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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奴_分节阅读_第49节
小说作者:岳上飞天镜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434 KB   上传时间:2025-03-04 18:21:19

  贺长情攥着提杆的力道不禁渐渐收紧。如果这两个人里,一个是圣上,那么另外一个会是谁呢?那道浑厚的嗓音,她似乎不久之前,在哪里刚刚听过。

  可是,世上的人这么多,她又怎么可能光凭一道声音就识出对方的身份。

  “你先退下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二人最终也没能就深夜密谈一事得出个结果。

  只是,圣上都开口了,臣子万没有不从的道理。那道声音低低地响起,听来有些发闷:“是,老臣先行告退。”

  贺长情将身子一矮,完全地藏于树木花丛之中,唯独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凉亭。

  便见凉亭中,一个走起路来明明已经十分不稳,却还仍要固执地保持着挺立姿势的怪异身影,晃入眼帘。

  那种躯体上无可回转的老去,和又不肯服输的倔强统统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便会充斥着肉眼可见的不协调。朝中上下,老古板不少,但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却是屈指可数。

  就在前不久,贺长情在傅家家宴上便见过一个,就是那位不请自来的章祁知章相。

  今日实在不巧,她与章相又见面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单方面见了章相。这个带头上书参她一本的老头儿,究竟在动什么歪脑筋?

  若是以前,她或许现在即刻就会冲出去,当面问问梁淮易,看那老头儿又在憋了什么坏水。

  可是此刻,贺长情刚刚迈出的步子在犹豫片刻后,收了回来。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章祁知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

  二人在这里相谈,显然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章祁知口中的事关北梧大业和皇室一脉稳固的秘密,或许根本不是她能插手,随意问询的。

  贺长情将宫灯的提杆换了只手拿,正要将自己早已微微汗湿的右手手心贴在身上抹抹,便听凉亭里,梁淮易的声音陡然响起:“还不出来吗?”

第73章 谎言

  贺长情心内咯噔一声, 本来四平八稳的一颗心脏瞬间震如擂鼓。

  梁淮易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下,她自打发现了这附近有人密谈就一直屏息着,照理来说, 是绝对不会被旁人发现的啊。到底是什么时候疏漏的?

  思忖犹疑间,贺长情的额间便沁出了些许的薄汗。她咬了咬下唇,决意还是要相信自己, 先按兵不动, 观察观察再说。

  “朕早知道你在那里了。”

  岂料, 梁淮易今日像是偏生要与她作对到底, 一次次地相逼。贺长情挪了挪步子,刚要从树后转出来,便听到了一个动听的女声缓缓开口:“臣妾来得稍晚了些, 并没听到什么。”

  原来, 是在说嘉妃娘娘啊。

  贺长情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顺手拎起衣襟来扇了扇风,别看现下深秋时节天气寒凉,可方才的危急情势硬是将她逼出了浑身的汗来。

  便见那二人倚靠在了一起, 月色为他们勾勒出一个极尽温柔的轮廓:“就算你全都听到了,朕也不怕。因为你始终都是站在朕这边的, 对吗?”

  贺长情无意再听这二人的互诉衷肠以及圣上永不会止歇的试探, 干脆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 拎好宫灯, 借着夜色的掩护, 匆匆逃离了此地。

  她这一路走得轻盈又飞快, 有些时候像道迅疾的风, 若是正巧落到了有心之人的眼中, 便只能捕捉到一地晃动的树影, 但大多时候,这道风便是来无影去无踪。

  贺长情再次赶回长安殿时,便见如先前她离去时的那般样子,邓瑛也还未归。只是不知,这邓瑛是否一直跟在梁淮易的身边,那时的自己和凉亭还尚有一段距离,是以着实看不太清。

  “主上,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祝允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方干净的帕子,犹疑着探上了她的额间。

  祝允的指尖带着秋日夜晚特有的清爽,只是偶有些肌肤相触便是凉丝丝的,好生舒服。贺长情眯了眯眼,任凭对方为自己揩试起来:“你记住了,我从未离开过长安殿,一直与你在这里候着。至于更多的,回去再告诉你。”

  “好。”祝允的手指头甚至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忍着心底一浪高过一浪的羞涩,目光却又明目张胆地开始细细描绘起了贺长情的面容,远山含黛的细眉,亮如星辰的双眸,还有高挺精致的鼻以及水润饱满的红唇。

  这些无一不在他的心头点起了一把把的火,烧得他里外焦黑一片,心跳得宛如冬雷阵阵,祝允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轻抖:“擦好了。”

  贺长情眨了眨眼,将祝允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看他这样,她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些逗弄人的心思,于是刻意将手背在身后,逼近到祝允的眼跟前:“谢谢阿允,阿允真好。”

