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意地跟着她上船。
船舱不大,虽简单收拾过,但涨潮时海水偶尔会没进来,整个船身都充斥着湿气,只有一个木箱和两尺高的木台,台上铺着层薄衾和一个软枕
云英扫了眼木台,他便上前坐下,看着她解开他的束腰,扒开衣襟,铜镊挑出皮肉里沾上的泥,将针线扔给他。
“自己缝。”
这还是她这几日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云英将油灯拿到他跟前,退到了一旁看着。
针尖扎进皮肉里刺有些深,裴晏微微蹙眉,垂着的眼帘下,眼珠子就没落在伤口上过。
“你方才一直看着?”
“路过。”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
“云娘……”
“再说一句就滚回去。”
他默默叹了声,只得闭嘴。
红樱那一刀捅得歪,一条口子划破皮肉,一半在侧面一半在后边,偏又在左边,他扭着身子手才勉强够着,稍一用力,针口绷着线,硬拽起皮肉,比心口还疼。
云英看得烦躁,上前夺过他手里的针线。
“坐好!”
裴晏抿唇浅笑,坐直了看她缝,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令她心底更生烦闷。
一针猛地往深了扎,又用力抽紧线,裴晏没忍住嘶了声,喉头滚动,忍着在心中宽慰自己:她那绣工的确见不得人,也未必就是故意的。
直到第二针,第三针,一针比一针用力,他才不得不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缝好刀口,敷上伤药,云英从木箱里拿出件干净的里衣,撕下几条,在裴晏腰身上缠了几圈。
“好了。”
她抬起头,正迎上他的目光。
她这几日都视他为无物,他主动找她,她也都装聋作哑,偶尔虽会偷偷看他,但他一看过去,她便走了。
她在努力忘掉他。
昨日陆三去定海埋火雷前,在岸边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搂着她的腰,还故意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垂头贴近她的脸,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他只能看着。
他夜夜都能梦见她,他们拥抱,亲吻,交缠亲热,但最后都会分开。有时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她从他眼前走过,再也看不见他,他追上去,却被迎面而来人海阻挡冲散。
有时又在水岸边,水雾氤氲,她缓缓潜入水中,他困在岸边,看水波一层层漾开,看她在水面下离他远去。
他便在心痛中醒过来。
但现在,他看着她的眼神从局促到坦然,心口一点一点被拧着,却没有梦让他醒。
破船上没有窗,海风从这头灌向那头,灯火被风捂一会儿亮一会儿,他映在她眼底的影子也跟着忽明忽暗。
船身是斜着的,地上的油灯也斜放着,海风猛地起势,油灯骨碌一翻,滚向云英脚边。
她垂眸捻熄火。
“你该回去了。”
裴晏没有回应,她等了会儿,一抬头,他倏地吻上来。
作者的话
末雨
作者
2024-08-14
裴大人be like: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难断
唇瓣相触的瞬间,云英身子下意识绷直,抬手搭在裴晏胸前,轻推了一下。
他停下来,唇舌微微分开,胸口急促地起伏,似是犹豫等待着什么。但她刚要开口,他又追吻上来,一只手顺着后颈往上,另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朝自己身上压。
鼻息渐渐供不上气,她不得不打开一条缝,让他温热的舌尖钻进来,吮刮着里头每一处软肉。
长痛不如短痛,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有回应。
但欲念却像水草一点点缠上,将她往下拽。
每当她收拢神识闪躲推搡,他就追上来,细细绵绵地贴吻。双手虽搂着她,但动作很轻,只要她真正用力,就能立刻抽身。
亲吻从唇瓣到耳畔,一寸寸向下,指尖挑开衣襟,顺着缝往里钻。
她退一点,他就拽一下,惴惴惶惶,小心试探。
她喜欢在上面,他就将她托到自己身上,一手扶着后颈,另只手分开双腿又托起臀瓣,身子微微后仰,如他们初次交合那般。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她当初如灵山里的精怪,勾着缠着,哄着骗着,要将他吞进肚子里。那狡黠得逞的模样,穿过记忆映在她现在冷冰冰的脸上,令他心口发胀。
云英撑着他胸口,维持最后的距离。
“松开。”
他不作声,贴在她后背的手有些无措地来回摩挲。
就这么僵持了会儿,余光瞥见她双唇微动,裴晏立马仰头堵住,卷含着她的舌头吸吮吞咽,不让她再接着说下去。
绝情的话他不想听。
云英呜咽着推他,他反倒勾着唇角吻得更深些,双手揽着她紧贴在自己身上。
滚烫的欲念隔着衣衫抵在腿心,润出一片水痕,磨得难受。
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拧那刚缝好的伤口,他身子猛地一震,但也只停了一瞬便接着吻她。
她越用力,他就越用力。
直到指尖沾满黏腻的汁液,扶在她背后的手也止不住地颤,她才心软先松开。
“你不要命了?”
