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死子继,无子,传给人品端正又爱妻如命的女婿,天经地义。
在他们看来夫妻一体,只要成了婚赵沉茜就是容家的媳妇,上无公婆下无小姑,容冲还如此爱她,婚姻美满,何必计较皇位是谁的?最终不都传给了他们的孩子么。
但真的没有区别吗?程然心情微妙。然而赵沉茜和容冲感情甚笃,程然和赵沉茜哪怕有少年情谊,总归隔了一层,这种事她如何说?
容冲多么爱赵沉茜有目共睹,或许,殿下并不介意?
赵沉茜坐在主位,面如平湖,喜怒不形。程然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容冲面色不知不觉沉下来,加重了声音,说:“我屯兵在此是为保家卫国,护佑百姓,若谁是为了荣华显达来的,饮完这杯酒尽可走了。”
容冲释放出冷意,几个将士的酒霎间醒了。他们连忙起身,垂首抱拳:“属下不敢。”
容冲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你们跟了我许多年,我知道你们的人品,这次看在贵客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回,坐吧。此后自立为王这种话,再不许说。”
众将肃容应是,讪讪坐下,再不敢喝酒。赵沉茜目的已达成,才不想闻一群男人的酒味,起身道:“诸位见谅,我不胜酒力,先行一步。你们慢慢喝,莫被我打扰了兴致。”
容冲见状自然而然起身:“我送你回去。”
卫景云素来不爱这种场合,赵沉茜要走,他留着干什么?他也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出去醒醒酒。”
三位主角都要走,宴席自然散了。众人起身,虽说着结束了,但依然停留在屋内,三三两两寒暄。容冲当着外客和下属的面,旁若无人为赵沉茜提东西、拿披风。等走上楼梯,容冲看着楼下闹哄哄的宴席,高喝:“海州军听令。”
楼下无论是猜拳的、说话的、耍酒疯的,瞬间站直。容冲扫过众人,掷地有声道:“今日宴席是犒劳你们守城有功,服从命令,记得谢知州大人。午饭已过,该当值的回去当值,无值的回去训练。海州的军令是什么。”
众士兵宛如一人,异口同声喊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
“好。”容冲说,“走前把清风楼打扫好,恢复如初,不要给百姓添麻烦。”
“是。”
容冲说完,楼下的士兵已自发行动起来,搬桌子的、扫地的、收拾剩菜剩饭的,井井有条,训练有素。容冲将赵沉茜的碎发整理好,刚才还是令行禁止的冷面将军,一面对她,声音转瞬变得温柔:“走吧。”
容冲训兵的话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云中城总管努努嘴,不信真有手这么干净的军队,他偷偷藏在角落里,窥探楼下动静。然而,哪怕容冲已经出门,海州军也严格遵守容冲的命令,将清风楼大堂恢复原样,剩菜剩饭打包好,但无人私藏,而是全部放回厨房。云中城的侍卫继续吃喝,海州军自发列成一队,目不斜视,齐刷刷回营了。
总管咋舌:“容将军是何等霹雳手段,竟然能让士兵如此听话?”
卫景云揽袖,淡淡道:“我早就告诉过大长老,容冲不是普通的叛军之将,赵沉茜也不是普通的摄政公主。这桩买卖,投得晚了,就是覆巢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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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冲送赵沉茜回家,其余人识趣地避开,很快只余他们两人。九月末的风已经带上凉意,容冲领先半步,为她挡住风口,说:“茜茜,那些人喝多了胡言乱语,以后不会了。席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沉茜依旧淡然沉静,说:“酒后吐真言,何况,你既已有计划攻打汴京,便该有一个名目。”
“是收复。”容冲看着她,认真道,“国都陷落,民不聊生,一个武人投军报国,哪需要什么名目?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在做应为之事,没想过称王称帝。宴席上唯有一句话没说错,我是真心想求娶你。”
赵沉茜面上表现得不在意,但心底确实有些膈应。如果容冲称王,那她算什么?王妃?未来再顺理成章成为一个参政议政的宠后?
