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网
最新小说 | 小编推荐 | 返回简介页 | 返回首页
(好看的架空小说,尽在久久小说网,记得收藏本站哦!)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加大 ]   
选择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坠欢_分节阅读_第62节
小说作者:九月流火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665 KB   上传时间:2025-03-01 19:36:07

  那他为什么执着于长生呢?或许她可以换一个思路,不止活人可以长生,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也需要长生。

  赵沉茜紧紧盯着树妖的眼睛,问:“元宓想复活谁,他的父母,手足,师兄弟,还是爱人?”

  赵沉茜说得很慢,通过树妖的反应判断答案。柳树妖听到这个问题就知不好,但它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听到最后一个词,它瞳孔紧缩,几乎同时,一阵红光从树妖身上亮起,柳妖狠狠抽搐了一下,身体飞快干枯,眨眼碎成一堆朽木。

  赵沉茜心道果然,它像殷骊珠一样,被元宓下了禁言咒。看来元宓很在乎这个人,无论多么重用的手下,只要敢泄露这件事情,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死。

  容冲看着地上那堆枯木,知道这回它是彻底死了,比搜魂术死得还彻底。多么讽刺啊,它的主人动手,远比他动手狠多了。

  容冲回想自己刚才的状态,只觉得像入魔。幸好有她在,父母身体力行教给他的准则,不该为这样一群卑鄙之辈破例。

  卫景云越听越意外,什么秘密,竟然需要禁言咒来约束?卫景云问:“这是怎么回事?”

  “别想了。”容冲拉起赵沉茜,毫不犹豫往外飞,“树妖已死,这个地穴要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个地巢本就是靠树根撑起来的空层,一旦树妖死了,地面失去支撑,会立刻塌陷。幸亏容冲最引以为豪的除了剑术就是轻功,他带着她,险险在玉溪村坍塌前离开。

  地下藏污纳垢,地面上却有极其皎洁的月光。容冲在山林间将她放下,赵沉茜一碰到实地,立刻去看自己衣裙。

  天啊,她现在的样子比十四岁那次还糟糕。她回头,发现容冲竟还一动不动盯着她,越发难堪,气汹汹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容冲笑了,说:“当然是你好看。”

  赵沉茜噎住,觉得容冲一定是存心气她。她扭过身不理他,自己往山下走去,少年的脚步声徐徐跟上,在月光拉长的影子里,两人仿佛并肩而行。

  赵沉茜不想被人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故意赶他走:“没听到我是公主吗,还敢跟着我?”

  少年一声轻笑:“那我越发要跟紧了,毕竟,我爹从小就想让我当驸马。”

  “不要脸。”赵沉茜冷声道,“才第一次见面,你就如此狂浪,谁要招你当驸马。”

  “这就是我爹教我的第二件事了,遇到喜欢的姑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若她不喜欢你呢。”

  “那就隔一会再告诉她,说不定她就改变主意了呢。”

  这么厚的脸皮一定没救了,赵沉茜懒得再搭理他。容冲隔着一段距离,不打扰她,却也始终不离她左右。两人静静走了一段路,容冲突然开口:“谢谢你。”

  赵沉茜挑眉,故意问:“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遇到你。”容冲黑眸亮晶晶笑着,像是开玩笑,也像是真心话,“每一次遇到你,我都会比从前更喜欢你。”

  赵沉茜觉得肉麻,冷冷问:“这也是你爹教你的?”

  当然不是,这是他从地下出来,看到月光下的她时,脑子里唯一存在的话。如果不是她拦住他,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发动搜魂术。

  谢谢她,在他每一次迷失时,及时告诉他,他是容冲。要不然,他早就在血海深仇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变成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他没回答,赵沉茜也没在意。之后一路相安无事,赵沉茜走到和车夫约定好的地点,车夫看到她的模样,震惊地瞪大眼睛:“娘子,你这是……”

  赵沉茜不想让人提醒她现在的样子,冷声道:“无事,回汴京吧。”

  车夫闭嘴,识趣地不再问了。他瞟了眼后面那位同样一身狼狈的郎君,脑子里闪过好几种猜测,到底没敢问,吆喝道:“好嘞,娘子里面坐,我们这就出发了。”

  赵沉茜提着裙摆登车,容冲忽然上前叫住她:“等等。”

  赵沉茜回头,生怕他在车夫面前乱说,警告道:“如果是你那些四处学来的鬼话,就不用说了。”

  明明是真心话,怎么就成了鬼话?容冲心里不服,但还是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是轻轻指了指她的耳朵。

  赵沉茜摸上耳垂,这才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只剩一只耳珰。容冲认真看着她,说:“你别生气,不是我爹教的,也无须任何人教。为表谢意,我还你一对耳珰怎么样?”