“要。”他哑着嗓子答,“也要你。”
他抱着她躺下,翻身压上来,握着她的手解开彼此的衣裳。
没了阻挡,冷汗与热汗凝到一块,黏黏糊糊地再也分不开。他牵着她的手往下握住那胀得发烫的东西,迎着潮水的方向往里送。
起起落落,酸胀从他那儿渡给了她,渐渐没上心口。
远处的海,近处的浪,在耳畔越来越近。
直到遮云避月的惊涛将他们淹没,她下意识托起他的脸,如溺水般张开嘴,将自己的热息渡还给他。
稍静了会儿,云英从混沌中回神,别过头去在心里骂了句软骨头。
裴晏还念着最后那个吻,含笑看着她,低头轻轻啄去她眼角因情潮而噙出的泪痕。
云英一咬唇,用力推开他:“我够了,你走吧。”
他一怔,看着那猩红的两瓣唇一张一合,扔出来的每个字都扎在他心上。
“沈夫人帮我救回两条命,我给她牵个线,里外不亏。但你要平哥陪你冒险,是另外的价钱。”
她的衣衫垫在身下湿得不能看了,她便扯出挤到角落的薄衾盖着,侧身背对。
“钱债肉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冷月银辉落在她肩上,深深浅浅的红痕,几缕青丝凝了汗贴在旁边。他伸手替她拢好散发,低头系好里衣,捡起地上外袍,默不作声地走了。
松动的船板吱吱呀呀地响,听着他像是走远,云英才长叹一声,裹紧衾被,将头埋进软枕里。
昨日陆三郑重其事地与她约法三章:不许跟宋九去钱唐,不许跟他去定海,如果他回不来,不许报仇,立刻离开扬州。
兵分两路,哪一路都有风险,他不要她冒险。
“我不信那些狗屁菩萨,我死了就死了,不用拉人垫背,也不要你陪我。但我死了,你以后就要老实点,宋九始终更在乎谢妙音,他没我好使唤。”
她拐着弯糊弄,陆三不买账,非要她一字一句地跟着他重复。
那一瞬间,她忽然生了许多愧疚。
她好像一直还困在殿下的掌控中,像他教她的那样,利用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驱使他们替自己做事,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做什么,陆三都拼了命地帮她。
但他想要的,明明都系在她一念之间,她却自私吝啬。
他甚至只要她好好活着,她都想糊弄。
她亏欠陆三太多了,不能再让他冒险,尤其是为了他讨厌的家伙。
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云英起身去船舱边上透气。
举目远眺,却看见浪中央站着个人影,海水没过了胸口,一个浪打过来,又没过他头顶,浪退开却不见了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水面下钻出来,似是呛了几口水,弓着背咳了几下,颓然往回走,在沙岸上留下一排湿印子。
云英拧起眉,苦肉计怎么不叫她出来看着?悄无声息,还真是说两句难听的就要寻死觅活?
她一咬唇。
算了,管他那么多,便宜也给他占了,几句话都听不得,爱死不死。
话虽这么说,但躺上木板,到处都是方才欢好过的气息,勾得心里痒痒地,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才勉强睡着。
一觉睡到了未时,云英起来垫了垫肚子,宋朗拉着她说要读书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