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除非你都吃了,一个不许剩。”
除开那些碎得不成样子的,桌上零零散散还有七八块。虽然明知道季窈有心捉弄,但看她眼里闪着狡诘的光,活脱脱一只坏心眼狐狸精,南星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两三块羊糕冻下肚,少年已经有些撑了。他上午本来就在对面茶坊吃了不少,这羊糕冻看着小小一块,实则是全是浓汤和羊肉精炼浓缩而成,吃进嘴里饱胀得很。南星越吃越慢,到第六块的时候已经几乎要吞咽不下去。
季窈见他难受的模样,算是稍稍疏解方才的不快,伸手制止他道:“吃不下就不吃了。”
嘴里塞满食物,他说不出话只是摇头,好不容易咽下去,伸手去抢季窈手里最后一块,“最后一块了,给我。”
他这样硬塞下去,估计要难受一整天。
既然争不过他,季窈一抬手,将最后一块羊糕冻放进了自己嘴里。
“你别吃了,撑死算谁的?”
虽然有些冷了,但羊肉还是烂软香滑的,季窈一口咬掉一半,朱唇微抿,伸舌头去舔唇瓣上残留的汁子,南星默默地看了半晌,眸色逐渐变深。
“算师娘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伸手抬起少女下巴,接着覆唇上去,将少女吻住。
季窈没怎么接过吻。
从前赫连尘在世时,自失忆短短三月,两人成亲的时日总共不到六十天。除了剪烛上榻,行更为亲密的撩弄之前,夜色中那片薄薄的唇会带着兰草的香气贴上来,其余时候,季窈甚至没有仔细瞧过赫连尘的长相。
只记得夜色里那片薄唇,温凉中带着淡淡兰草香。
远不如面前炙热如火炭一般的小狗唇瓣紧贴,缠绵悱恻。
“唔……”
他扣住少女后脑,逼迫她紧紧的贴向自己。由浅入深,嘴里满溢的气息分不清是谁口中的味道,只有室内极致的安静让暧昧蔓延得肆无忌惮。他原本只是想将最后一块羊糕冻品尝完毕,完成少女对自己的要求,却在这缠绵的热吻中渐渐忘了自己的初衷,伸手箍住少女细腰,将她带向自己。
香津甜润在勾缠的舌尖摸索,季窈被他身上的气息迷惑住,大脑一片空白仍他搂在怀里予取予求。
经过这段时日的练习,他在这方面显然已经得心应手,手口并用撩拨得怀中人身娇体软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直到那只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在少女后背,快要触及到她腰身以下时,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等一下……”
这一开口,声音比起之前安已经不知道软了多少,带上令人脸红耳热的娇喘和微微浅吟,南星顿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师娘……”
他又凑过来,被季窈伸手挡住嘴,喘息着拒绝道:“别叫了……”
这不是在提醒她,自己与他尊长有别吗?
季窈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羞耻心又窜上来,南星却没能听懂,只以为她在拒绝自己,心里一万个不舍得将她放开,目光仍落在她的唇上。
“最后一块羊糕冻……我吃掉了,师娘要如何奖励我?”
一个深吻结束,只有季窈脸红得滴血,南星则是一脸温柔,带着还未消散的情欲,意犹未尽地盯着她。
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好糊弄了。
“羊糕冻已经是最好的奖励……误会既然已经说开,那我、我就先走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她刚迈开步子立刻被南星拉回来。既然糊弄不成,就继续说说正事儿。
南星替她随手整理着鬓发,低声开口道:“既然昨晚杜仲出现在你房里只是意外,那我呢?是否是我会错意,师娘昨晚并没有要昭我深夜到你房里的意思?”
有?那便真真是她图谋不轨了。
没有?那落在他眼里,自己岂不是又在戏弄他?
这可如何回答。
“我……我没有喜欢过谁,包括嫁给你师父,也只是为了求一安稳落脚处,不那么孤单罢了,所以对你,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面对少女的坦诚,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后退两步在交椅上坐下,他顺势揽过季窈腰身到自己腿上坐好,看向她的眼眸变得澄澈似水。
“那我问简单些。喜欢我这样抱着你吗?”
有力的大手贴在自己后腰,他身上热热的,似乎……不讨厌吧。
将她的沉默当作肯定,他继续抬眸问道:“方才的亲吻呢?可曾会心生欢喜?看不见我的时候可曾会担心我?”
忍不住伸手抚摸上自己唇瓣,少女眼现苦恼。
“也有可能是你这张嘴较从前比起来,愈发厉害了,才会叫人难以自持也未可知……”
她的说法太过坦诚,让人忍俊不禁,南星没忍住轻笑一声,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柔情似水。
“那也是师娘教的好……”
“我可没有教你半点。”
搂住她腰身的手又紧了紧,其实这样长时间将她抱在怀里,大腿根处被她臀围软肉紧紧贴着,他也有些吃不消,再开口声音又低沉些许。
“那我换个说法。若是甄府员外老爷这样亲你……”
他话没说完,即刻被少女捂住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打住打住,再说就该吐了。”
“那就对了,”他扯下少女双手握在掌中,凤眸微眯,继续循循善诱,“这就是喜欢。师娘,你是喜欢我的。”
她又皱着眉头开始沉思。
真的吗?不排斥与他亲吻、搂抱,就是喜欢他?
不打算给她深思熟虑的机会,南星正襟危坐,双手捧起少女面颊,温声道:“这样好不好,师娘,七日后便是中秋节,你我身边没有亲人,此刻便是彼此最亲的人。挚友也罢,亲人也罢,那晚你答应陪我一同赏月饮酒,就当是对我的奖励。且允许我喜欢你,如何?”