赵沉茜当然相信容冲不会负她,可是汉祖吕后,高宗武帝,成婚时谁是奔着反目成仇去的?不要考验人性,皇权,是最容易放大人性丑恶的地方了。
赵沉茜叹息,为自己怀疑容冲过意不去:“我并不是猜疑你……”
“我知道。”一阵秋风卷过,落木萧萧而下,容冲抬手为她挡住落叶,目不转睛注视着她,“只是我这个人记性不好,许多事过了今夜就会忘,索性现在就和你说清楚。我希望我们每一天都是全心全意相爱的,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当天就告诉我,不要让误会过夜,好吗?”
赵沉茜被容冲眸底的真挚热忱触动,因为昭孝帝的缘故,她很小就习惯将情绪掩藏心底,心思深,想得多,却从来不说。然而两个人相处,怎么可能事事都心有灵犀呢?容冲总是会观察她的情绪,一有问题哪怕夜闯宫禁也要说开,从不让她疑神疑鬼,自我消耗。
他一直在努力让两人走下去。赵沉茜不得不承认,这段关系能走到现在,全在于容冲。他像一棵树,不会突然消失,也不会忽远忽近,分开时相互独立,和她在一起时又亲密热情。当她钻入牛角尖,对他发火或冷战时,他依然稳稳扎根地下,风雨不摧,沉稳可靠,从不会反过来指责她,让冲突升级,只会等她冷静下来,就事论事。
她经常被他惹得生气,却从未怀疑过他爱她。那个躲在墙角,不得不亲手掐死心爱的小猫以求自保的小女孩,突然有一天宫门被推开,一个男孩不由分说闯进来,拉着她慢慢走向宫墙外。
墙外阳光明媚,天高地阔,在这里夫妻不会冷若冰霜视而不见,不会动辄得咎相互算计,而是充满了安全与信任,有爱有敬,有风花雪月,也有柴米油盐。
她何其有幸,遇到了容冲?
赵沉茜点头,深深扑入他怀里:“好。”
角惊秋色,甲光金鳞。赵沉茜为容冲系上腹甲、护臂,轻轻拂过虎首,抖开大红披风。容冲比她高,何况穿上一身甲胄,她须踮起脚尖为他系披风。容冲护住她的腰,微微俯身,她的双脚便安稳落在地上。
赵沉茜系好绸带,仔细端详面前的将军。他剑眉星目,英姿勃勃,比少时黑了些,更添坚毅。一整套鎏金鳞甲、簪缨兜鍪、狮虎战袍披在他身上,简直像战神降临,神武不凡。
赵沉茜看着,却始终不觉得欢喜。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举起画影剑,递到他面前:“我等你回来。”
容冲单手握剑,另一手捧住她的脸,轻轻一吻:“好。”
容冲在船上和她撒娇耍赖,说要立刻成婚,但见孟氏时,却郑重说等收复汴京后,他会在公主府为她举办盛大婚礼,恳请孟氏将赵沉茜许配给他。绍圣十五年,容家在那里张灯结彩、热火朝天准备迎接公主,不管多少年过去,多少事蒙尘,他的心,容家的心,始终不变。
容冲挂好长剑,大步走出门楼。城楼下,摐金伐鼓,旌旆逶迤,六万海州军已披挂整齐,只待一声令下。
容冲一出现,台下士兵齐齐抬头,静默而专注地望着容冲。容冲扫过黑压压的兵阵,下令道:“带上来。”
一队士兵护送着,将一个人带到容冲身侧。此人面色苍白,神情颓败,消瘦了许多,但胳膊腿俱全,并没有什么外伤。容冲朗声道:“你们可知,此为何人?”
无人接话,军容肃静。容冲继续说道:“他是伪齐皇帝刘豫。刘麟大逆不道,父亲尚在就篡位自立,人人得而伐之。海州将士听令。”
城楼下传来震山撼海的应声,有刚强的男儿声,也有纤细但坚韧的女子声音。士兵们抬着脸,各个坚定刚毅,战意澎湃。
容冲拔剑,高声喝道:“随我出征,讨伐窃国逆贼刘麟,吊民伐罪,复我河山,不灭刘齐誓不还!”