  她早知道这小子禁不起逗弄,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敏感。祝允本就泛红的耳根因她这一动作简直跟用烙铁碾压着烧过一般,他一边忍不住地偏开视线,一边又频频地偷偷回望着,嗫嚅许久才硬是挤出一句不连串的话来:“这些……都是阿允,应应该做的。”

  贺长情觉得好笑,于是又踮着脚往他的耳廓上吹了一口热气,随后,笑得更是开怀。她好像,忽然发现了祝允这人身上的好玩。

  “主上您……”祝允的眼中有诧异,有羞怯,但更多的则是一种被调戏过后欲拒还迎的乐在其中。

  明明自己也是欢喜的,可碍着主仆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以及她曾经说过的男女大防,祝允还硬要装成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别扭呢。

  他这样的反应,成功取悦到了贺长情。

  也是此刻,贺长情才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臭男人在逛完了青楼喝完了花酒之后,还要去调戏良家妇女。只是她远没有那样恶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快感,似乎也只仅限在面对祝允的时候。

  至于那日山洞中的事情,如今也变得好像没有那样难以启齿了。既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那一味躲避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天知地知,只有她和眼前的祝允涉及其中,索性放开一些。

  毕竟,逗弄人真的很有意思。贺长情好像爱上了这个自己新探索出来的发现,誓要把人逗得恼了不成:“阿允,你怎么不看我?主人的话也不听了吗?”

  晚归的圣上,撞上的便是这样一幕。

  “咳咳。”最终还是圣上的一声轻咳,打断了这暧昧不清的氛围,将祝允从这种说不清是否愿意更加沉沦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来了多久了?”

  贺长情这才回身站好,微微笑道:“也没多久,属下有事要禀。”

  邓瑛依旧不在,就长安殿的这些小宫人,能被派在殿前伺候就绝对不是那等嘴多之人,只要她先把话头抢过来,不给梁淮易问话的机会,那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便见圣上果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支开身边众人:“有话随朕进来再说。”

  “容属下斗胆一问,今日怎么不见邓公公?”这太奇怪了,自从圣上登基以来,这位心腹大监便时时刻刻跟着他,足见圣上对此人有何其信任。

  以往她那么多次事态紧急中的入宫觐见,也都少不了邓瑛在一旁引路,今夜这圣上都回了长安殿,他一个太监却迟迟未见人影,未免太不合理了些。

  “邓瑛被朕派去盯着太医院了,那起子混账配个药都配不好,嘉妃这几日总是吃了吐吐了吃,没完没了的,人都快瘦脱了相。”

  圣上这番话说得可谓情真意切,贺长情甚至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咬牙切齿。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若是那帮太医们再没有法子调理好嘉妃娘娘的玉体,他日人头落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他们二人,可真是这皇宫内院里,难得的伉俪情深啊。

  这一问,属实是她多余。贺长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方才说起自己此行的正事:“禀圣上,长晟亲王那位远在云崖的舅舅王书誉,日前入京,且还跑到了鸣筝阁里。”

  “王书誉?他来做什么……还去找你?”圣上眉目一凛,当中蕴含着的冷意瞬间迸发了出来,“那个什么允,你且退下,朕有话同你主人讲。”

  贺长情侧身朝着祝允点了点头,示意人退下。即便祝允的头脑还算有点机敏,当时就已经发现了她和圣上的好大一出戏,可圣上不知情,将他留在这里,只会是君王眼里分外碍眼的存在。

  更何况,相信现如今的梁淮易君心多疑,若是被他知晓了自己那些伎俩被祝允一个小小的金玉奴看在了眼里,祝允还能有命活吗?

  让他退下,的确是对祝允最好的选择。

  厚重的殿门被外间的宫人合上,四下里静得骇人,贺长情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照王书誉的说法,他是特意来谢过鸣筝阁当日对长晟亲王的照拂的。属下并未受他的谢礼,但请圣上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下去,有人盯着他,若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鸣筝阁即刻知情。”

  “王书誉消息闭塞,成不了气候,暂且不用对他太过上心。若有异动,再来禀朕。”

  王书誉的岁数的确很小,人又一直呆在云崖那样的小地方,也难怪入不得圣上的眼了。可不知为何,梁淮易越是这样的态度,她的心中便越是不安。

  那王书誉一日不离京,自己心中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便无法放下。

  “是。”不管了,冤有头债有主,他日若是因为弑弟而遭反噬最狠的人,又不会是自己。她贺长情不过就是一个听凭君命的刀罢了,若真有那报应来到的一日,她乖乖认命就是。

  走出殿门,一个熟悉的身形从甬道上缓缓走来,灌了一路的夜风,正是邓瑛。

  他弓着腰身,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过分谄媚又不显得轻慢:“小阁主,老奴送您。”

  “有劳了。”和宫里的老人打交道就这一点好处,便是看人下菜碟也会被他们做得游刃有余,总不会让人明面上在心中落了不快。

  绕过一排排朱红的宫墙,直到那长安殿的屋檐都被层层遮挡得再也看不清面貌,贺长情才有了些兴致,与人闲聊起来:“近日嘉妃娘娘胃口不好吗?怎么总是吃了吐的?”