中秋赏月……倒没什么特别,答应他也可以。
“好。”
在她没有想清楚之前,两人就这样开开心心在一起,也未失一件好事。
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南星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自己与她多少是有些不同的,心里又暗自庆幸。
无妨,只要她允许自己喜欢她,他就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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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惦记着心里那团挥之不去的迷雾,杜仲第二日便启程去了苗疆。临走前他找季窈要来她颈上项圈,将上面委蛇的图案拓印下来,一并带走。
“不留下过完中秋再去吗?”
收拾好包袱,杜仲一脸淡然。
“没有家人谈不上团圆,不过是寻常普通的一日罢了。”
他这话不假,可实打实说出口来,季窈听进心里,看身边其他三人并馆里小厮伙计一起,面色各异,有些难受。
“我以为相处时日够久,你也会把我们当做亲人。”
她说得直接,郎君眼尾扫过,面上虽然没有变化,心里却泛起涟漪。
“来日方长。”
杜仲不在南风馆,前两日还好,没多少女客发现。等到了第三、第四日,眼尖的几个熟客便看出来了。中秋当夜,为了让当日在馆内忙活的小倌和伙计们也留给时间与家人过团圆节,南风馆酉时二刻便宣布打烊。之前在柜台给季窈敬过酒的圆脸小娘子楚绪走的时候不太乐意,在大堂里待至关门的最后一刻,将三层楼都看遍后走到柜台冲季窈使眼色。
“杜郎君去哪儿了?怎的三日没见着人影,莫不是挣够了钱,回家娶妻生子了吧?”
她平日里在杜仲面前可不敢这么说话,季窈站在柜台里面扯了扯嘴角。
“哪儿能啊?杜郎君不过因为中秋家去几日,临走时还吩咐我记得支会楚娘子一声,这不是我一忙起来就忘了吗?多担待。”
“这还差不多。”她面露满意之色,抬手随意将自己鬓角碎发撩起,衣袖之下,季窈赫然瞧见她手腕和小臂上布满青红的伤痕,其中不乏新痕旧伤,愈合程度不一。少女立刻警觉起来。
“楚娘子手上这是伤着了?可有去医馆好好看看?”
原本以为突然的询问会好似遮羞布被揭开一样令她难堪,却没想到圆脸的小娘子满不在乎,整理好衣容之后掏出钱袋子准备结账。
“这个啊,还不是被我那恶毒的君公和不管事的小夫君打的。就算好了也会接着挨打,倒不如让他们看到这些伤痕,下手还能稍轻些。”
她语气平淡带着对自己的打趣,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漠不关心,季窈听完也只好噤声,低头默默打起了算盘。
“一共一两二钱。”
楚绪余光扫了一眼账本,轻笑一声,“季掌柜算少了。”说完她还不忘伸手,将算盘里的一颗珠子拨上去,然后爽快的把钱递给季窈,转身离去。
南风馆打烊关门,家中有亲眷的皆早早回了,剩下独身一人抑或是像京墨、蝉衣等人便将厨子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酒菜端至后舍门口回廊处早已摆放好的桌子上,准备月下饮酒赏月,与众人同乐。
“掌柜,来这边坐。”
京墨招呼着季窈入座,她心里惦记着与南星的约定,目光在众人之中搜寻一番,却没能发现那个高瘦的身影。
“师娘!”
众人循声望去,南星一身月牙白的直襟长袍,发簪白玉,青丝披肩,谓是濯濯如夏晚月,轩轩似朝日阳。他手提一盏玉兔花灯走到季窈身边,与同样锦衣玉冠的妩媚少女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我已经准备好了,师娘这便随我去罢。”
商陆爹娘都已经去世,据说家中只有舅父病重,没有家去过节的打算。他站起身来看着两人衣着相似,好像说好了似的,如今听口气也准备撇下众人单独出去,不禁站起身开口打趣道:“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也不拿出来与我们瞧瞧,只眼巴巴的捧到掌柜跟前,真是偏心。”
这口气分明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揣着明白装糊涂,南星索性直接将季窈的手牵起来,往外走的同时得意开口。
“凭你们也配和师娘比,给她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两人一路出门,街市上还有不少人逛花灯、看灯会,拐过街尾到了河边,少女面前突然亮起来。定睛细看 ,原来两人面前正是一条花船,船上两头挂满各色宫灯,有莲花的、圆月的、金鱼的,更甚者船头立着一盏魁星踢斗大花灯,足有八岁孩童高,闪闪耀目,灿若白昼。
“好漂亮!”
灯影下少年俊逸好似云中鹤,少女娇容宛若水中月,路过之人无不投来艳羡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才好。
南星登上花船,于灿然的灯火中将手伸向季窈,语带温柔。
“上来。”
第40章 艳会 “我表现好吗?”
鸳鸯软缎的绣鞋踏上花船甲板,引起一片水波荡漾。季窈提裙走上花船船头,才瞧见奎星踢斗的花灯下,黑漆嵌彭牙四方小桌上摆着月饼、螃蟹、菱角和酒壶,酒壶一旁两只天青色酒杯里面,还雕刻着菊花纹样,甚是清雅。
原来所谓奖励,是要自己陪他泛舟夜饮。
早在七夕那日,她就领略了龙都繁华盛世的景象,想不到中秋盛况空前,更甚七夕。无数盏形态各异的花灯自青年男女们手中燃起,悬挂于临河两侧茶社、酒坊的屋檐下,季窈与南星面前也有大小不一的各色灯船从他们身边划过,天清如水,月明似镜,五光十色闪耀其中,可谓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南星给季窈斟一杯酒,菊瓣的香气立刻从酒杯中四溢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