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嘶吼,宛如巨龙苏醒,声震霄汉:“复我河山,不灭刘齐誓不还!”
第122章 北国
冷月碾霜, 雨打残荷,一声急过一声。文人喜爱水乡灵秀,但朱太妃在汴梁生活了一辈子, 始终适应不了这种阴冷。
朱太妃让侍女将炭火拨得更旺一些,说:“今年临安格外冷,连下了半个月的雨, 阴得人骨头缝疼。宫中有银骨炭还如此,梵天寺建在山上, 恐怕更苦寒。”
殿里都是自己人,宪王赵仪也不掩饰,直白道:“那位知道自己的位置坐不了多久了, 行事简直不管不顾起来。我让他立母妃为太皇太后,他说天时不好, 不能册封,转头却和臣子商议, 要立生母楚王妃为太后。臣子不过驳了句刘氏是献愍太子生母, 要立也该立刘氏为皇太后, 那位就记恨起来,将刘婉容迁到了梵天寺, 美名其曰为先帝祈福。呵,他算什么东西, 居然想混淆太庙,滑天下之大稽。”
朱太妃想起深宫里这些女人,唏嘘不已:“先帝在世时,刘婉容多么风光,先帝一死,她到处赔笑脸, 现在都要受一个旁支子弟的气,懿康、懿宁想求见一面都不行。你哥哥最是宠爱她们母女,要是他看到,不知道得多心疼。”
赵仪最是怜香惜玉,道:“要不我让前朝施压,逼赵苻将刘婉容接回来?现在元宓是北梁探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市井都在说赵苻识人不清,贪生怕死,被人一吓唬就弃城逃跑,将汴梁拱手让人。这关头传出去他苛待先帝婉容,他不敢担这骂名的。”
朱太妃嘴上唏嘘,但提到求情时却毫不犹豫摇头:“她肚子不争气,只生下两个女儿,你却是有儿子的。你要成大事,别为她冒险,牵扯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不算冒险。”赵仪也就是说说,没打算真做,但当着生母的面,他还是要显摆自己的能耐,“赵苻如今自顾不暇,海州的檄文都传到江南来了,落款明明白白写着京东西路兼淮东路安抚使赵沉茜。京东西路和淮东路已割让北梁多年,哪有什么安抚使?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赵沉茜死而复生,乃天命之相,赵苻是赵沉茜亲手扶立的,赵沉茜活着回来了,他能不怕?”
朱太妃已到暮年,最忌讳鬼神,厌恶道:“我早就觉得她邪性,被她那双眼睛看着,都瘆得慌。好好的公主不当,反倒去做臣子,非要显摆自己不一样。当初她掺和夺嫡,现在又去江北和一群男人造反,她一个妇道人家,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做皇后了。”赵仪想到北方的局势,又酸又恨,“公主终究要嫁出去,哪如当皇后?帮着外人造自家的反,果然是祸国命格,难怪皇兄不喜欢她。”
朱太妃出生低微但生下了两个皇子,恨高太后这类官宦淑女,更恨胆敢造反的贱民。她冷着脸骂道:“不过一群泥腿子,能成什么事?”
赵仪也不愿意信,偏偏战报做不得假:“探子说,容冲起兵后,多地响应,连攻数城。刘豫在容冲手中,刘麟不敢应战,连连退败,已退入汴京固守。”
朱太妃这辈子不通文墨,不懂朝政,但多年来也听过朝廷打仗总是千难万险,为何容冲那个逆贼打仗就如此轻松呢?朱太妃问:“真的假的?莫非,还真能让他打下汴京不成?”
赵仪同样摇头:“听说容冲已命大军驻扎应天府,和开封府对垒相持。恐怕等开了春,汴梁有一场大战呐。”
朱太妃听呆了:“那要怎么办?”