  好歹沈慈都在她的私宅里住了那么久,说一点也不关心自然是假的。只是如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娘娘,自己这样的身份,后宫都不便进入,再想得知对方的消息,也只有从宫人这里多多打听了。

  贺长情发誓,自己原本真的没有要试探什么的意思。

  可是,做事细致,承袭了宫中一贯沉稳风格的邓瑛,在听到她这话后却是明显迟疑了下,随后方才点头道:“是啊,天气转凉得太快,嘉妃娘娘身子骨弱一时适应不来,圣上这才命老奴多照管着些。”

  梁淮易啊梁淮易,枉我将你视为知己挚友,即便你干了弑弟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屡次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我也不曾有过二话。

  却没想到,到头来,你能瞒我如此之多。就连身边的太监被你派去干什么,你都不肯说上句实话。

  贺长情迎着无边秋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冷得要死:“邓公公就送到这里吧。往后的路,有阿允陪我。”

第74章 来源

  “主上, 您心情不好吗?”二人将一地碎落的月光踩在脚底,祝允就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贺长情身侧微微落后一些的位置。

  或许主人不知,从他这个角度来看, 他们的影子是并肩而立的,有一种朦朦胧胧的亲密感。

  祝允悄悄地将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翘起一些,影子便刚好可以够到贺长情的手掌, 这样看起来, 有种他们手牵着手的错觉。

  如果不是虚幻的影子, 而是真真切切地牵上了那片温热, 不知道能否传递给她一些温暖的力量,好让主人不要继续沉浸在不知何故的哀愁里。

  “嗯,我是心情不好。”这还是贺长情头一次和祝允说这么多, 而且全是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因为我发现,有个我很看重的人,满口谎话,这让我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与付出就像个笑话。”

  很看重的人, 指的是圣上吗?从主人入宫到现在,似乎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人, 她情绪急转直下的开始, 似乎就是因为邓公公说的那些话。除了圣上, 祝允再也想不到还能有谁。

  即便祝允猜到了一些, 可他也不能直言不讳地说出口, 那是天底下所有人都不能触碰的雷池。想了半晌, 祝允很真诚地提出自己的建议:“那就不要再看重那个人了。”

  既然他都对她不好了, 那为什么主人还要将他视作故交好友呢?一颗真心, 总要放在能有同等回应的人身上才行。比如就像他这样的人。

  只是, 那个人,能是他吗?

  “主人……”祝允忽地顿下了步子,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忽略掉了心底那种闷闷的不快,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您能不能,看看我?”

  他不想主人的眼里再有其他男人了,什么圣上什么顾世子,甚至还有左清清沈从白他们,谁都不要再来了。

  可是他不敢,他该以什么资格说出这等自私至极的话来。他只求,主人的目光所及之处,可以捎带上自己,就这样,都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幸事了。

  ——

  祝允悔死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说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他怎么忘了呢,自己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金玉奴,怎配肖想牧心者。主人不予回应,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即便心内像揣了块明镜,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可祝允心中还是一片酸楚,他的眼眶甚至都发起涩来。

  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离了皇宫,回了鸣筝阁,走过一个又一个连绵不绝的廊下,最终停了下来。

  “你说,让我眼里有你?”贺长情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祝允瞧,脸上是一种像极了戏谑,又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

  祝允慌极了。他再也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两只手慌张无措地将身上的布料抓了又抓:“是……阿允僭越,是阿允大胆,我……我痴心妄想。”

  贺长情随即一愣。她只是好奇一向内敛的人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的,没有什么逼问的意思。但是怎么就把人能逼成这样?

  看着祝允急得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贺长情终于还是不忍心了:“我怎么可能心里没你呢?看你是吧,喏,现在看着了。”

  人又不是石头做的,形影不离也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半点感情没有呢?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现如今也一定是割舍不下的。更别提,是一个能跑能跳,会说话的活生生的人了。

  贺长情这么想着,又恢复了往日里自己镇定自若的样子。她用手抬起了祝允的下巴,见这人的脸蛋子上依稀还挂着点泪痕,不耐烦地道:“说就说,怎么还哭了?你再这样,我可转头就去找别人了啊。”

  这话果真管用。祝允立马停止了那种抽泣,只是依旧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贺长情甚至在想,如果祝允也像狗一样有条尾巴,估摸着此刻早就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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