第76章 剿匪

  “沉茜!”

  赵沉茜忽然惊醒, 眼前并不是月夜山林,没有车夫也没有容冲,只有小桐焦急的脸。小桐看到她终于醒来了, 长松一口气:“沉茜,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赵沉茜捂住额头, 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是灵魂要从躯体里飘走。赵沉茜缓了一会, 终于觉得能重新控制四肢,费力地坐起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忘了, 今日我们约了布庄做衣服。”小桐道,“都午时了, 马上就要到和布庄约好的时间了,我见你还不起来, 觉得不对劲, 在窗外喊了你很久, 你都没有反应,我吓了一跳, 赶紧进来找你。你睡得可真死,刚才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一动不动, 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赵沉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说:“可能是最近总做梦,这才睡不醒吧。刚才多谢你了,我收拾一下,一会出去。”

  小桐嘱咐了她几句,就出去修剪花园了。赵沉茜靠在床架上缓神, 记忆逐渐回笼,意识到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十四岁,在那个世界里,她改变了媚术案,与故人初遇,还找到了陷害母亲的凶手。虽然依然无法证明废后是昭孝帝主导的,但她找到了国师元宓研究邪术的证据,并且有白玉京、云中城两大门派的少主为她作证。只要将柳树妖的事捅到朝堂,元宓不死也要滚出汴京,能废掉昭孝帝的一只臂膀,也算不亏。毕竟在随后的容家叛国案中,元宓可没少出力。

  昭孝帝这个蠢货,他因为自己的猜忌,扶植元宓,不择手段扳倒容家。可是元宓却对他毫无敬意,甚至在背地里研究长生邪术,视黎民百姓如草芥。重用邪佞,残害忠良,燕朝丢失半壁江山,就是因他而始。

  如果梦境是真的就好了,早早拔除元宓这颗毒牙,容家不会出事,边关不会无将可用,崇宁新政、燕梁战争等许多事都会随之改写,北伐或许真的有可能在她有生之年实现。

  赵沉茜长叹一声,哪怕这种走向美好得令人心驰神往,但她知道,必须停止了。赵沉茜根本不可能睡到午时,她做的不是正常的梦,若没有灵异力量作祟,梦里不可能审问出她不知道的细节。

  美好的事情都是虚妄,最荒唐的才是现实。该醒了。

  赵沉茜换了衣服,上了淡妆,出门前特意去花坛里找了找,将前两天她扔掉的桃符拿出来,洗净挂在床头。

  外面传来小桐的询问声,赵沉茜将桃符摆好,端端正正悬在床头,才应道:“来了。”

  容冲听到隔壁出门,他手中的风铃也刻完了。既然她不喜欢铃铛,那他就挂在自己檐下,为此,刚才他特意修改了阵法,将辟邪范围放得再大些。

  挂好铃铛后,容冲走到祠堂前,抬头看照妖镜。他承认之前是他猖狂了,有些时候,人还是要信邪,容冲轻轻叹了声,用黑布将照妖镜罩住。

  镜通阴阳,他们连续做梦,应当和这面镜子脱不开干系。一个真实程度不亚于现实的镜中世界,沉湎过久绝非好事。哪怕他实在很留恋梦中的过去,也不得不中止了。

  做完这一切,容冲低头,从衣服里取出一个锦盒。锦盒表面已经被磨得发旧,容冲爱惜地拂过,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对紫玉耳珰。

  初遇那天,她的耳环丢了一只,从那天起他就想送她一对新的耳珰。他在汴京找了两年才找到满意的紫玉珰,却因容家出事仓促,来不及送她。之后他四处流亡,她是摄政公主,而他是通缉犯,再没有机会赠她礼物。

  这对耳珰他一直带在身边,紫玉变得晶莹水润,明净剔透,她戴上一定很好看。可惜,不知此生他还有没有机会看到她戴上这幅耳珰。

  赵沉茜和小桐来到秋水阁,之前和布庄订被褥床幔等布料时,赵沉茜怕钱花不完,又买了一批做衣服的布料,约定好今日来量尺寸。赵沉茜刚进秋水阁,老板娘认出来这就是那位大主顾,殷勤地迎上来:“两位娘子来了,快里面请。娘子好眼力,您前两天订的布料,这几日都涨价了,除去做衣服的料子,您还倒赚了不少呢!”

