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湛一紧张,眼神闪烁,“没有啊。”
“云娘说你看上桃儿了,让我睁只眼闭只眼。”
卢湛张嘴想否认,转念却没说出口,裴晏若这么想,倒也是桩好事。
见卢湛局促,裴晏也不再调侃他,“你当我没说。”
夜色渐深,裴晏沐浴完回房,踏入院中,便见云英在凉亭里正对着油灯穿线。
微风拨动火光,线头半晌插不进去,她拧眉不耐烦地铰掉一截,又重新穿。
裴晏一时间有些恍惚。
过去在河东老宅,阿娘也常夜里对着油灯穿线缝衣,回京后,裴府锦衣玉食,那些旧衣再也找不着了。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阿娘虽也素衣简装,却不会把腿晾在外头。
裴晏上前,看着云英手里那件自己的衣服。她抬眼一觑,不问自答道:“闲来无事,绣个衣角。”
“绣的什么?”
“紫云英,不像吗?”
裴晏失笑道:“你看像吗?”
云英撇撇嘴,扔下针线,“罢了,手艺不精。”
裴晏在她身旁坐下,拿过针线,挑开几针,重新补上。
她凑上去看了会儿,“你这也是殓房缝尸练出来的?”
“算是吧。”
她想起陆三身上那缝得跟蜈蚣一样的伤口,下意识叹道,“这般绣工,缝在人身上怎么那么难看。”
裴晏知道伤在哪儿,睨她一眼,“嫌难看就别去看。”
云英一怔,抿笑道:“大人是故意的啊?”
裴晏手一抖,针扎进指尖,渗出豆大血珠。云英扯过他手中针线扔到石桌上,蹲下来含住指尖,吮走血珠。
“大人,我伤好了。”
她说着,双手捧着他的手缓缓朝嘴里送,温热的小舌包卷着食指,指腹刮过腔壁,沟沟壑壑。
裴晏垂眸迎着她意有所求的目光,唇角浅浅扬起。
“嗯。”
第四十九章 蝼蚁·上
刚沐浴完的身子好似冒着热气,哪哪儿挨着都是滚烫的。
云英仰躺着,眼微阖,放纵感受温热的唇在身上细细勾勒,从眉眼到脸颊,在唇上浅浅一啄,她张嘴回应,却扑了空。
裴晏别开头含住耳垂,拇指摁在她唇上揉搓,亲吻顺着脖颈往下,她挺起腰,两团香丘送到他嘴边,唇瓣却只绕着乳尖外头转圈,鼻尖偶尔擦过,分明就是故意的。
云英咬唇推了他一把,哼哼唧唧。
裴晏抬眼看着,搭在腰上的手往下探入深壑,指尖摁上尖蕊的瞬间,唇舌也含住乳尖。
她伸手插入他发间,他便松了口探上来,湿热的唇紧紧贴上,舌尖钻进来,指尖也滑进去。酥麻的触感连成一道线,将她贯穿,又散向四肢百骸,却还是被心口溢出的疼漫过去。
明明头一回还连地方都找不着的,一来二去,伺候人的功夫倒是学得快。
也不知将来便宜了哪户高门的贵女。
她双臂环紧他,唇舌不服输地痴缠上,想让情欲再赢回去,压过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心怀青云之志,当如明月高悬,照向每一只像她这样生在泥泞的蝼蚁。
岂能为情欲所缚,随她流向沟壑。
唇舌分开,裴晏缓顺了气,眉眼含笑地凝视她,手上没消停,纤细灵活,勾得欲壑难填。直至她眉间微蹙,双腿下意识收拢,眼看情潮将至,又倏地抽出来,给她拢好衣衫,背立而坐。
“不早了,睡吧。”
云英被陡地晾着,难以置信地扯他衣角,拉扯间见那唇角微微勾起,才确信裴晏就是故意的,心口霎时也不疼了,一股邪火燎原而起。
裴晏伸手接住她挥来的巴掌,“白天一个多时辰还没够吗?这么急。”
他也不想说得这么酸,但话一出口,就有这么酸,偏生她还抿嘴窃笑,更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他那伤缝在哪儿我不知道吗?”
