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凶手砍断尸体左手,单独将它藏起来的原因。”
“在哪儿?”他怎么没看见?
此时的少女陷入沉思,结合前因后果,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渐渐浮现。
“走,去找京墨。”
她将断掌包好放回去,带着南星敲响京墨的门,迫不及待开口道:“京墨,我有个想法急需验证,可能需要拜托你一件事。”
就算是被吵醒,京墨仍是一副温润斯文的模样,他和衣在桌边坐下,耐着性子将季窈的要求一字一句写下来。
“我想让你找人去孙乐知长大的乡下问一问四邻八乡,她平日里性格脾气、待人接物都是什么样的,如若可以,最好再找一个认识她的人上龙都来,有要事相求。”
“放心,我明日就安排下去,三日之内定会有消息。”
从龙都到乡下,飞鸽传书一来一回,的确要不了三日。但京墨却没说,这消息是好是坏。据回信上所写,孙乐知母女在乡下无亲无故,也不好与人来往。住的农舍前后无人,孙乐知小时候,照顾过她一些时日的老嬷嬷也早在两年前被孙子接进城里,音信全无,只在已经废弃的旧屋子找到一本像是老嬷嬷以前写的,有关孙乐知一家饮食习惯的札记。
“手札我都看了,那孙乐知自小体弱,饮食上诸多忌讳,其他并无发现。”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线索断掉,让凶手逍遥法外?她不甘心。
这夜,季窈正趴在柜台前唉声叹气,一个捕快打扮的人却忽然带着刀进到南风馆,瞧见季窈忙停下来,累得直喘气。
“掌柜,捕头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女鬼这两日又开始在衙门验尸房附近哀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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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亡魂太多的缘故,深夜的衙门,阴冷瘆人。
季窈带着杜仲和南星感到验尸房门口时,往日里守在衙门口和大牢各处的官差和狱卒此刻全都捂着耳朵跑到外面去站着,神色惊惧交加,各有不同。
李捕头虽然还站在里面,细瞧他的面色却有轻微抽搐,额头薄汗不断,也是在强忍。
三人刚走近些,少女耳边就传来女人熟悉的惊叫声,音色尖锐刺耳,哀怨缠绵,说不出的诡异。她扯着南星的袖子,迈步进到验尸房里,就看见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碎脸游灵正捂住胸口蹲在角落,哀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除季窈三人外,其他人看不见游灵的具体样貌,只知道一团似烟若雾的红白色虚影如几日前,验尸房第一次响起女鬼的哀怨啜泣声那样,飘着就出现在了衙门里。
表面上说是能驱除鬼祟,季窈却压根不知道怎么让她停止惊叫。加上她可怖的死状,季窈死活都不愿意再靠近,杜仲干脆遮住少女双眼,一弯腰将季窈扛起来,径直就朝着游灵走去。
如果他没记错,这些游灵都很害怕季窈,虽然不知道原因。
“啊!干什么?”
少女在杜仲肩上奋力挣扎,南星冲上去就想将季窈抢过来,怒喝道:“杜仲你个伪君子,谁让你碰她的?放她下来!”
三人拉扯之间已经到了游灵面前,果不其然游灵直接停止尖叫,连连后退最终消失在墙角。接着他将季窈扔给南星,甩开衣袍往外走。
“赶走游灵要紧,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挣扎着从南星怀里站起来,季窈双眼冒火,抄起袖子就准备追上去。
“杜仲你给我站住!”
忍无可忍了!臭男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知刚迈出衙门口,李捕头一个箭步将两人拦住,拱手并道谢,“麻烦三位走这一趟了,只是这女鬼来得突然,也不是天天都这么叫唤,实在让我们有些招架不住。若再有个三日破不了案,可能就只能送去乱葬岗了。”
乱葬岗?那怎么行?
季窈的心一下子就揪痛起来,也顾不上去追杜仲,抠着手指甲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注意到一件事。
“李捕头,女鬼惨叫声你们分别都是哪几日听到过,可否一一数来告知与我?”
“这……容我想想。”
回去的路上,南星见季窈始终蹙着眉头,有些好奇,“师娘问游灵惨叫的频率做什么?”
少女掰着手指,企图从这些日子的间隙寻找出规律,“没什么,只是想起钟四娘子也曾提起,她在客栈后院外发出声音的频率也不是每日都有,有些不解罢。”
如今只剩三日,看来她还得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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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季窈跟着三七早早出门,打算靠做事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有时候过于专注于某一个点,反而会忽略了其他重要的细节。
新鲜的蔬果瓜苗,被果农勤洒上水,在日光照耀下鲜嫩欲滴,除各色蔬菜以外,她还挑了一大把葵花回去,打算让厨子炒点新鲜瓜子解馋。
走出集市口,一抹鲜亮的绿色晃眼而过,身体略向前倾倒像是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似的,引起少女的注意。
这不是在孙府门口骂孙乐知狐狸精的小娘子吗?怎么鬼鬼祟祟的。
将葵花递给三七,季窈从侧面悄悄跟上她,看她打算去做什么。
绿衣娘子一路走过拥挤的街市,像是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七拐八拐绕了好几圈,期间东张西望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看向街边石桥方向眼睛一亮。季窈加快脚步跟上去,看她竟然在一处算命摊子前坐了下来,掏出怀中鼓鼓涨涨的布团同捻须的老人争论起什么来。
看一遍有人卖折扇,季窈赶紧掏钱买下,以扇遮面,想再走近些,等完全靠近了才发现,她方才怀里抱着的是个布娃娃,可那布娃娃头上缝着的并非一般丝线,看上去更像是真人的头发,胸口贴黄纸,上面还扎着几根绣花针。
这是扎小人?