  赵沉茜惊讶,这才几天,怎么会涨价这么多?她问:“为何?”

  老板娘说:“还能因为什么,要打仗了呗。听说皇帝要御驾亲征,亲自带大军铲除海州一带的山匪叛贼,梁人拨了十万大军为皇帝助阵。海州离山阳城不远,今日起米面粮油什么都涨,一会一个价。我怕下面人招待不周,思来想去还是留在店里,亲自为娘子量尺寸,等招待完娘子,我也该回去安顿家里了。”

  皇帝御驾亲征?赵沉茜听到先是意外,随后才反应过来,老板娘说的是汴京那位大齐皇帝。赵沉茜清楚这不过是商家招揽生意的话术,她们生意人消息灵通,哪用得着和普通百姓抢,恐怕老板娘早就屯好东西了,现在不过故意拿这种话来激她。赵沉茜笑了笑,道:“那就多谢老板娘了。我们深居简出,不喜交际,往后有什么消息,有劳老板娘提醒我们。”

  老板娘自然一口应下,亲自打帘子,送赵沉茜和小桐进内室,说裁缝稍后就到,请赵沉茜和小桐稍坐片刻。招待完她们,老板娘去外面张罗其他事了,小桐无心喝茶,忧心忡忡说:“怎么又要打仗?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宅子,又要搬家了吗?”

  赵沉茜垂眸思索什么,闻言轻声说:“无需担心,薛刺史一心想当国丈,消息比商人灵通多了,薛家一动不动,想必不会波及到山阳城。薛家不走,我们便可安心住着。”

  小桐听到不会影响她们,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好。”

  她看赵沉茜还拧着眉,诧异问:“既然打不到我们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赵沉茜轻轻叹了口气,说:“军队打不到这里,不代表没有‘乱兵’。如今粮食价钱疯长,而我们在宅子里放了那么多米粮,恐怕很招贼啊。”

  前两天赵沉茜为了花掉卖夜明珠的钱,见什么买什么,只要有需要的全搬到宅子里,硬是把五千贯挥霍完了。没想到阴差阳错遇上了战乱,她在物价飞涨前囤积了大量物资,这一步竟还走对了。但她当日为了让人知道她把钱都花了,买东西没避着人,导致现在全城人都知道她的宅子里有粮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何守住这些东西,也是一个难题。罢了,这一关迟早都要面对,走一步看一步吧。

  裁缝很快拎着箱子来了,赵沉茜让裁缝先给小桐量尺寸,她去外面挑选花样。赵沉茜选布时,听到街上许多人都在讨论即将来临的战事。

  “听说了吗,大齐皇帝要御驾亲征,来海州剿匪。据说汴梁为这一战秘密筹备了许久,准备了足够十万大军吃半年的军粮,看来这次,北梁人是铁了心要拿下海州了。”

  路过的百姓听到,全都停下来询问,消息越交换越详细,看来海州要起战事已是板上钉钉。满大街都飘荡着人心惶惶,有人担心道:“虽说目的是海州,但一打起来,那些兵匪哪里讲道理,恐怕周边城镇都会被洗劫一空。唉,我们家还有两个孩子呢。”

  “你们家孩子还小,够走运了,家里有闺女媳妇的才要担心。”一个老人义愤填膺,骂道,“剿匪剿匪,他们没来之前,什么乱子都没有,我上次去海州城,除了进出盘查严,城里面市曹井然,有老有幼,竟然比山阳城都安全。等着瞧吧,皇帝带着这十万北梁军队来剿匪,匪才是真来了!”

  周围人听到都沉默了,生活在北梁人统治下,谁不懂这个道理呢?这些年光忍受胡作非为的北梁巡察就够痛苦了,等将来城里出现无数北梁士兵……他们都不敢想。

  一个年轻人抱有侥幸,问:“刺史呢,他是山阳城长官,如果有北梁人进山阳城作乱,他不管吗?”