“你爱信不信。”云英笑意更浓,“但你要再假模假式地装柳下惠,那就说不好了。”
她推了推他胸口,“养花也得施肥呢,哪有你这样的。”
“我让你好好养伤,你倒嫌我素着你了。”
“就那么一点伤,早就好了。”
伤是不重,但她在床上总是没个轻重,一来怕她伤势加重,而来他也想身心素静地思量几日。
虽然到最后也就只有身子素了。
云英握着他的手,轻抚在自己胸口上,媚眼如丝,咬唇勾他。
手心手背都被软绵绵地裹着,裴晏心里躁得很,唯有脸上仍强绷着,他还有话要说,还有东西想给她。
他郑重其事地思量了小半个月,不想被她当成床榻上骗人的鬼话。
见裴晏不动声色,云英又贴上来轻蹭他颈窝,湿软的唇轻吮他喉头,“你嘴上说不要,却每晚都拿那又烫又硌的东西贴着勾我,现在倒怪我了。”
裴晏唇角没忍住弯了弯,破了功,“你臊不臊的?”
云英双臂环上他脖子,笑作狐媚状,“那你喜欢吗?”
裴晏凝看片刻,伸手扣住后颈吻上她,云英顺势扒他衣服,手却还被摁住。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她的耐性也磨到头了,“不想就算了,你别后悔。”
“想。但更想听你说些别的。”
云英心口一紧,语调谨慎三分,“大人想听什么?”
“什么都想听。你从哪儿来,去过哪儿,多大了,家中可还有亲人,原本叫什么,生辰八字是什么。”他顿了顿,“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云英神色微敛,下意识向后缩。
裴晏当没看见,也不给躲闪的机会,“最起码,别人知道的,我也要知道。你不能总这样对我。”
云英垂眸避开:“大人不是都猜到了?还要知道什么。”
“我想听你说。”
“下等人的命也就那么些事,话本里都讲遍了,没什么稀罕的。”
云英笑了笑,淡淡道:“丫头片子早晚都是别人家的,要什么名字,开门做生意才用得上,官人觉得好了,记着名字,下回才摸得着你的门。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你这么想听,那我想想……”
裴晏见她双眸泫然,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英低头抹了抹眼,裹紧衣襟,背对着他躺下,“不早了,睡吧。”
话忽地就说凉了,裴晏见她肩头微颤,心中懊悔。他嫉妒旁人能惹她伤心,轮到自己了,这滋味还不如喝醋去。
裴晏躺到她身后,穿过腰肢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你当我没说。”半晌没个回音,他耐不住探身凑过去,却被云英猛地翻身压住,跨坐在他身上。
脸上还挂着水痕,眉眼已笑得恣肆。
也不知哪头真,哪头假。
裴晏没好气道:“你又骗我。”
“我何时骗你了?”
裴晏一时语塞,她确实没说过假话,只是说三藏七,总兜圈子。
云英将他手摁在自己心口,认真道:“眼泪是哄你的,但心疼是真的。你要负责。”
裴晏心知今晚是聊不到正事上了,虽然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抿笑着故意问道:“那你要怎么负责?”
“你哄哄我,哄好了就都告诉你。”她俯身贴到他唇边,臀瓣在下头摩挲,“但这会儿饿死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双唇咬上他,舌尖交缠,三两下剥了碍事的衣服,胀得滚烫的心思挺翘而出。她挪了挪腰肢,对准了挺送进去。
情潮如惊涛拍岸,一次次叩在心上,挤渐出不成调的短吟。
窗外亦是疾风猛作,摇得竹枝唰唰作响。
也不知摇了多久,天边电光如昼,闷雷阵阵,如催命的符咒,勒着她的脖子。
云英阴着脸起身,榻上的人已沉沉睡去。窗外响起两声暗哨,是陆三在催她了。她回身轻抚过那些她方才吮吻出的红痕。
过几日便消了。
那时他可能还在生气。
生气也好,心里留的痕也算是印记。她便还能在他心里多留一会儿。
裴晏醒来已过辰时,雨下一整晚都没有要停的意思,晦暗如夜,让人辨不清时辰。
枕边一如既往空荡荡地,他也习惯了。无论他何时起,云英总是不在的,就好像每每等他一入睡,她便不睡了。
吃了些东西,裴晏重新写了个方子让桃儿去给陆三抓药。桃儿顺口说道:“陆哥哥不在房里。”
裴晏一怔,追问方知桃儿一大早去送吃的就没见着陆三,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他叫来秦攸,命人将府上从里到外搜了个遍,这才确信这二人是真的跑了。
卢湛和秦攸对视一眼,话不用说彼此都懂,谁也不敢出声。
裴晏脸色阴沉,缄默须臾才道:“去他们在城外藏身的附近找。暴雨难行,山里或许容易追踪些。”
人都出去了,裴晏独坐案前,心间惄焉如捣。
他回想昨夜情形,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也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她从来都只馋他身子,不肯与他交心。那些日夜交缠,情意绵绵,都只是他这个嫖客在自作多情。
案前雕花的木盒硌进眼里,裴晏拿出那支桃木簪。
他兴许还得感谢她昨夜没让他说出口,否则今日,他便更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