“有北梁人呢。”赵仪这种时候竟然庆幸北梁兵强马壮,绝不会轻易被人夺去了东京,“刘麟失了应天府,北梁人已然震怒,接下来定然重兵增援汴梁。说起来刘麟会败全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能料到刘豫居然没死,而在海州手中!赵沉茜也太沉得住气了,被刘麟围困那么多天,硬是一声不吭,要是刘麟知道父亲还活着,岂能不救?现在可好,他本是为父报仇,哀兵必胜,海州一拿出刘豫,他成了谋权篡位,底下人心一下子乱了,连战连败。他丢了那么多城,北梁人恐怕不会放过他,他的日子不好过喽。”
朱太妃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为自己儿子自豪:“我儿连千里之外的事情都知道,真厉害,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
朱太妃一语道破赵仪心思,赵仪得意非凡,假模假样谦虚:“小事而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其实这些根本不是赵仪看出来的,而是端王引荐的幕僚分析给他,赵仪又原封不动搬到朱太妃面前卖弄。赵仪想起不久前幕僚的进言,沉了脸对朱太妃说:“刘麟再如何都是皇帝,而我不过一介王爷,更是任人宰割。听说赵苻今日又砸碎一套汝瓷,他越来越暴虐了,宋知秋对他有扶立之恩,刘婉容久在深宫安分守己,他连两个女人都不放过,岂能放过我?”
赵仪脸色严肃,朱太妃一下子也慌了,忙道:“我儿别怕,他要是敢动你,我就一头撞死在宣德门前,看看他敢不敢让我死!”
赵仪脸色转霁,说:“母妃,你年事已高,我哪会让你涉险?赵苻人心尽失,无人可用,正是夺位的千载良机。我已万事俱备,只欠您这把东风。母妃只需帮我打开宫门,我带着精兵长驱直入,先杀赵苻,再杀楚王夫妇,等天一亮,皇位就是我的了!我是赵沉茜的皇叔,容冲的君主,谅他们也不敢对我不敬。待我登基,立马封母妃为皇太后,将高太后的牌位迁出太庙。您念了一辈子的名分,儿子给您挣来了!”
政变还没开始,在赵仪嘴里就像已经成功了一样。朱太后当然希望小儿子做皇帝,但是,她小家子气了一辈子,从没干过这么凶险的事,她担心道:“当真只需要开门就行了?”
“当真。”赵仪拍胸脯道,“人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找个由头将她们接进宫,之后自有她们动手。放心,一切尽在我掌握,您什么都不用操心,等着皇太后的翟衣就好。”
朱太妃被赵仪说动,露出笑意:“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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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明的地方,时间也失去了意义。萧惊鸿不知道自己在牢内待了多久,他听到脚步声,神志不清抬头,看到外面来了一个黑衣男子。他全身都罩在黑斗篷下,看不清面容,他将一锭碎银递给狱卒,狱卒掂了掂,识趣地开门退下。
黑衣男子慢慢走到萧惊鸿面前,说:“他们怎么把你伤成这样?萧指挥使,你受苦了。”
萧惊鸿垂头,并没有兴致搭理。男子不生气,继续道:“你可知赵沉茜的消息?”
听到那个名字,萧惊鸿不由自主竖起耳朵。男子了然地笑了笑,说:“你对她情深如许,她却早已忘了你。孟太后已回到江北,她明明知道你救了她娘,也知道你处境不妙,但她什么都没做,一心准备和容冲的婚礼。”
萧惊鸿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她要成婚了?和容冲?