  周围人齐齐嗤声,街上到处都是巡察,他们不敢说刺史的坏话,但众人的反应已证明了态度。一个能硬生生拆散女儿女婿,将长女献给大齐皇帝的人,会将北梁人拒之城外吗?呵,恐怕他开门迎都来不及。至于城里百姓怎么样,反正祸害不到他的府邸,他才不会管。

  一个老妇人想到家里的孙女,长长叹息:“这世道,还有王法吗?没完没了打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句话是多少人的心声,有人忍不住了,不顾三纲五常骂道:“都怪临安那个小皇帝,要不是他胆小怕事,避战不出,一昧求着和北梁人和谈,怎么会如此?他弃了王城逃跑,在江南继续做他的太平天子,倒苦了我们做三等人。”

  如今北梁疆域辽阔,治下分三等人,第一等自然是梁人;第二等是生活在幽云十六州的汉人,他们虽然是汉族,但已经被北梁统治多年,接受了现状;第三等,是原属于燕朝,战败后不得不归属北梁的中原百姓。这些百姓不服北梁人统治,不肯换北梁衣服,频频反抗,北梁皇族很厌恶这群“刁民”,将他们贬为最下等、最卑贱的三等人。

  有人开头后,其他百姓也纷纷倾吐大逆不道的话:“从旁支过继的到底不是正经龙脉,皇位不该是他们家的,哪怕被扶到龙椅上也成不了真龙。瞧瞧那孬样,一碰见北梁人就吓破了胆,若昭孝皇帝的正经太子能顺利长大,怎会如此?”

  众人纷纷遗憾昭孝皇帝没有儿子,一个教书先生一脸忧愤,道:“从宪文帝起龙气就越来越弱了,宪文帝子嗣不丰,好歹还有三个儿子,昭孝帝却连生三个公主,好不容易生下一个皇子,还在襁褓里就夭折了。要我说祸根还在宪文帝,他一昧宠着皇后高氏,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宠幸后宫,还纵容高氏插手朝政。前有高太后,后有福庆公主,牝鸡司晨,乱了纲常,上天这才会降下惩罚。”

  外面说得热闹,连秋水阁的伙计也被街上的谈话吸引,忘了招待赵沉茜。赵沉茜乐得清静,独自站在一边挑选花色。

  她早就习惯了,亡国都怪女人,太平盛世都是男人的功劳。明明是高太后垂帘听政那些年施展仁政,修生养息,这才有了昭孝帝亲政时的强盛国力,但朝野却将功劳都算给昭孝皇帝,赞美昭孝帝是少年天子,雄韬大略,堪比秦皇汉武。

  呸,就凭他,还敢自比秦皇汉武?

  赵沉茜摄政第一年,拿到户部账本时,被国库的空虚程度惊得瞠目结舌。昭孝帝刚愎自大,还好排场、好颜面,他在位二十五年,亲政十五年,期间大举选秀,大兴宴饮,迷信僧道,宫女、寺院数量激增,皇宫用度日益奢靡,最后滚成了一个天文数字。上行下效,汴京达官贵人也纷纷模仿宫廷的排场,攀比之风至甚。

  如果他只是一个花钱多的昏君也就罢了,但他不是,他是一个自比政、彻的昏君。因少时被高太后垂帘听政,无人听他的话,养成了昭孝帝心胸狭隘、猜忌多疑的性格,他掌权后,高太后朝的宰相重臣全被贬谪至死,敢为那些人说话的臣子,后来全都以各种理由丢了官。可想而知,这样一来朝堂中无人敢说真话,忠直之士郁郁不得志,升上来的尽是溜须拍马之辈。这样一帮人把持朝政,不难想官场多么乌烟瘴气。

  昭孝帝死后,赵沉茜夺得大权,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而汴梁众人却还沉迷于歌舞升平之中,不知大厦已危。前两年赵沉茜铁腕统治,她大举扩充皇城司,强硬清洗政敌,等将权力都揽在自己手里后,便立刻推行新政。

  她的新政引燃了昭孝帝时期埋下的隐患,大家的生活都变得不好过起来,臣子纷纷怀念起昭孝帝在位时期,将国库空虚、吏治腐败的罪推给赵沉茜,根本不管昭孝帝才是害得燕朝羸弱至此的罪魁祸首。

  曾经赵沉茜不屑于解释,她觉得清者自清,等崇宁政变的效果显现出来后,他们自然会明白忠奸。可是,她没等到新政起效,就被自己人害死了。新帝赵苻全面废止新政,内忧外患一起爆发,赵苻应付不过来,就将所有问题都推到赵沉茜身上。

  但凡了解些内幕的人就能看出来,错不在赵沉茜,可是,天底下能有多少内行人呢?天下悠悠众口,人云亦云,祸国的罪名背在赵沉茜身上,再也拿不下来,以后想必还要遗臭万年。

  这种话听多了,赵沉茜已习以为常,她麻木地听教书先生骂完,心底一点波动都没有。这时小桐出来了,喊她去量尺寸,赵沉茜平静往内室走,忽然街上斜插进来一道声音,掷地有声道:“高太后如何我不知道,但福庆公主的新政我亲眼见过,骂不了,也听不得别人骂。”