“半仙,你上次说的我都照做了,怎么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捻须老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将她手里布娃娃接过来看了又看,开口问道:“你确定头发和生辰八字都没错?”
“是啊,”她又凑近些,“头发是那日我同她抓扯的时候亲自从她脑袋上薅下来的,生辰八字也是他们家仆人从孙老爷和大夫人那里一笔一画照着抄来,绝无错漏。按你所说,我昨夜又做法扎了她好几针,今日去问,她照样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只是被孙老爷禁足,其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就怪了。”正当捻须老头翻看手中泛黄的书卷,与绿衣娘子再出个其他法子之时,身旁季窈一把抢过算命桌子上的布娃娃,激动到手微微发抖。
“做什么?!”绿衣娘子站起身凶神恶煞,看清抢东西的人是季窈面色才缓和下来,支支吾吾道,“怎么,你也想要一个?我都试过了,没用。”
试过了?
季窈另一只手捉住她的肩膀,大声问道:“你都试了几次?分别是哪几日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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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回到南风馆时,时近巳时。
南星正坐在大堂里等她,见少女迈步进来,他脸现不悦。
“怎么三七说你半路又不知道去哪儿了?师娘,你又食言。”
季窈兴冲冲进来,一口气喝完桌上的茶水,高兴得眉目舒展。
“不说这个,我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大堂内其他人闻言也围上来,杜仲于二楼轻抬眼皮,目光向一楼看去。
京墨又给少女斟了一杯茶,看她咕嘟咕嘟喝下去,开口道:“知道游灵深夜哀嚎的原因,知道杀人凶手的姓名,也知道凶手砍下尸体左手的缘由!”
“你是说孙乐知?还是钟四娘子?”
季窈看一眼南星,故意卖个关子道:“都不是……对了,”少女回头,冲着京墨伸手,“不是说从乡下找来一本孙家老嬷嬷的手札,与我瞧瞧。”
一页页翻看下来,季窈眸光渐亮,终于在其中一行字上停下来,高兴得拍桌。
“就是这个!”关上手札,她将自己的推论一五一十告诉面前诸人,南星惊讶得合不拢嘴,忍不住一把抱着季窈,朗声赞赏道:“师娘你好聪明!”
少女嘿嘿一笑,略害羞的揉了揉鼻子。
“也多亏你,要不是那晚帮你擦药油,我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秘密。”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失言,面色陡然转粉,一直红到耳根。南星内心暗自叫好,脸颊也不自觉染上一抹红晕。
京墨默默听完,赞赏之余看向季窈的眼神带上一抹审视。他似乎越来越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聪明。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变成自己的麻烦。
心里盘算无人知,郎君面色仍是温润:“那明日带上官差,我们就去孙府抓人如何?”
原本一直待在季窈房间的珍哥儿此刻也从飞进大堂,在三七和其他伙计艳羡的眼神中落在少女肩头,扑扇着翅膀随声附和。
“抓人了、抓人了。”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随即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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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时节,寒气渐重。
孙乐知晨起无甚胃口,正打算走出房门到孙翰明房中请安,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寒风,一路上只觉身上莫名寒津津的,逼得她又退回房间加了一件外袍。
侍女提着食盒进来,带开来里面是散发着桂花香气的广寒糕。往日这是寒门士子赴京赶考之前取“广寒高甲”之谶,代表寓意高中的糕点,孙乐知瞧见上面白紫相间,除了桂花的香气还隐隐传来蝶豆花的气味。
“厨子新做的?倒也还算花了些功夫。可惜我没胃口,端走吧。”
侍女俯身,贴在女娘耳边悄声道:“是门外谭公子递进来的,说是知道娘子寝食难安,送些美味的糕点进来哄娘子高兴。”
谭郎?不陪着他那个霸道的未婚夫人,终于想起她来了。
“算他还有良心。”孙乐知娇笑一声,重新坐下,拿起一块广寒糕放进嘴里。糯米软糯,桂花清香,她又接连吃了两个才停下。
“走吧,去老爷那里。”
孙翰明刚用完早膳,看见孙乐知进来脸色不甚和悦,继续低头饮茶不语。
“请爹爹安。”
女娘知道她这个爹爹对自己一向很是冷淡,心里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对自己嘘寒问暖,见他不言语,自顾自站起身来,正准备找个凳子坐下,门童忽然急匆匆跑进来到孙翰明面前跪下,声线颤抖。
“老爷,不、不好了!”
孙翰明这几日本就烦躁,一拍桌子将茶盅摔在桌上,疾言厉色道:“大早上的慌什么?何事赶紧说!”
“门、门口来了一大堆官兵,还有上次来找过二小娘子的那三个人,吵着嚷着要将二小娘子捉拿归案,说……说……”
孙翰明和孙乐知闻言都站了起来,神色慌张,“他们说什么?”
门童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说二小娘子是杀人凶手!”
第37章 偷情 暗示他晚上再来。
第二次进入孙府,季窈终于得见正院大厅是何模样。
挑高的门厅与圆形拱窗,青玉为案金作纱,彩焕螭头琉璃瓦。还有很多季窈叫不出名字的古董工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