“也是,有了正品,谁还会在意替身的死活呢?”黑衣男子声音韵律奇特,似有蛊惑,“她抛弃了你。她如此薄情,你难道不想报复她,将她从容冲身边夺走,让她后悔没有选择你吗?跟我走吧,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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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雾雪,莽莽苍苍。一骑白马径直穿过汉城,驰入皇城。宫门值守的斡鲁朵上前牵马,躬身行契丹礼:“越王。”
元宓下马,在南方待久了,他都不习惯北国的辽阔严寒了。元宓知道这些人都是皇帝宫帐的人,也不多话,直接了当道:“我奉命回上京述职,劳烦向陛下、太后通传。”
上京皇宫兼顾草原民族的豪迈与汉地工艺的精细,对契丹族勇士来说,这样的建筑雄美得宛如神迹,但对于元宓来说,太小,也太寒酸了。
甚至不及汴梁皇城的一半大,民生更没法和人口足有百万之众的汴梁比。
将族人从苦寒之地迁入中原沃土,让老人不必在大雪天被部落遗弃,幼儿不必从五六岁起就学杀人,是元宓毕生之愿。
安德殿就在前方,已有髡发女使出来,为他掀开毡账。元宓不动声色握紧掌心,知道他的考验开始了。
元宓进殿,劲风卷着碎雪在他身周回旋。他束冠长发,广袖鹤氅,面容白皙,神情淡漠,像是某位神人从山水画中走了出来,和四周的草原彩绘格格不入。他跪右膝,蹲左膝著地,摇手三拜,行标准的契丹礼:“给太后、陛下请安。”
北梁皇帝扫过元宓的头发、衣服,面上看不出端倪,道:“越王冒雪赶来,辛苦了,起吧。”
“谢陛下。”
元宓站起身,北梁皇帝身旁摆着一把虎皮椅,上面坐着一位髡发高冠、衣着浓丽的妇人,正是萧太后。萧太后比北梁皇帝长一辈,但看面容,竟似比皇帝还年轻些。他们两人下首坐着耶律淳,正以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元宓。
萧太后温声问起元宓这一路的起居,元宓一一作答,看着竟还有些母慈子孝的意味。元宓知道,这客套的温情是草上露水,转瞬即逝,果然很快,耶律淳就率先发难了:“越王,你立了军令状去围剿海州,结果容匪不灭,反而连失应天府在内的五城,你是怎么督军的?”
元宓在前线接到皇帝急召的时候就知道会有此问,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回禀陛下,非臣弟督战不力,而是云中城暗中投靠容冲,资以铠甲、兵器、粮草,容冲又以刘豫做盾,齐军囿于忠孝,无法施展拳脚,这才被他赢了先手。”
云中城对外依然是不偏不倚的中立姿态,但元宓身在前线,战场上的细微变化瞒不过他的眼睛。若没有持久作战的底气,容冲怎么敢在冬日发动奇袭?他孤军深入到北梁统治区,仅凭海州,怎么供得起从淮北到应天府这么长的战线?
而且,神树画像就是从云中城旗下商铺流出,一夜间传遍大街小巷的。这背后若没有云中城的推波助澜,元宓绝不相信。
北梁皇帝缓缓开口:“云中城?先前大梁拉拢他们许久,云中城都自称修仙门派,不问世事,如今怎么突然站队容冲了?”
“是啊。”耶律淳说,“云中城富甲天下,父汗早就提醒过,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云中城与容冲绝不是一时半会能谈拢的,越王叔在中原深耕多年,耳目遍布,竟然都没发现他们私下接触良久吗?”
元宓隐忍道:“天下皆知,云中城现任城主卫景云曾是赵沉茜驸马,至今仍对她旧情未了。赵沉茜出面拉拢,哪用许久,一面便已足矣。卫景云一心讨好前妻,我便是有通天算计,又有何用?”
耶律淳嗤了声,意味深长道:“燕朝割据一方的霸主,在越王叔嘴里,竟都成了为女人寻死觅活的情种。就是不知,究竟是王叔失察,疏忽了他们旧情人话旧,还是贪功,不想让王庭派人来分你的权,所以瞒而不报呢?”
元宓忍无可忍冷了脸,斥道:“放肆,我乃你王叔,我向陛下述职,哪有你插嘴的份?”
耶律淳冷笑,毫不掩饰眼睛中的轻蔑:“越王在燕朝待久了,恐怕已忘了大梁的规矩。我族契丹勇士全凭实力说话,不信汉人长幼尊卑那一套。越王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汉人打扮,就是不知这身衣袍下,心到底姓梁,还是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