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气得浑身都在抖。
她被隔开,摸不到她的女儿,她干脆直接抓起烧得往下淌油的烛台,就往薛洺身上砸,便砸便怒吼:“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的女儿怎么又死了?你个丧门星,薛府就是个魔窟啊!!”
“我的明玉死了一次,我的意玉,又死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啊!”
薛洺轻轻一绕过便躲开了。
他并没有责任给梅氏发泄。
他讥诮:“只有我?岳母大人倒是说得轻巧。”
“据小婿查到的,当初那玉石,是岳母大人压着,让意玉把玉石给明玉的吧?”
梅氏:“你什么意思?”
薛洺眉目恹恹:“意玉没了玉石养护,所以死了。”
“懂了吗,岳母大人。”
梅氏跌坐在了铺地上。
她纤长的手捂住脸,指缝露出滴滴长流的泪液。
“还我意玉。”
声音高昂。
她泣血,喉咙拉得厉长,又说:
“还我女儿啊!”
梅氏两句话,声音回荡在意玉灵堂,久久不散。
梅氏第一次承认,第一次说,意玉是她的女儿——
在意玉还清了生的恩情,同梅氏两不相欠后。
在意玉死后。
第54章 火葬场三薛洺寻死
薛洺被梅氏哭得实在心烦。
外加棺材里的尸身,明日必须得下葬了,今夜是薛洺最后能同意玉待在一起的时间。
虽说体温是冰冷的,但能实在在触碰到。
于是,薛洺并不希望加害过意玉的闲杂人等继续待在府里,直接挥挥手,让鞍锁把梅氏丢了出去。
夜灯寂寥幽白。
薛洺撩了衣角,在棺材前,守夜。
薛洺在明玉当初离去的时候,能作为一个亲人,由衷地祝她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
坦然接受那一切,独自消化。
但面对意玉,薛洺才算是明白,爱情和亲情的区别。
他看着意玉的棺材,握紧了棺材板,恨恨带着威胁地说:
“你不可以走,你得睁开眼睛,不然我不会让你走得安生。”
“睁开眼睛,看我。”
可威胁的话才出了口外——
薛洺看着意玉那张青黑恐怖的脸,却一点都不觉着恶心害怕,而是由内自外的怜惜。
他全然说不出重话,下意识放轻了语气:“真的不看我吗,意玉?”
一个大男人,说的话还带了点委屈。
但不论怎么说,棺材中的女尸都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僵硬青黑。
意玉真的死了。
薛洺的头抵在棺材板上,他自知说那些根本没有用处。
于是,严色:
“就算你去了地府,你也得记着我,你不能先轮回投胎,你得等着我一起。”
“不然我不会让你走得安生的。”
“你看,我欠了你这么多,肯定会努力弥补,远远超过别人地对你好。”
“别人没有我划算。”
薛洺不信鬼神,但又怕真的有鬼神。
于是威逼利诱。
想到意玉重新投胎后同别人在一起,几经缠绵,恩爱白头,薛洺就嫉妒。
一直到了次日。
诸人皆上直。
薛府的人来把意玉棺材带去,出殡下葬。
薛洺安静地目送意玉的棺材下葬。
他除了得知意玉死讯的那日,破天荒地失控之后,便没再如此了。
薛洺一直极其平静。
没有向任何无辜的人发泄,甚至循规蹈矩,没让人发觉任何不对的地方。
因为强大的人越是悲伤,越是艰难,越习惯性地不去显露。
只有薛洺最明白自己的状况。
思念密密麻麻,灼心蚀骨。
白日清晨,朗朗乾坤,薛洺翻开了自己的名册。
上面全是熟人,记载着伤害过意玉之人。
薛洺一一都去寻仇。
给意玉报仇。
他唤来了鞍锁。
鞍锁不明所以,抱拳拱手。
薛洺手指翻着名册,声音听不出喜怒:“当初是你,把意玉送来给我的汤药,和狗食一样倒了?”
“并直来直去,放任自己的蠢嘴蠢想法,直接说意玉的好心是她自己不自量力?”
鞍锁面色一噎,极度心虚。
薛洺拿笔划掉鞍锁的名字:
“就从你开始。”
“先去领军棍,数量你知道如何,搓搓你性子。”
鞍锁脸一垮。
没有明确的数量,就是往死里打,才能彰显尊敬悔改。
“此后一年,每顿都要吃一碗黄连,祭奠意玉送来的汤药。”
“你对意玉的态度也不好,也该尝尝奚落的滋味。从今日起,每日夜里下直,便同倒夜壶的换换位置,你力气大,多干点,府里的夜壶都归你,晚上睡三个时辰,也够了。”
“也算是有个契机,让你改改你直来直去的性子,别光当个有力气的莽夫。”
一番话狠辣又漂亮。
鞍锁叫苦不迭,只恨自己嘴贱手贱。
罢了,也好磨磨自己的性子。
薛洺没有什么情绪。
这些日子,只是一桩桩一件件地把府里人都揪过来,追问意玉到底受过什么磨难。
说出来的有赏。
奖励极其丰厚,争先恐后都说了。
薛洺便一件件把欺辱过意玉的人都报复回去。
不论是奚落过意玉的京中贵族,还是自己府里的亲眷,又或是怀家父子。
薛府一时间哭声成河,悔恨交加。
没人逃得过自己做下的孽。
坦荡接受责罚,能从轻处理,只一比一换回去,不加倍,若死鸭子嘴硬,薛洺也有的是法子。
在名册最后一笔划下去后——
三日过去,薛洺替意玉报完仇恨,才吃完黄连的鞍锁倒完夜壶后,苦着脸跑过来汇报:
“意玉夫人已然下葬,同小小姐的墓安放在一起。”
薛洺只是愣愣地看着名册。
名册上的人名都被划了下去。
没有一个冗余。
过了好久,他放下了墨笔。
薛洺才抬头问:“你说什么?”
鞍锁耐心重复了一遍。