星将季窈放在一边软榻上,与其他几人收拾起屋子来。
不光蝉衣眼里带着不解,商陆送完楚绪回来,看见季窈还靠在一边酣睡,不时还嘀咕几句醉话,也是疑惑不解。
“我记得,掌柜不是千杯不醉的吗?”
当初她才来南风馆那几日,杜仲为套她话,带着馆中几人与她饮酒,可直到四人都喝到不省人事,她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今日怎的只喝了几杯黄酒就醉成这样?
带着疑问,京墨下意识看向饭桌上放在季窈面前的酒壶,打开来放到鼻间轻嗅,反应过来,
“她这壶不是黄酒。”
商陆赶紧接过闻来,一股雄黄的气味钻进鼻腔,“这壶是雄黄酒,原是端午前后喝剩下我放在酒柜上,兴许是方才从架子上取下来的时候错拿。”
她不醉酒,醉的是雄黄?
怪哉。
第61章 避子药 “你不想怀我的孩子?”……
被南星抱回房间躺上床榻,季窈的意识几乎已经要飞出九霄云外。可夜色朦胧,南星俊俏的眉眼近在咫尺,她忍不住伸手蹭上他的眉尾,指腹扫过睫毛,觉得有趣极了。
“窈儿。”
被他低沉嗓音唤回神志,她红着脸莫名笑了,接着伸出双臂将少年圈在怀里,舒服得直叹气,“你好暖和呀。”
双臂触及少年肌肤,的确带着凉意,像是一只冷血动物环绕在他脖颈,越缠越紧。手背探向少女额头,亦是一片冰凉,他不禁有些担心,“可有觉着哪里不舒服?”
别是喝酒的时候被风扑了,寒气入体。
季窈被他东一下西一下碰得有些痒,嘻嘻笑来,主动仰起头凑上去,“这里。”
唇瓣贴上来的瞬间,雄黄酒泠冽的气味随之而来。喝了酒的季窈前所未有的主动,唇齿相撞的同时,四肢也像蛇一样将他紧紧缠住。她身量轻盈,哪怕面口袋一样将全身重量加身,对于南星而言也不过尔尔。
他被面前热情点燃,火焰一点点将空气都燃烧殆尽。大口喘息之下,带来令人窒息的沉醉。此刻房中没有点烛,月色如水,洒在帐幔里那道坚实的背影上,轻轻划过每一处,必留下不可磨灭的声响。还没等南星将那件才刚置办的新衣裙被推至半际,一只下探的纤纤素手突然捉住了他,令他登时顿在当场,动弹不得。
“窈儿,你……”
他稍稍直起身来,借着月色看她脸色通红。钗环来不及摘,还在少女头上丁玲作响。往日她总是一动不动,只等着属于他的温暖一点点将自己覆盖。惯常的、包容的,令人沉迷。
今日她却主动起来,饱满剔透的唇瓣只微微张开,南星已经为之一颤。
“让我尝尝。”
这太难了。涩口、无味,强行占据,贯穿唇齿。
少女香腮含粉,鼓胀圆圆,任由窗外冷白色的月光打在她妩媚的脸上。接着那道光线氤氲满室,连带几声低沉隐忍的闷哼响起,骨节分明的大掌忍不住穿过面前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发丝,发尾被风吹起,晃动不止的同时,南星的脑海终于天旋地转起来。
“咳咳咳……”
没来得及躲开,她此刻自觉狼狈,鬓发、嘴角皆是沾着月光,皎白一片。
“窈儿……”
对于自己的失控,他有些慌乱,绢帕还没擦到她鬓角渍迹,香唇已经又覆上来。魅惑轻语有时无需多言,只喉头轻唤出声,面前人就已经神魂俱失。
“该你了。”
那衣裙是青色的,月下荷塘,稍有逊色,江南水乡,不过如此,群鸭游过泛起阵阵涟漪,若低头埋进一池春水,濒死的窒息感就会像潮水一般汹涌而势不可挡。可莲花又是娇艳的,粉嫩饱满,娇艳纯粹。她试图抵挡却最终失败,眼前尽是一室春华之色,羞涩与窘迫都渐渐感觉不到了。
窗几上,渠映一道“人”字形剪影,微风吹拂之间这道剪影飘飘忽忽,几乎快要被揉碎,少女头上珠钗最终还是一一落下,掉在地上发出丁零脆响。若仔细听来,又发现不止这几声脆响,其中到底夹杂了多少动静,多少欲念,扯不出也分不清。
不出所料,时辰已经来到后半夜。季窈眼前一片浓雾,氤氲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散不开。少女无力地张着嘴,努力调节气息,同时忍不住开口催他。
“就一会儿了,好不好?”