第77章 上善

  赵沉茜回头, 发现竟是一个落拓道士,大步流星从桥上走来,说:“十年前, 我在河东路听到福庆公主拟将更戍法逐渐改为置将法,改变军中将不识兵、将无常兵的弊端,并大举整顿厢军及禁军, 要求士兵每年测试,禁军不合格者降为厢军, 厢军不合格者降为民籍。八年前,我在河北东路看到东京发来的诏书,号召当地兴修水利, 费用由住户按贫富水平分配出资,付不起钱的百姓可以向州县府衙借贷, 也可以多开垦荒田,以工代钱。六年前, 我听说她在全国范围内清丈土地, 取缔了众多寺庙、道观, 勒令僧众还俗,将被佛寺道观、士绅豪族侵占多年的土地分给百姓耕种。可惜下面执行的官吏和当地士绅串通一气, 故意歪曲她的政令,要不然她的新政定能富国强军, 卓有成效。骂她其他便也罢了,但在执政治国上,她无可指摘。”

  河边聚集的百姓瞧见他,惊讶道:“你一个道士,竟然还说她好?福庆公主撤了许多道观,连划给白玉京的地都收回去大半, 害得许多道士无以为生。她断了你们的财路,你不恨她?”

  “她一心为公,我为什么要恨她?”来的正是化装为落魄捉妖师的容冲,他停在岸边,说道,“道观是我一个人的家,但还地于民,却能撑起千千万万的家。何况,如果没有地就无法谋生,那说明这门道士能力不行,趁早回家生孩子去,她何错之有?”

  大家谁也不认识谁,没有百姓会为一个已死去多年的公主较真,但有容冲开头,渐渐有人出来说公道话:“崇宁那些年,虽然日子不好过,但至少能保一家老小吃喝。每年二月、五月青黄不接时,家里没粮了可以和官府贷粮,随夏税秋税补上就行。不像以前一样,一年到头担惊受怕,连病都不敢生,生怕家里出什么事,拿不出钱就得去借高利贷,一旦耽误了倾家荡产也还不起,只能卖儿鬻女。”

  路过的货郎听到,也凑热闹道:“当年清田钦差走到我们县,挨家挨户查地有多少,从哪里到哪里,连一条田垅都要登记是谁的。这么一查,就查出县令将二百多亩良田评为贫瘠沙地,悄悄陪给女儿做嫁妆。那位小姐在知府府里做少夫人呢,钦差却不管,非要查这块田的来龙去脉,最后县令不敢认,只好说这块田是无主的。钦差将此事上报朝廷,福庆公主来了懿旨,下令将所有无主的田地按各户人丁数分给村民种,头两年免税,第三年十五收一税,剩下的收成归各家。我家分到了足足七分田,可惜,她一死,地就又收回去了。后来连年灾荒,家里交完赋税和地租什么都不剩,无奈之下我只能进城讨生活,走街串巷至今。现在回想,福庆公主在世那几年,竟是我们家日子最好过的几年。”

  这么一说,大家发现这位公主恶名在外,但好像除了私生活不检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一个老婆婆叹道:“她就吃亏在是个女子,若她是男儿,娶三个娘子没人说什么,可惜她是女儿身,三嫁不祥啊。”

  虽然容冲一直介怀她另嫁他人,还嫁了两次,但听到别人拿这件事说她,忍不住道:“另嫁怎么了,她的驸马被判谋反,她不赶紧断绝关系,难道等着一起下狱吗?”

  方才大喊牝鸡司晨的教书先生受不了了,疾呼道:“好女不二嫁,她应该和夫婿同甘共苦,实在不行也该为夫守节,岂能贪慕荣华,明哲保身!”

  容冲知道和这种老古板争辩没有意义,他最是不耐烦口舌之争,但涉及她,他却一反常态,教书先生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同甘共苦除了多收一具尸体,还有什么用?但她保全了自己,多年后主导变法,造福了不知多少平民百姓。所谓女德、贞洁,难道比天下苍生还重要吗?”

本文每页显示100行  共107页  当前第62
返回章节列表页    首页    上一页  ←  62/107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
小提示:如您觉着本文好看,可以通过键盘上的方向键←或→快捷地打开上一页、下一页继续在线阅读。
也可下载坠欢txt电子书到您的看书设备,以获得更快更好的阅读体验!遇到空白章节或是缺章乱码等请报告错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