可滚烫鼻息贴近,旋绕进她耳朵里,他的声音又沙又哑。
“一会儿可好不了,这是你自找的……”
她哪里知道自己方才喝多了在做些什么啊!回过神来,方才那酒的味道确实奇怪,可他们口口声声说着黄酒,她从未喝过,也就未曾起疑。
难道自己喝不醉的能力就此消失?
南星看她分神,以为是自己不够卖力,好胜心一上来,直叫人有些吃不消。
“你没有在想我,你在想谁?杜仲吗?”
“你胡说什么……”
她没有否认,为什么?不直接否认就是他猜中了吗?
“窈儿,告诉我你在想我。”
冷风呼啸,纱帐翻飞。季窈被掇弄得时间长了,有些脱水,伸手胡乱往外抓时不小心攥住床幔往下用力一拉,只听得“撕拉”一声,冷风即刻倒灌进来,冻得季窈连毛孔都跟着缩紧。
南星浑身燥热,被冷风夹得倒吸一口凉气,后脊背瞬间绷直,整个人顿在当场,片刻后终于冷静下来。
极致的,令人魂魄几乎消散的一夜。
太美了。
他抓起少女下颚,夜色中与她四目相对,又重复一遍,“告诉我你在想我。”
缠绵退却,季窈口干舌燥,小舌不停在唇上轻舔,软着嗓子抱怨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老是提起杜仲?”
如果只有一次,那尚可算作错觉,可他已经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错觉,那就一定不是错觉。
“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对吗?”
“对啊……特别讨厌。”
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不信。季窈叹一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于月色中看着他,“到底是什么让你起了疑心,你告诉我,我一定如实相告。”
犹豫一闪而过,他决定珍惜这次坦白的机会。下一瞬,季窈脖子上银项圈被面前人取下,放置在她手心。
“这是他送你的?”
啊?
“当然不是。”
“可七夕前夜,我分明看见你同他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戴着此物,之后你便一直将它,哪怕与我欢好之时也未曾取下,叫我怎能不多想?”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
她终于长舒一口气,无力地抬起手指了指桌子,“先给我拿杯水来,渴了。”
咕嘟咕嘟喝完,她开始同南星将起之前她所得知的一切。她的失忆,损坏的万蛊蚕衣,以及她脖子上银项圈背后可能代表的意义。
没想到南星听完以后,并未展颜,反而较方才更加失落。
原来她真的不相信他。
“为何不告诉我这些?”
“你也没问啊。”说完,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直言直语,马上接着说道,“再说,一切尚未下定论,也要等杜仲在苗疆找的那个得那捎信回来才晓得。”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你真是苗疆人,你打算如何做?离开我吗?”
“这……”
这个问题她还从未想过。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先一步说出自己的决定,“我不会放你走的。”
“那如果我真是苗疆人,那里有我的家人,你也是如此打算的?”
少年深沉的目光落在季窈脖颈,那里尚布满旖旎红痕,像是在宣誓他的主权。
“我会将你的家人都接过来妥善安置,你跟着我,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他强硬的态度反而让季窈心里的愧疚感稍纵即逝。少女径直起身,将外衫随意披在肩头,下榻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然道,“我以为,你起码会问一问我的意见。”
说完,南星正为她冷漠的语气心头慌乱,余光忽的瞥见她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一个青紫色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红豆大小的丸药置于掌心,打算随水吞服。少年即刻光着脚冲过去将丸药夺下,心莫名狂跳起来。
“这是什么,你在吃什么药?”
他身量虽高,气势上却输少女一大截。季窈略抬头看向他,坦然的目光令他感到不安。
“避子药。”
什么?这一瞬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避子药?你为何要吃此药?”
还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